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是無情帝王家
引言————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乾城不僅把刺繡看得重要，花也被當作這所城池的靈魂。街道兩側種著的是各式各樣的花，一些大戶人家甚至還雇有專業的花農。
乾城的花，有平日可見的，也有其他地方沒有的珍稀異種。如此這般，毋庸置疑，就愛花這一點來講，乾城的宮廷定是比尋常百姓家更為明顯。
柳依依手肘撐在亭子雕了花的扶欄上，痴痴望著池塘里漂浮著池塘邊桃花樹上掉落的些許桃花瓣，一直在心裡琢磨著蘇沐雨方才說的那席話，半晌不做聲。
蘇沐雨卻是痴痴望著柳依依看花的側影，也是半晌不做聲。微風吹亂了柳依依一頭青絲，蘇沐雨真想伸手為她理一理。
「王爺，依依覺得你說的不對。」......「王爺？」不曾聽見回應的柳依依轉過頭來。
「哦，怎麼？」蘇沐雨回過神來，「哪裡不對？」
柳依依將被風吹亂的青絲整理一番，「王爺你看啊，如何保命是我等這種命如草芥的下等人才日夜煩憂之事，王爺你是皇上的兄弟，又擁有的是何等的權利，如此這番感慨倒不像是你口中說出來的了。」
蘇沐雨看著柳依依整理頭髮的動作，都覺得這女子簡直像鬼魅一樣，誘惑著男子的心，卻還是假裝鎮定，扶了扶額頭說道:「你這女子可真令人頭疼，不知道是傻還是太單純。
皇親國戚就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了？你懂不懂什麼叫做最是無情帝王家？」
柳依依無所謂地將散落的髮絲都整理妥當，「坊間傳聞:乾城三王爺行為舉止最為放蕩不羈，看似風流倜儻，人卻是愚蠢得要命，年歲二三卻是無戰功無偉業。」
「看來你果真不怕我啊，柳依依。你才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如果依依惹王爺不開心了，那請王爺責罰，不過依依只是實話實說。」
「你......好吧，那你覺得本王真是如此？」
柳依依謹慎地看看周遭，發現無人後才小心地開口:「昨夜第一次見面依依差點就信了，今日和王爺交談過後，依依覺著，王爺，並非那麼簡單。」
蘇沐雨饒有興趣地挑挑眉，說道：「哦？那你說說看。」
「依依覺著，王爺並非愚蠢，而是明智，是明哲保身。王爺只是假裝愚蠢，才能讓人對你放鬆警惕，也能讓皇上認為你並非一個太大的威脅，便不會對你動手。依依說的對嗎？」
蘇沐雨仰天大笑:「自作聰明。」
「那就當依依是自作聰明吧。」柳依依與蘇沐雨對視，兩人居然心照不宣地笑了。
「柳依依，我覺著，你名字和你本人不符。」
「如何？」
蘇沐雨捻起風吹過來的一片桃花，「楊柳依依，但我看著你，卻沒有那種春風拂面的感覺，倒是覺得你這臉蛋有點像這桃花。」
「王爺不是說依依是醜八怪嗎？怎又拿依依與這桃花作比較了？」
蘇沐雨壞壞地笑了：「你猜。」
「......無聊。」
「逗你的，我只是想說，你外表是與名字相配，看上去柔弱無骨，但是骨子裡卻讓人感覺到不是一般的倔強。」
「王爺，依依不過昨日才認識你，別以為你就多了解我一樣。」
「柳依依，你和我說話還真的是放肆。這若是別的王爺，你早就被五馬分屍了。」
「因為依依知道三王爺不是這樣的人。」「......」
「王爺，依依也該回去了，今日會有人送了來衣物，依依還要做綉工。依依告退。」
「去吧......對了，柳依依，如果有什麼事需要本王爺幫忙，就託人去王爺府找我，我不常入宮。」
「喏。」
柳依依回到居所，剛打開房門，卻見王嬤嬤也不敲門，緊跟著就進來了。
「柳姑娘，這是珍妃娘娘派人送來的衣物。你可是要用些心刺繡，這些可不便宜，要花色樣式什麼的不如珍妃娘娘的意，那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喏。」
柳依依看了看王嬤嬤叫人抬進來的一口大箱子，「不知珍妃娘娘何時要？」
「下個月。你呀，誰讓你一進來就得罪人，自求多福吧。」說罷，王嬤嬤轉身離開。
柳依依看見她扭著肥胖的身子消失在門口，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箱子里的衣物，起碼七八十件，甚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柳依依走上前去關了自己的房門，開始穿針引線，細心地做起刺繡活來。
......
不知不覺，天也黑了，卻未曾有人送來晚飯，柳依依也懶得去找王嬤嬤理論，點了燈，看著搖搖墜墜的燭苗，卻是無心再刺繡下去。乾脆放了針線，稍作歇息。
她心想：「早知宮廷女人複雜，進宮前就提醒自己步步為營，步步小心，卻不曾想昨日進宮到現在，就被人如此記恨。
今日珍妃這只是個開端，以後的事情肯定更加難以預料，時間長了也不能這樣下去，一定得想個辦法擺脫這個厄運。」
柳依依看著這些衣物，卻是想到了溫世玉送自己的那一塊素錦羅帕，心裡空落落的又想到：「公子如此真心待我，我卻這般讓她傷心，就算他怨我薄情寡意也罷，這份恩情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還得上了。也不知萋萋現在是否有消息了。可惜我如今在宮中，言行舉止皆不自由。為了活下去，為了能有一條命找到萋萋，為了給萋萋更好的生活，真的到了那一步，不管什麼珍妃沈妃，都請不要怨我，我不可能一直受欺負直到老死宮中。」
......
自那日起，柳依依再也沒有見過蘇沐雨，日日夜夜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辛苦地做著綉工。進宮第二日起，就不再有人送來早膳晚膳了，只有實在餓得不行，柳依依才找到王嬤嬤，要求送點伙食來。
王嬤嬤雖說對自己有意見，可是畢竟太過分的話皇上那邊不好交差，於是還是會派人將伙食送去柳依依房裡。一日柳依依去找王嬤嬤，卻是不巧，和覃語諾打了個照面。
覃語諾看著柳依依，特別酸地說道：「喲，依依妹妹你怎麼如此憔悴？聽王嬤嬤說珍妃娘娘叫人送來一大箱衣物讓你刺繡啊？真是個小可憐。姐姐我最近閑得沒事兒做，每日打盹，都變得懶散了不少了呢。」
柳依依也不正眼看她，瞥了一眼道：「是嗎？依依看來，姐姐好像也是閑得不行，這不，都長胖了不少，看起來臉都大了一圈了呢。」
覃語諾捂著自己的臉，惱羞成怒：「你就是嫉妒我，你......我們走著瞧。」
柳依依打小就不是一個甘願受欺負的主，小時候巷子里有男孩子欺負她和柳萋萋，說她們是沒有爹的可憐孩子，萋萋哭得梨花帶雨，柳依依卻是一滴眼淚都不流，和一群比自己個頭高得多的男孩子打了一架，雖然最後當然是滿身傷痕回家，但那群男孩子卻也被大人揪著耳朵回了家，從此也再也沒有欺負過她們。
娘心疼地為她上藥，她再疼也忍住，一聲不吭，唯恐娘親過於擔心，一滴眼淚也沒流。
不出二十日，柳依依將一箱衣物的所有刺繡活都做完了。這段時日，經常是因為太過疲勞，直接倒在書案上睡著，燭火也一燃燃到天亮。
柳依依在做完所有刺繡活后，舒舒服服地躺下睡了一覺，然後梳妝打理乾淨，也不想去看那王嬤嬤的嘴臉，乾脆自己抬去了珍妃的寢宮————八寶殿。卻不曾想路過那個亭子又見蘇沐雨。
蘇沐雨看著柳依依吃力地拖著拽著一口大箱子，忙上前接了手，「你做這些作甚？你又不是下人？伺候你的那些人呢？」
柳依依看見來人是蘇沐雨，停下來調整了下呼吸道：「見過王爺。不過......不過一個嬤嬤，勢利眼，我不想看人眼色，就自己動手了。王爺......王爺你別動，依依能行。」
「受虐狂嗎不是？這些是什麼東西？要抬去哪裡的？」蘇沐雨好看的眉毛都蹙在了一起。
「回王爺，是珍妃娘娘託人送來的衣物，讓依依做刺繡活的。我給做完了，現在送去珍妃娘娘的八寶殿。」柳依依拭了拭額頭的汗水。
蘇沐雨試著抬了抬箱子，道：「裝衣物的箱子這麼重？少說這重量也得有七八十件了。怪說不得這二十日來我沒什麼事就日日進宮看望太后，卻不曾見你一面，想必是終日閉門不出全做這些了吧？這珍妃，是俸祿拿多了吧？那麼多衣物，我看是故意刁難你的。」
柳依依無奈地笑笑，卻是說道：「那不然三王爺替依依教訓她？」
蘇沐雨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問道：「你說什麼？」
柳依依依舊笑道：「回王爺，依依說想讓王爺幫忙帶依依走出苦海。雖然知道這樣說不妥，但是依依實在想活，我還有一個妹妹，我死了她便無人照料。照這樣的趨勢，宮中早晚有人會悄悄弄死我。我柳依依不做什麼善人，不懂什麼忍耐，只想留賤命一條。」
蘇沐雨盯著柳依依的眼睛，確定她不是說的玩笑話，便也嚴肅道：「行，本王幫助你。看來你這女人真是不簡單，不過宮裡的確是不得不有點心機好，總比傻乎乎送上自己的人頭強。」
「依依謝王爺。只要王爺幫助依依，只要王爺想要，依依可以做任何事。」
「哦？那我便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