許如瑾

許如瑾

「北京的冬季,地上還有積雪,灰黑色的禿樹枝丫叉于晴朗的天空中,而遠處有一二風箏浮動,在我是一種驚異和悲哀……」

車上的廣播放著魯迅的散文集,江佑安聽得昏昏欲睡,暮夏的陽光甚毒,她把自己整個人都湊在了空調口上,眯著眼睛,像一隻躲懶的貓。

陳楠生看了她一眼,一邊開車一邊側身從後排扯了件外套丟給她,「都說多少次了,把衣服蓋起來,吹凍了!」

「你好煩。」江佑安嘀咕,「能不能換個廣播聽聽,一聽到冬天的什麼散文我就沒什麼好心情。」

「幹嘛,這麼不喜歡冬天?」陳楠生問。

「你很喜歡冬天嗎?」

「喜歡啊,冬天多舒服,太陽暖烘烘的,曬在身上,還能過年,過年可以放假啊,多舒服!」陳楠生最煩夏天,一出門就一身黏膩的汗,太陽曬的人無所遁形。

「我最討厭冬天了。」江佑安坐在副駕上,面色沉靜,她回憶往事的樣子,沉靜、緘默,不再是那個撒嬌要糖吃的小姑娘。

「我的小時候,一到冬天,媽媽就特別的忙,她給人家做鐘點工,一個鐘點15塊錢,年底了,打掃衛生的富人家特別多,媽媽每天趕完了這家趕那家,我就坐在她的自行車後座,風很冷,冰刀一下割在我的臉上,可我知道,媽媽更冷,她在前面已經為我擋了很多的寒風。」江佑安靜靜的敘述著過往,「小時候我沒有玩具沒有零食,也沒有朋友,我一個人在那些別墅的衛生間里,一塊塊的數著瓷磚,有一次透過衛生間的窗戶,我看見外面院子里有一群小姑娘在玩,她們其中一個戴著一串漂亮的貝殼項鏈,她特別驕傲的說,那是她媽媽去海邊給她買的。」

冷冬水色蒼茫,山川寂靜,會有人覺得它雲煙稀薄,更顯清新明麗,也有人覺得它草木凋零、無聲無形,肅殺冷清。江佑安的冬天,沒有過暖陽融融,記憶中總是秋風以來,草就變色,樹就落葉,她就蜷縮在富麗堂皇卻始終冰涼的衛生間里,瑟瑟發抖。

「後來我跟媽媽哭鬧,我也要小貝殼項鏈。」

「那後來買了嗎?」

「嗯,第二天媽媽帶我回家以後,給了我很多白色的小貝殼,我很寶貝,放在我的衣服口袋裡,天天拿出來摸摸拿出來看看,喜歡的不得了!」

「不錯啊,阿姨還能特意給你買,你看吧,你的童年也沒那麼糟糕啊!」陳楠生安慰道。

江佑安轉過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長大了我才知道我的小貝殼其實是開心果的果殼,還是媽媽從主人家的垃圾桶里給我翻出來的。」

「額……你要不要吃肯德基,我給你買了你帶高鐵上吃?」陳楠生迅速轉移話題。

他送江佑安去Z城,心裡也有點沒底,Z城只有他兩個發小在,一個是胖子王飛,他錢多,Z市也有房子,可他整天東奔西跑,沒幾天安分的,還有一個是胡楊,胡楊工作忙,十天里有八天睡在公司,更關鍵的是,這兩個都是萬年單身漢,他把江佑安交到他們手裡,也是千叮嚀萬囑咐,幸好胡楊還靠譜,答應請他的姑媽來照顧江佑安一段時間。

難啊!為了江佑安,他陳楠生居然要求爺爺告奶奶,求到穿開檔股的好兄弟的姑媽頭上,才能照顧她兩個月,哎!

「我不要吃肯德基,我要吃粽子。」

「高鐵站的粽子非常難吃!」都是不知道煮了多久的粽子,晾在嘈雜紛嚷的人群里叫賣,行色匆匆的路人不得已充饑才會買的食物。

陳楠生有點不忍心:「粽子有什麼好吃的啊,又硬又黏,油乎乎的。」

「誰跟你說我要吃高鐵站賣的的粽子了,我要吃五芳齋的粽子,現在、立馬、趕緊,掉頭,去五芳齋給我買兩個,不然我就要趕不上高鐵了!」

陳楠生一個急剎車,咬牙切齒!他就知道,每次江佑安說起自己悲傷的過往,就沒什麼好事情,接下來一定要作點什麼幺蛾子給他處理!

「行!粽子是吧?吃了就老老實實上高鐵是吧?」

「是的是的!陳醫生最好了喏!」江佑安甜甜的看著她,用手摟住他的胳膊,「陳醫生就給我買嘛,人家還是小孩子呀!」

「十九歲的小孩子?!」

「幹嘛!有意見!你這個三十歲的老大叔!還不趕緊去給我買!」江佑安立馬翻臉,嚷嚷道:「快點快點,我要遲到了!」

最後兩個人踩著點趕到了高鐵站,陳楠生一手拎著行李,一手拽著江佑安,總算在發車前把小祖宗送上了車。

「哎,我的媽呀,少活十年了。」

陳楠生重重的喘了兩口氣,拍了拍手,小祖宗兩個月不在身邊,感覺要高興的飛起來了呢!哈哈!陳楠生嘴都要裂到腦門了。

「陳楠生我警告你,別高興的太早,你這樣我隨時我殺回來的!」陳楠生手機響了,他掏出來一看,是江佑安的微信。

陳楠生再一看,江佑安正隔著高鐵的玻璃窗,氣鼓鼓的看著他。

陳楠生嚇了個激靈,趕緊沖她揮揮手,「一路順風呀!」

江佑安哼哼地坐在位置上,死陳楠生臭陳楠生,把她送走了就這麼興奮!江佑安用力咬了一大口粽子,唔~好次好次,蛋黃好好次……江佑安眯著眼睛,吃著粽子,心滿意足,陳楠生,哼!

「嗯,你好,請問,這裡面是F11嗎?」一個短髮穿著牛仔背帶褲的女孩子提著行李,笑著站在江佑安身邊問道。

江佑安抬頭看了一眼座位號,「哦,是呢,在我裡面,你靠窗的,我靠走廊。」說完,江佑安站了起來,側了側身子,讓短髮女孩走了進來。

「你行李重不重,要不要我幫你?」江佑安吃了一手的油漬,還不忘樂於助人,短髮女孩搖搖手,「不用啦,我行李里裝了玻璃罐,我怕放在上面震裂了,我還是抱著吧。」

「玻璃罐?」江佑安好奇的看了一眼短髮女孩,哦,小星星啊,折給男朋友的,好幼稚。

江佑安打了個哈欠,男生會喜歡小星星才有鬼了,還不如買套制服誘惑穿給他看。

「你也是去Z城念書嗎?你是哪個學校的呀?」短髮女生拿出一袋花生,分給江佑安吃,「我是理工大學的,你呢?」

江佑安懵了一下,隨即編道:「我是秀江大學的啦,我暑期實習還差一點,現在去實習公司拿報告。」

「你快畢業了嗎?這麼早就實習了?」短髮女孩剝開一粒花生丟進嘴裡,她笑起來好看,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眼睛不大,卻天生帶著笑意,是個單純明朗的女孩子。

江佑安剛吃了粽子,膩味的很,婉拒了短髮女孩的花生,「我叫江佑安,你叫什麼呀?」

「我叫許如瑾。」

兩個女孩子一見如故,在高鐵站在嘰嘰喳喳聊了一路,許如瑾就是江佑安羨慕的那個樣子,出生富裕之家,獨生女兒,父母雙全,從出生到現在,受的最大的委屈,可能就是男朋友今天居然回微信遲了兩小時。

「馬上要到了哎,留個微信吧,以後可以一起吃飯哦。」許如瑾熱情道。

自小到大,江佑安的朋友太少太少,她喜歡陳思思,現在她也喜歡許如瑾,她喜歡一切對她稍微好一點的人,陳楠生笑話江佑安像只到處找骨頭的小土狗,誰給她丟一根骨頭,她只要覺得對方沒惡意,就立馬搖著尾巴衝上去了。

她渴望愛,更渴望被愛。

下了高鐵,兩個女孩提著各自的行李隨著人群走到出口處。

「你怎麼去呀?我們順路嗎,我在大學城,如果順路,我們一起打滴滴呀?」許如瑾露出兩顆小虎牙,得意的搖著手機,「我剛叫了滴滴,我送你回去吧。」

江佑安搖搖頭,「不用啦,我有朋友來接我呢。」

王飛那個胖子受陳楠生託付,今天來接江佑安。

「那行吧,我的車到了呢,我先走了哦。」許如瑾提著行李,江佑安湊前去,「我送你吧,反正接我的那個胖子還沒有來。」

一輛灰色的高爾夫七緩緩停在出口處,裡面的男司機戴著鴨舌帽和墨鏡,從車窗外探出頭東張西望,「尾號7687是哪位,哪位叫了滴滴?」

司機喊了一聲。

「是不是你呀?」江佑安戳了一下許如瑾。

許如瑾疑惑的點了點頭,「是我哎,可是司機車牌好不對呀。」

許如瑾提著行李走上前去,「師父,我叫的車子車牌尾號是3423,不是你吧。」

司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今天換了一輛車開出來,3423的車子被我開去洗了,你去大學城的是吧,就是我啦,不好意思哦。」

許如瑾對著他笑了一下,「那沒事,那師傅麻煩你幫我把行李搬到車上去吧。」

司機下車幫許如瑾搬東西,他個子高,一彎腰低頭拿東西,墨鏡就滑下來了,他乾脆把墨鏡拿了下來,別在T恤的領口上。

江佑安幫忙提著行李,把手裡的一小袋行李遞給司機的一剎那,兩人雙目直視。

單眼皮,棕褐色的瞳孔,瞳孔里閃爍著精芒,睫毛不長,在陽光下微微眯著雙眼,這一雙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眼睛,江佑安一時之間看愣了。

「喂,小姑娘,麻煩把行李給我哦,你也是一起的嗎?」司機隨口問道。

江佑安手裡緊緊的捏著許如瑾的行李死死不肯鬆手。

「佑安,你怎麼了?」許如瑾看見江佑安發愣的樣子,拍了一下她,「你怎麼了啊?」

江佑安面色發白,手指微微顫動,「如……如瑾,你能不能先別走了,陪我一下。」

「啊?怎麼了啊?」許如瑾關切的問道。

司機站在兩人身前,似乎有點不耐煩,「還走不走啦,出口處停不住的,等下保安就來催人了。」

江佑安一把抓住許如瑾的手,「如瑾,我……我頭暈,大概……大概中暑了,你,你能不能先別走,等我朋友來了,我讓我朋友一起送你?」

「啊?這樣啊?」許如瑾趕忙結果江佑安手裡的行李,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怪不得臉色這麼難看,額頭也這麼涼,大概真的中暑了,那我陪你吧,總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呀。」

「師傅,不好意思哦,我滴滴里付你誤工費吧,我朋友不舒服,我在這裡陪她下呢。」

「你們去哪裡啊,乾脆我送你們一起去就是了呀。」司機說道。

江佑安趕忙說,「不用了,我朋友馬上就要到了,你先走吧。」

司機皺著眉頭,從後備箱把許如瑾的行李提了出來,放在兩人的身邊,「好吧,算我倒霉,白跑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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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我最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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