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哀莫大於心死
引言——孩子就是她的一切，她後悔自己不小心沒了孩子，更痛恨自己連為何沒了孩子都不知道。
一切都來得太過於突然，明明之前還沉浸在喜悅之中，卻是突然被現實狠狠地打了幾個耳光，一切都化為了烏有。
哀莫大於心死，心死了，就不再快樂了。
「皇上，請你出去，你不能待在這裡，這裡血光太重。」太醫忙碌之中，卻仍舊冒著生命危險提醒蘇沐雨。
「依依她現在怎麼樣了？」蘇沐雨哪裡顧得上自身怎麼樣，連忙抓住太醫的衣袖問道。
太醫恭敬地說道：「暫時不敢下定論，煩請皇上先行離開，老夫一定竭盡全力。」
滿屋子的人都跪下身去，齊聲道：「煩請皇上先行離開。」
蘇沐雨沒轍了，只得先退出到寢宮門外，卻不準人關上門，伸出個脖子不斷往裡張望。
清儀殿此刻就像是亂了套一般，每個人都行色匆匆，衣角都沾染了柳依依身上的鮮血。
其實柳依依中途醒過幾次，但是也都是神志不清的模樣，叫也叫不答應，只是獃獃地瞪著自己的雙眼，疼痛都已經變得麻木。
最先開始，柳依依還有幾聲痛苦的哀嚎，到最後竟是連哀嚎聲音也發不出來，蒼白的嘴唇無力地輕微動著，卻是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也不知這麼過去了多久，蘇沐雨在殿外著急地直跺腳，心裡一直默念道：「依依，你可一定不能有事，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然而該來的還是會來，躲也是躲不過的。
王太醫對著床榻上的柳依依深深嘆了口氣，接著著急地奔至門口，問蘇沐雨道：「皇上，孩子可能是保不住了。」
蘇沐雨難以描述自己當時的想法，只知道渾身已經變得僵硬，身體像是被掏空一樣。
「那大人呢？依依呢？」蘇沐雨顫抖著說出這番話來。
「大人應該是沒有危險的，說來也奇怪，一般這樣的情況，大人也會是很危險的，可是......」太醫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蘇沐雨著急地說道：「太醫，這些話之後你仔細講給朕聽，你現在先抓緊時間，一定要奮力搶救，求你了。」
太醫堅定地點點頭，說道：「皇上請放心，我等必定會竭盡全力。」
說罷，太醫也不再耽擱，轉身進了清儀殿。
本來以為這是蘇沐雨的第一個孩子，在意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太醫冒著被殺頭的風險，還是決定向蘇沐雨稟報一聲。
卻不曾想，蘇沐雨眼中現在更在意的是柳依依的生死，這也讓太醫更加好做一些。
太醫這下也不用顧忌，孩子不過三個月大，出了這種事情任誰也知道肯定是包不住了的，還好皇上能夠理解。
又是一番緊張的搶救，醫治過程總算是結束了。
太醫顫抖著雙手，在盆里洗凈鮮血，艱難地挪動著腳步，來到蘇沐雨的面前，說道：「皇上，柳貴妃，救回來了。可是柳貴妃肚子里的孩子......」
「朕明白了。」蘇沐雨痛苦地閉上雙眼，雙手合十，祈禱孩子能夠得以超生，一行清淚自眼中流下。
蘇沐雨再睜開雙眼，用手拭去眼角的淚花急忙進了清儀殿。
床榻上的血液依舊是令人心悸，床榻上的柳依依雖然依舊是蒼白著臉，卻是睜開雙眼，還好，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皇上，對不起，依依沒能生下他，他才三個月，不能出世，是他福薄。」柳依依望著蘇沐雨，眼裡儘是悲傷。
「依依，只要你沒事，朕沒關係的，孩子我們還可以再有，只要你沒事，朕才是放心了。」蘇沐雨用手輕輕撫摸著柳依依的臉，憐愛地說道。
柳依依痛苦地閉上眼，剎那間已經是滿臉淚痕了，只輕輕說了一句「嗯。」
蘇沐雨見這清儀殿如今滿是鮮血的屋子，一把將柳依依抱起，對小梧說道：「你們將清儀殿好好收拾一番，盡量恢復原貌。」
「喏。」小梧哽咽著說道，明顯她還沉浸在柳依依孩子已去的悲傷之中。
「太醫，和朕過來。」蘇沐雨對著太醫說道，臉上看不出來任何情緒。
「喏。」太醫答應著，聽話地跟在蘇沐雨的身後。
蘇沐雨竟是抱著柳依依，直接來到了自己的寢宮。
蘇沐雨將柳依依小心地放在皇榻上，輕輕捏緊了被角，此刻的柳依依看上去像是熟睡，但蒼白沒有顏色的面容看上去更令人覺得這不像是個活人。
「太醫，依依現在情況怎麼樣了？」蘇沐雨緊蹙著眉頭，看著柳依依蒼白的臉色，一臉擔憂地問道。
「啟稟皇上，柳貴妃孩子雖是沒了，但她本人只是失血過多，多加調理便會慢慢好起來，只是......」太醫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但說無妨。蘇沐雨有預感，太醫接下來說的話一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果不其然，太醫小心地說道：「只是柳貴妃這個樣子，以後怕是......再難有孩子。」
此話一出，蘇沐雨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下意識地往皇榻上看去，卻看見此刻柳依依已經睜開了雙眼，兩眼無神，但淚水已經沾染了整個臉頰。
「依依，你都......都聽見了？」蘇沐雨艱難地問道。
柳依依也不說話，閉上自己的雙眼，雖是艱難，卻還是執拗地側過身子，背對著蘇沐雨。
此刻太醫知曉自己剛才說的話不合時宜，定是被柳依依聽了去，心裡暗念道：糟糕。整個人已經是瑟瑟發抖。
蘇沐雨看著柳依依的背影，疼惜卻又無奈地搖搖頭，卻並未追究太醫，只說道：「太醫你先下去吧，依依的葯，麻煩你了。」
「喏。」得以撿了一條命的太醫連忙退出了蘇沐雨的寢宮，心裡的慌張久久無法平靜。
蘇沐雨輕輕撫摸了柳依依凌亂的髮絲，說道：「依依，沒關係，我們可以努力，孩子一定還會有的。」
「不會有了。」柳依依竟是回答了這麼一句話，只是言語中的悲傷無法掩藏。
「或許太醫只是危言聳聽，把一些東西說的太嚴重了。」蘇沐雨這樣說著，既是在安慰柳依依，也同樣是在安慰著自己。
柳依依輕聲說道：「皇上，放我走吧，依依想離開了，不想在這深宮大院待下去了。」
「你在說什麼？不可能，朕絕對不會放你走！」蘇沐雨聽見這話，情緒有些激動，低聲怒吼道。
話一出口，蘇沐雨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連忙調整好情緒，控制住自己的聲量。
「依依，朕愛你，與你能不能生出孩子並無關係，朕要你生生世世陪在朕的身邊，朕不允許你離開。」蘇沐雨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說道。
柳依依沒有力氣再多說一句話了，甚至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此時此刻的柳依依感覺身子都空了，整個人都好像懸浮在空中。
冷，寒冷，刺骨的寒冷。空，空洞，無法填補的空洞。
柳依依知道，這個孩子的不在，意味著她從前的那麼多美好的願望都成為了灰燼。
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不復存在的，有的只有柳依依心中的痛苦和無法掩飾的絕望。
可以說，現在的感受真的就是生無可戀了，特別是在聽見自己以後都再也不會有孩子的時候，柳依依甚至懷疑自己存在於世上的意義。
以前，自己是為了柳萋萋而活，後來，自己是為了蘇沐雨而活，再之後，自己是為了孩子而活。
可是現在，柳萋萋與自己貌合神離，孩子沒有了，蘇沐雨再愛自己又有什麼用？他是個帝王啊，帝王怎麼能夠沒有子孫後代的？
柳依依知道，自己和蘇沐雨的緣分，可能就將要終止了。
自己愛蘇沐雨沒錯，可是正是因為愛他，便更不能毀了他的一生，畢竟如果自己還有一日在這深宮大院，蘇沐雨便有一日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
難道這樣過一輩子？難道皇家再也沒后？難道千秋大業就要毀在蘇沐雨這一代？
不，她柳依依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說，她只能選擇離開，只有這樣，才是對大家都好的辦法。
柳依依這樣想著，總算說出一句話來：「皇上，依依曾經為了萋萋而活，為了皇上而活，為了......孩子而活。現在，依依想要求一個機會，依依想要......想要為了自己活一次。」
「你說的為了自己而活就是要離開朕嗎？依依，朕知道，你在怨朕，怨朕沒能保護好你和孩子。你打朕罵朕都可以，為什麼非要離開？」蘇沐雨哽咽著說道。
「皇上，這深宮大院真的不適合依依，依依一直對孩子保護得要緊，依依知道，孩子的離開一定別有原因。依依怕了，想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柳依依帶著哭腔，虛弱地說道。
其實柳依依這麼說，並不都是心裡話，她只是想以此逼迫蘇沐雨放開自己，讓自己離開。
蘇沐雨說道：「依依，我們的孩子已經離去了，朕萬萬不能再讓你離開朕的身邊。依依，朕發誓，朕會保你周全，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傷害。」
柳依依聽得鼻頭一酸，可是她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自己越是不能心軟。
「可是，皇上，哀莫大於心死，依依心已死，不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