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引言————對於宮中的每一個人而言，上至妃嬪大臣，下至宮女太監，最大的願望莫過於是好好活下去罷了。
自一腳踏進宮門，從此什麼琴瑟在御，歲月靜好，皆是空談。
早起，柳依依從帶來的衣物中挑了一件想必是溫世玉讓小棠準備的淡紫色的紗裙穿上，細心梳洗打扮，坐在紅木做的銅鏡前，打開寶石木匣，卻是挑了好久不曾滿意，這些珠釵都過於雍容華麗。
索性從自身帶來的包裹里取出平日里常佩戴的一隻玉釵，攏了個簡單的髮髻，輕輕插於髮髻中。
昨日可能因為受了亭中所見之事影響，看上去整個人無精打采。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有精氣神一些，柳依依淺淺地抿了胭脂，畫了眉。
不知是因為紫色衣裙還是因為胭脂的原因，看起來比平日里莫名多些嫵媚感。
柳依依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本來以為這身衣裙會比較低調，卻不曾想自己穿上紫色再配上妝容，會顯得這般妖嬈。
正欲換身淡雅點不太顯眼的服飾，卻聽有人敲門，柳依依起身去開了門，門口是一個有些肥胖，卻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嬤嬤。
嬤嬤上下打量了一番柳依依，道：「姑娘想必就是柳依依吧。我是照顧二位姑娘的王嬤嬤。雖是聽說過柳依依生得美，卻不曾想是如此這般不似凡塵里的容貌，與這一身紫色甚是相配。」
「王嬤嬤好，嬤嬤謬讚了。」
柳依依拽拽衣裙，不自在得很，「這身衣裙似有不妥，可否容依依換身素雅些的衣裙？」
「罷了罷了，就這身吧，誤了時辰小的怎擔待得起？」
柳依依看見王嬤嬤一臉的不耐煩，點點頭便出了房間鎖了門，卻見覃語諾也已等在自己房間門口。
覃語諾一身簡約白衣，髮式簡單，卻是只帶了根銀釵，和素日里打扮得雍容富態的她判若兩人。而覃語諾打量著柳依依這般裝束，不屑地哼了一聲，也沒多說一句話。
今日皇上召見他們二人的地方是皇后的寢宮：鳳儀宮。王嬤嬤匆匆領二人前去，進了鳳儀宮便隻身退了出來，令她二人自行跪拜。
柳依依和覃語諾從進殿開始就低著頭，小心地行了所有禮節，「見過皇上、皇後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抬起頭來。」柳依依和覃語諾抬頭，卻見不僅是皇上皇后，連諸多嬪妃都在殿里。
二人一抬頭，便聽得周遭嬪妃們的小聲議論。
一位頭戴金絲玉墜攢珠髻，綰著祥雲金鳳掛珠釵，點著牡丹額花鈿，身著百鳳朝陽錦華服，腳踩絹質花盆底，妝容精緻，膚白如雪的女子巧笑倩兮地望著柳依依和覃語諾二人，這便是乾城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了。
只見皇後娘娘蓮步輕移，來到二位綉女之前，扶起二人，細細打量，最終眼神鎖定在柳依依身上，朱唇輕啟：「倒真真是國色天香，難得一見的佳人啊。快上前讓皇上看看你二人。」
「喏。」「喏。」
皇后引著柳依依和覃語諾至皇上跟前。「見過皇上，小女子覃語諾。」覃語諾先行開口。
柳依依隨後道：「見過皇上，小女子柳依依。」
皇上飲了口熱茶，放下鑲了金龍朝陽的玉茶杯，細細打量二人：覃語諾淡雅端莊，柳依依這位女子卻是舉手投足儘是媚態，讓皇上都移不開目光。
皇上強作鎮定：「你二人，便是此次的綉女吧。朕會令人好好接待，從今起，你二人就負責朕同皇后，還有後宮妃嬪的刺繡活。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朕盡量滿足。」
「喏。」二人答道。
「皇上，皇後娘娘，珍兒有一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
柳依依聞聲望去，卻見那名自稱珍兒的女子妝容妖艷，一襲紅衣，搔首弄姿，看上去絕非善類。「珍妃請講。」
「喏。珍兒看這柳依依，絕非簡單的女子。今日第一次面見皇上和皇後娘娘，卻是打扮得如此嬌艷，偏偏還生得一張妖精般的臉，狐媚子一樣的眼睛，恐是宮中若有了這般人物，不見得太平......」
「就是就是。」其他嬪妃紛紛應和。
「住嘴，珍妃，皇上在此，怎容你如此放肆！」皇后沒好氣得說道。
「皇后，朕看你這後宮凈養了些嘴裡不幹凈，只會嚼舌根的東西。」皇上起身站了起來，「回宮。」
「皇上饒命，皇後娘娘饒命。」珍妃忙跪倒在地求饒。
皇后瞥了眼珍妃，惱道：「罰一個月俸祿。」
「恭送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送完皇上，皇后對柳依依和覃語諾揮揮手，「你二人下去吧。」二人退出殿內，王嬤嬤帶著離開。
鳳儀殿內，皇后看著柳依依和覃語諾已離開，對著珍妃道，「起來，沒用的廢物。」
「喏。」珍妃尷尬地起身，一張抹滿胭脂水粉的臉早已紅透。
「皇後娘娘，珍兒是為您著想啊。您看這柳依依，生得狐媚不說，那雙眼睛就像是要把男人的魂魄勾了進去一樣。偏偏今日還這般打扮，濃妝艷抹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珍兒是怕這狐媚子玩意兒進了宮會對皇后您不利啊。」
皇后聽罷，用手捏起珍妃的臉，惱羞成怒，一雙好看的柳葉眉都蹙在一起，「那你珍妃可又是什麼好東西？你看看你這妝容，粉打得跟什麼似的。柳依依是生得好，我也不見人家像你這般用心打扮自己。是人家自己有那個資本，況且她不過是綉女，你怎知她就想要侍奉君側？還說什麼對我不利，我看你這般惹皇上生氣才是真的要對我不利。妄自揣測亂嚼舌根，我看是最近我對你們管教太松是吧？」
說罷，皇后還看了看其他嬪妃，臉上是說不出的嚴肅，「皇上是最討厭這些爾虞我詐的，今後我若再聽見有人亂嚼舌根，就別怪我不念及姐妹之情了。都退下！」
「喏。」眾人惶恐，皆快步退下。
自出了鳳儀宮，回居所的路上，覃語諾尖酸刻薄地說道：「有些人啊，剛進宮就想著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居然敢在皇後娘娘和眾多嬪妃面前收拾打扮地那麼妖艷。嬤嬤你說語諾說得對不對啊？」
「是啊，覃小姐說的對極了，老奴在宮裡這麼多年，妄想一進宮就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可不在少數，可是老奴細細回想，沒一個有好結局。」
在鳳儀宮就倍感尷尬的柳依依胸悶得慌，終究是聽不下去了，「嬤嬤，你們且回吧，依依想散散心。」說罷轉身離開。
身後覃語諾冷笑了一聲：「矯情。」
柳依依漫無目的地四處逛著，卻是誤打誤撞又到了昨夜那個亭子。柳依依想走進亭子閑坐一坐，卻是進了亭子才發現亭中長椅上躺了個人，原來是昨夜所見那位男子。
柳依依心中暗自抱怨好不湊巧，轉身就想走掉。「來都來了，不打算歇歇？」
卻見那位男子翻身坐起，睜開眼睛望了望柳依依，「我說是誰擾我清夢，原來是你啊，醜八怪。」
柳依依聽見這話，卻是笑了，眉眼彎彎，「你這人倒是有趣，從來沒人對我說這三個字。」
「哪三個字？醜八怪？」男子看著笑容燦爛的柳依依，也笑道。
「恩。」
「不然叫你什麼？天仙啊？就你這長相也不看看夠不夠格。」
柳依依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醜八怪挺好的，我喜歡。不過我更喜歡別人叫我柳依依，醜八怪還是不太適合人前稱呼對吧？對了，你是何人？」
昨日本來認為面前這位男子言語輕浮，對其沒什麼好感的。可是聽見他說自己是醜八怪，倒是一下子討厭不起來了。
「看你不僅是醜八怪，還傻了。」男子依舊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扇子一樣，「醜八怪，昨晚你就已經告訴過我你的名字了。至於我嘛，怕說出來把你嚇到。」
「那你說。」柳依依看著這張人畜無害的臉，饒有興趣。
「我就是風度翩翩的三王爺：蘇沐雨，皇帝蘇沐雲的親弟弟。」
「依依拜見三王爺。」
柳依依聽聞這話，欠了身。半晌，二人再無動靜，蘇沐雨不敢置通道：「這就完了？」
「不然王爺認為還該如何？」柳依依朱唇輕啟。
「你難道不應該跪地求饒，說有眼不識泰山，原不知打攪的是身份尊貴的三王爺嗎？」
「依依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何求饒？」
「額......你說的也是啊。」
蘇沐雨尷尬地低頭，假裝整理衣襟。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那你今日來著亭子不會是求與我偶遇吧？」
柳依依無奈道：「依依覺著，三王爺多慮了。依依不過胸悶，來散散心。」
「怎麼了？不開心啊？」
「有點吧。」柳依依之前的笑容沒有了，臉上是愁雲一片，「依依就想入宮的每一天平平安安就好，就想簡單地活下去。卻不曾想被人記恨。」
許是覺著與蘇沐雨有緣吧，柳依依知曉了他的身份也不曾害怕，反而對他有種莫名的信任感。
蘇沐雨倚在亭里的木柱上，毫無波瀾的說道：「正常，在這宮裡，上至妃嬪大臣，下至宮女太監，每個人最想要的，都是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