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問責
中府。壽中居。
管家跑來急報,老太太正受秦氏、郡主、熹姨娘、幺姨娘、小姨娘、庄玳、庄瑚、庄瑜、庒琂、庄玢等各房及丫頭問安。
管家進來道:「老太太,不好了。」
秦氏道:「慌慌張張出了什麼事兒?」
管家道:「進宮的禮少了一把西域青玉小如意。」
聽得,眾人低語交耳。
老太太怒道:「混帳東西,少了東西往這來,莫非這兒有你們少的東西?」
管家囁嚅道:「二老爺和太太說,能不能換其他的代替。」
老太太大聲道:「跟他說,把他人頭換上。他還不知道每年進貢前,擬了單子進去的。貨不對板,不是要提腦袋進去嗎?」
秦氏和郡主露出驚恐之色,其他人交頭接耳,議論不斷。
管家擦汗,驚恐回應道:「是。」
待要離去,老太太又叫住他:「回來。」
管家又返回。
老太太道:「東西好好的如何不見了?」
管家回道:「如今二太太正在審,昨夜臨時換了個丫頭頂夜,就給出事兒了。」
聽畢,老太太揚手讓管家出去。
管家出去。
餘下,秦氏擔憂之色盡在臉上,不好進言說什麼。郡主更不用說,她清楚皇家禮物,關係到忠君層面,此事非同小可。
庄玳道:「若真不見,老太太給宮裡皇太後言語請求,也不打緊的。」
老太太嘆息道:「兒啊,那是欺君。如何求得?你這些叔伯嬸子,個個都是中看不中用,外頭精明,裡頭糊塗。」
秦氏和郡主怕老太太急出病來,再三寬慰。姑娘丫頭們也好言勸解。
末了,老太太道:「大太太、三太太,我看你們過去瞧瞧,這二太太脾氣不把人給折磨半死,也是不罷休。人死了,東西還能找回?」
如此說,秦氏跟郡主過去,姑娘更想瞧新奇,拉拉扯扯跟了去。庒琂不想參與其中,沒動靜,庄玳過來拉她,磨磨蹭蹭好一會子,也跟出了門。
到了北府,眾人尚在外頭,便聽到曹氏打罵人的聲音。
再進去看,見到庄祿坐在堂上,曹氏拿鞭子抽打趴在地上的彩琴。
彩琴一聲不吭。
曹氏怒不可遏道:「說!是不是你偷拿了。」
彩琴依舊不吭。
曹氏使勁兒踹了一腳,把鞭子甩給貴圓,道:「你個賤蹄子,不招,給我狠狠打。」
完畢,幾個婆子拿著針,胡亂在彩琴身上扎,彩琴痛得滿地打滾。
庄琻和庄瑛姐妹兩立在一旁,半捂住眼睛不敢瞧。
猛地——
秦氏的聲音道:「住手。」
幾個動手的婆子方住手,歇一邊。
秦氏進來,道:「這麼用刑也能問出話來?」
曹氏臉上沒半分光彩,因是她事務不周,現不得不矮下身。便命丫頭端凳子,看茶。庄祿眯著眼,手裡把玩那串翡翠手串,沒個言語。
曹氏對秦氏道:「太太。」
秦氏晃一眼堂里,道:「老太太讓過來瞧瞧。」
庄祿起身,要說話,不料曹氏搶先道:「在我這兒出的事兒,我料理就行。」
庄瑚道:「二太太再料理下去,我們府上都賠上腦袋了。」
曹氏恨恨道:「姑娘這話怎麼說的?敢情是打了賤蹄子,讓府上人都腦袋搬家不成。」
說著特地看了庄祿一眼,庄祿再坐不住,甩袖出去。
庄瑚道:「這些禮上貢前擬了單子進宮了,這會子東西不齊全恐人家不收,豈不是欺君大罪。」
曹氏聽了傻眼了,吞吞吐吐道:「這……這……你們是騙我的吧?」
郡主道:「老太太說的。」
曹氏聽完,一屁股坐下。也沒心思拷問彩琴了。眼淚竟死死朝外流。
秦氏見曹氏不中用,就對地上的彩琴道:「丫頭,你老實說,東西可是你藏起來的?」
彩琴趴在地上,咬牙道:「我沒拿!」
曹氏從椅子上起來,一腳踹在彩琴腰桿上,道:「賤人賤蹄子,你是恨毒了我才這樣對我。不是你拿,是誰拿!你以為我不知道,長這副模樣進來,不是斂財招惹二老爺,你幹嘛來的。」
彩琴倒吸鼻子,眼淚是冒出來了。
這是比死都難受的侮辱。
跟彩琴一同守夜的婆子,上前,跪下道:「太太,昨夜我跟她一同守夜,我後半夜睡著了,我……」
秦氏冷冷道:「待會我再親侯你。」
婆子磕頭如搗蔥。
郡主道:「早上到現在,人離開過這裡不曾?」
管家道:「一直都在這兒,沒離開半步。」
郡主道:「那在屋裡仔細搜過沒?」
管家道:「搜過了,地縫兒都扣了幾道,確實不見呀!」
曹氏恨道:「就是這個賤人拿的!往死里打她才知道厲害。」又從貴圓手中扯下鞭子,也不管旁人阻攔,狠狠地朝彩琴身上打。
就在這時,庒琂、庄玳、三喜、慧緣、湘蓮趕來了。小說娃小說網www.xiaoshuowa.com
庒琂直呼:「別打了!住手!」
眾人回頭,看到五人,庒琂手中拿著一塊青玉如意。管家認得,心花怒放從庒琂手中接過。千恩萬謝不盡。
管家道:「是這了,是這了!太太,找到了。」
聽到找到失物,曹氏鬆了一口氣,手中的皮鞭掉在地上。
秦氏問庒琂:「東西怎麼在你手裡?」
庒琂回頭看了湘蓮。
湘蓮跪地上,回復道:「回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是我們屋裡的二爺拿的。我今兒給他換洗衣服才發現。正好看到琂姑娘和三爺說這邊丟了進宮的玉如意,想著是不是這東西。平日里也沒見過二爺有過。」
郡主忙道:「二爺呢?」
湘蓮道:「我們問過二爺了,二爺說是……說是昨日來過這兒,順手拿去玩一玩。不曾想拿走!還說三爺撞見他的。」
郡主朝庄玳臉面啐一口:「混帳東西!」
庄玳道:「太太息怒,東西已找回,就放心了。我哪裡是知道二哥哥順走了東西,頭日見他從這兒歡喜出來,我也奇怪呢。」
眾人讓湘蓮起身,庒琂頗為感激拉住她的手。此刻,庒琂才知道,送人嬌花,手留余香,成人之美,因果善報。那日不是自己多嘴勸解郡主不要攆走湘蓮,此刻這事也沒個善終。鬧大了,怕各大府被冠上欺君大罪,自己也因此連累。想想是萬幸。
只見秦氏道:「行了,把地上的丫頭抬回老太太那去。」
郡主怕連累庄璞,哀求地:「太太,太太……」
曹氏更是不願意鬧到老太太處,讓老太太說她有手段。
秦氏這做法,各自心知肚明。
郡主甩開庄玳,跟秦氏後頭。瞬息,眾人浩浩蕩蕩從北府出去,鬧哄哄到北府大堂,便立馬寂靜。庄祿再回來時,人去樓空,只有一堆進貢的禮物,無人清點。
眾人到中府壽中居。
秦氏命婆子把虐得半死的彩琴放在地上。彩琴趴著。
老太太不解,又見眾人七嘴八舌,心裡好生厭惡。
老太太因問:「這是幹什麼呀?」
秦氏道:「老太太,東西找回來了,這丫頭看怎麼處置。」
老太太道:「可是丫頭手腳不幹凈?打發出去就完了,抬來這兒做什麼。」
郡主道:「這進宮的禮,不見的那個是璞兒頑皮,順手拿去玩了。才拿回來。」
郡主怕落在別人後頭稟報,讓老太太責備,遂自報了罪過。老太太愕然。
曹氏白了郡主一眼,心中十分怨恨。此方不言語。
老太太道:「可憐了這丫頭當替罪羊!丫頭,抬起頭來看看。」
彩琴顫巍巍抬起頭。
老太太細緻瞧,連連心疼道:「哎喲,哎呀。」
這嘆息之聲,多少是責備曹氏下手太重,過於狠毒的意思。末了,老太太讓竹兒去拿葯來,再讓人把彩琴扶起到跟前。老太太輕輕撩開彩琴的亂髮瞧了瞧,再看她身上血跡斑駁的衣裳。
老太太道:「罪孽,罪孽。」
眾姑娘有捂口的,有低語的,有捂眼睛的,各人各心,此境倒顯得真。
疼在他人之身,痛在個人之眼。總歸,受苦的不是她們。
庒琂正側看到彩琴的臉,覺著有些眼熟。不由地繞轉過去細瞧。三喜也瞧出幾分異樣,跟在她姑娘後頭看。
又聽到老太太道:「叫什麼?」
彩琴嘶啞地回:「彩琴。」
老太太再問:「多大了?」
彩琴回:「十八。」
那些聲音,那些容顏,那些神情,那些眼目倔強之色不是她還有誰?庒琂看清彩琴的臉,甚是驚訝,眼淚控制不住掉落下來。三喜的手緊緊攥住她,告訴她,是的,這是她。是她!
老太太半怒道:「二太太,你看怎麼個處理?」
曹氏道:「老太太慈悲,多給幾兩銀子買葯,讓打發出去得了。我看她也不中意留我們府上……」
聽得這些話,彩琴渾身發軟,猛撲倒地上,放聲大哭。眾人慾有安慰狀,因怕身份不符,怕遭受下人們恥笑,皆不動然。
彩琴凄涼哭了一陣,緩緩而起,庄瑚怕她尋不好的對付太太們,早早擋在秦氏等前頭。
只見彩琴恨眼怒視眾人,咬牙切齒。
姑娘們都示意退後幾步,忽然,看到彩琴裙子一片濕。隱忍一夜,她竟尿濕了裙褲。
可知道,她冤得清白,終於也可以泄這股濁物了。
見這光景,姑娘們捂嘴笑了,低語,婆子們更是開了嘴笑。老太太未等笑出,晃眼之間,見彩琴沖向頂樑柱子,欲尋自盡。
幸好庒琂明眼疾快,橫衝到那根柱子前。
彩琴狠狠地,重重地一頭撞在庒琂胸口。
兩人同期倒地。庒琂疼痛得緊捂住胸口,咳半天出不來聲音。眾人皆驚得面目全非。三喜和慧緣拚命去扶庒琂。
彩琴見自己沒死,拍打地上,大哭不止。
庒琂不管胸口疼痛,也不管慧緣拉扯,讓三喜好生按住彩琴,自顧走到大堂中央,跪下求道:「老太太日前說過要給我添個丫頭,我瞧著這丫頭跟我有緣。求老太太就指給我吧。」
老太太看一眼彩琴,心有餘悸,不願意:「你這……我把竹兒指給你都可以,你何必是……」
庒琂據理力爭,道:「老太太慈悲,書上說,有玉者是奇緣,持玉者是良緣,遇玉者是情緣。今日我偶遇了玉如意救了她,算是一種情分在,求老太*准。」
庒琂說完磕頭,實心誠意要收了那丫頭。
老太太哼向曹氏,對庒琂道:「那我就替二太太謝你了,幫她料理這麼一個累贅。」
曹氏無話可說,勉強謝道:「謝老太太。」
庒琂也感謝不盡:「謝老太太。謝太太。」
如此,眾人再三多言,或歉意,或賠禮,或其他。庒琂皆聽不進去。緊緊看著彩琴,還不忘記讓三喜好好拽住她。因為,此人對庒琂來說,是至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