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最是相逢不逢時，熾情無奈樹上花

引言——如果早些遇見你就好了。

月影下重簾，輕風花滿檐。

蘇沐雨乾脆離了青石白玉凳，拉了柳依依一併坐在青石玉階上，嗅著滿院的花香，觀望著穹頂之上的一輪明月，好不悠閑。

蘇沐雨脫下披風，細心地為柳依依繫上，距離近得能夠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整個過程，二人都不好意思地扭過頭。

柳依依想起那日蘇沐雨不小心親了自己的臉，羞得乾脆低了頭。

「咳咳，起風了，小心著涼。」蘇沐雨假咳幾聲，強裝鎮定。

「謝王爺關心。」柳依依攏了攏被風吹拂亂的青絲，終是抬起頭，想著讓風吹吹，或許能快些消去臉上泛起的潮紅。

「本王是怕你受了涼生了病，做不出好的綉工，然後向皇兄打報告。你可別自作多情想多了。」蘇沐雨心口不一地說道。

「王爺說的對。」柳依依口上應承，卻是止不住笑出聲來。

「笑什麼笑，嚴肅點。」蘇沐雨看著柳依依笑得燦爛，感覺自己心裡一陣悸動。

「王爺，依依有一事不解，王爺能否幫依依出出主意？」柳依依止住笑容，看著蘇沐雨道。

「你說。」蘇沐雨看著皺了皺眉的柳依依，還是覺著她笑著要好看得多。

「王爺，如今萋萋找到了幸福，依依卻是迷茫得很，不知該怎麼活，為誰而活。」

「想要怎麼活，其實全憑自己一念間。柳依依，你為了你的娘和妹妹活了這麼些年，就沒想過為自己活一次？」蘇沐雨緊盯著柳依依的雙眸。

「何曾沒有想過？可是依依心裡放不下妹妹。不過……刺繡是依依喜歡的事，也算是為了自己活了一次吧。」柳依依強扯出一絲微笑。

「少來寬慰自己了，柳依依。本王沒說這些，本王和你談的是感情。」

「王爺，依依……不配談感情，依依只希望妹妹幸福快樂就好。」

「扯淡。」蘇沐雨嗤鼻道，「柳依依，這是個很殘酷的事實，你妹妹和你心心念念的公子情投意合，他們都不再需要你了，你需要做的不是為他們做什麼，而是自己好好活下去，為了自己做想做的事，開心地笑自由地奔跑，你懂嗎？」

「可是……」柳依依驚慌失措，心裡有個地方像是被人狠狠擊了一拳，疼得要命。

蘇沐雨閉上眼睛，就這樣躺在青玉石階上，開口道：「前些日子，本王的商會進購了一批西域的布匹，原是打算在皇兄誕辰作為禮品呈於殿前，便未曾上報。卻不料近日朝堂里有小人以此為由，上奏說本王心思不軌，與西域勾搭，意圖謀反。」

「王爺你怎麼會謀反？」柳依依驚呼道。

恐怕整個乾城的人都覺著三王爺不學無術，沒有顯赫的戰功也沒有謀略，是典型的庸俗的親王。

雖然柳依依與之相處之後才知道三王爺並非世人口中那麼愚蠢，但是造反，是絕對不可能的。

蘇沐雨自嘲地笑笑道：「對啊，柳依依你也覺著我定不會謀反，可是你不知道的是伴君如伴虎。本王這麼多年謹慎做人小心做事，但是只要有一個人在君前說我有威脅，那麼我就是有威脅的人。」

「那王爺和皇上解釋了嗎？」柳依依擔憂地問。

蘇沐雨搖搖頭，「不曾。解釋是徒勞的，只是讓人覺著是欲蓋彌彰。」

「那王爺打算怎麼辦？」柳依依看著蘇沐雨無奈的模樣，想起之前蘇沐雨說過的那句「最是無情帝王家。」現在是真真有體會了。

「本王打算交出還剩餘的一部分兵權，向皇兄請奏去漠北遊歷。」蘇沐雨勉強地笑笑，假裝毫不在意。

「這樣也好，明哲保身，皇上也不會對你做什麼了。」柳依依點點頭。

蘇沐雨坐起身來，扳正柳依依的身子，強迫著柳依依看著自己的眼睛。

蘇沐雨一字一句道：「本王還想向皇上提出一個要求，本王想……帶上你一起去。」

「王爺要帶上我？」柳依依不敢置信。

「沒錯，為期半年。」看著柳依依不敢置信的眼神，蘇沐雨有些泄氣，鬆開了柳依依，「本王沒別的意思，就是覺著一個人難免孤寂，你在的話本王還可以以欺負你為樂。」

「好好，王爺說什麼都對。」柳依依怔了怔，卻是笑出聲來，「依依願意陪王爺去。」

「你說什麼？」蘇沐雨瞪大了那雙本來就大的雙眼。

「依依說，依依願陪王爺去。不過半年而已，正好依依最近煩心得不行，也想去看看從未看過的塞北風光。」柳依依仍舊笑道。

不知為何，和蘇沐雨在一起，柳依依感覺自己特別愛笑。無憂無慮的感覺真好。

「好……本王明日和你一起進宮，向皇上啟奏。」蘇沐雨樂得不行，激動地拉住了柳依依的手。

柳依依感覺剛才臉上的潮紅還未褪去，如今更是紅得不行。

柳依依任憑蘇沐雨拉著自己的手，也不掙開。搞不懂為什麼，柳依依總覺得蘇沐雨和自己很像，因此總會有同命相憐的感覺。

想到這，柳依依偷偷看了一眼蘇沐雨，眼前這個人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柳依依又想：「柳依依，你可真是抬舉自己。人家再怎麼也是皇家貴族，怎會和你這種無名小卒一樣？」

柳依依強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於是問道；「王爺，漠北，是如何的？」

「漠北之地，有冰川，有草原，有森林，還有溫泉。本王幾年前去過一次漠北，那時候才知道世上竟然有如此好的一個地方。」

「漠北比乾城還好嗎？」柳依依看著蘇沐雨出神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蘇沐雨遙望著遠方，「好，比哪裡都好。我們可以在草原上騎馬馳騁，可以去冰川飲那澄澈的泉水，可以在森林裡追捕獵物，可以每日泡泡溫泉。」

「依依可從來沒有泡過溫泉。溫泉和沐浴一樣嗎？」柳依依不解。

「溫泉是大自然的饋贈，常年溫暖，裡面的泉水可治百病，比室內沐浴舒服得多。」

「那要脫衣服嗎？」柳依依有些害躁。

蘇沐雨愣了半晌，放聲大笑，「哈哈哈，柳依依，你想些什麼呢？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女子。」不知為何，蘇沐雨就是想要打趣柳依依。

「王爺！依依……依依只是好奇。」柳依依覺得頭都抬不起來了。

「要脫，當然要脫，不脫可怎麼泡？柳依依你說是不是？哈哈哈……」

「……那王爺你笑我作甚？」柳依依佯裝生氣。

「好了好了，本王只是想逗逗你，柳依依，沒事你就多笑笑，笑著好看。」蘇沐雨認真說道。

「是嗎？」柳依依笑得更舒暢了，一雙媚眼甚是動人心魄。

蘇沐雨點點頭，繼續說道：「等去了漠北，我煮奶茶給你喝。」

「奶茶？和酒一樣的味道嗎？」柳依依突然想起自己在溫府釀的桃花釀，「依依會做桃花釀。」

蘇沐雨輕輕摸摸柳依依的腦袋，「你可真是傻。奶茶怎會和酒是一個味道？」

「那是如何？」柳依依任由蘇沐雨輕撫自己的腦袋，莫名覺得安心。

蘇沐雨咂咂嘴，「酪漿煮牛乳，玉碗凝羊脂。你在宮內不曾喝過奶茶？」

「不曾。」柳依依心想：「自進宮以來，吃飽飯都是個問題，還哪裡喝得上什麼奶茶？」

「宮裡也有奶茶，卻不如漠北的醇厚。漠北最正宗的奶茶是需要剛擠出的羊奶，再配上沸水浸泡的上好茶葉，茶不可浸泡多次，第一次是最為香濃。加入少許鹽，攪拌，以大火煮沸騰。漠北的女人都會為自己的男人在冬日裡煮奶茶喝，這樣可以暖身一整天。」

柳依依聽得如痴如醉，「不曾想王爺這般看似儒雅的人，卻是這般嚮往漠北風光。」

蘇沐雨彷彿自己正置身於漠北大草原之上，「我在漠北那段時光是最快樂的時光。在那裡，我可以終日坐在馬背上，馳騁於遼闊的大草原，抬頭是藍天白雲還有自由翱翔的雄鷹，低頭是數不盡的牛羊，鬱鬱蔥蔥的牧草，再飲上一碗奶茶，夜裡看草原的漢子和美麗的姑娘手舞足蹈，盡情高歌。我這般儒雅都是裝出來的，男人就是應該活得自由活得暢快才對！」

柳依依想象著漠北風光，也是嚮往得不行，「那漠北男人會什麼呢？和乾城男子一樣的下棋作詩？還是帶兵打仗？」

蘇沐雨覺著柳依依傻得可愛，「漠北的男人可不似乾城這般的中原男人，漠北的男子會打架摔跤，會騎馬射箭，會大碗大碗飲酒，也會大碗大碗喝奶茶，好不豪邁壯氣！」

「射箭？依依想要學習射箭。」

「乾城男子射箭無聊得很，終日射著靶子這種靜止的物品，好沒有挑戰力，枯燥無趣。漠北男人，射箭都是為了捕捉獵物，英姿颯爽，威風凜凜。」蘇沐雨一臉嚮往。

柳依依沉吟許久，「可是，依依只會些刺繡什麼的，王爺帶我去豈不是帶了個累贅。」

「不見得。」蘇沐雨微微一笑，「自本王見你第一面，就覺得你不凡。雖然你也是女子，會的也是琴棋書畫，但內心裡那股堅韌是很多女子不能夠有的。本王覺得，你和本王一樣，是適合在漠北生活的人。」

「王爺，你說，我要是早些遇見你該多好。」柳依依輕聲道。

「現在也不晚。」蘇沐雨卻是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