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消失的樓房和樹木全部開始隨著金色的光芒慢慢的恢復原樣，地面上籠罩著一層金色的煙霧，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影影焯焯，原本很久都沒有散去的烏雲也向著兩側散開，久別重逢的溫暖陽光照在倖存者的身上，漫漫長夜過後的黎明出現了，來得突然，來得讓人振奮。

顏笑疼的在地面上蜷縮著，口中是疼的呻吟，但是眼神裡帶著微笑，睫毛上還掛著淚滴：「如果你能聽到的話……不要讓我回到最開始了……我想回到……很久之前……去開始我新的人生……」

顏笑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身體上的疼痛彷彿也讓她麻木起來，渾身冰冷，也感覺不到陽光。

一邊的女人馬上跪在顏笑身邊，輕輕地拍了拍顏笑的臉頰，手接觸到的卻是冷冰冰的觸感，還有顏笑帶著淚滴的笑意。

女人馬上大喊：「救命啊！笑笑……」

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這個世界上不會同時存在兩個顏笑，這個道理也是一樣的。她想回到歷史中，去做一個已經死去的普通人，那就必須在這個未來的世界里死亡，同等的。

……

辰夜和加雯爾卻沒有像是顏笑那樣死去，而是在一陣接著一陣剔骨的疼痛中暈了過去，他們眼中最後的畫面就是一個白衣的男人，站在一片金色之中，他的頭髮變得斑白就像是老人一樣，他輕輕轉過來的側臉上都是眼中的裂痕，他還在逞強的微笑著，最後……在那片金色的光芒中化為一陣虛影青煙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就再也找不到一個叫做葉魂煙的人了。

他被從宇宙中抹去，徹底的消失……

辰夜再一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是躺在一片草原上，看著藍色的不像是真實的天空，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些草都是金色的，散發著金子一樣耀眼的光芒，摸起來就像是在觸摸太陽一樣的溫暖，他還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就連流動的勇氣吹拂著的風都是溫暖的帶著金色的的風，可是天空中沒有太陽……

辰夜馬上站起來，看著周圍空蕩蕩的金色草原，再一次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卻是一雙小孩子的手：「我怎麼……變小了？」

從他的身後走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黑色的頭髮漆黑的雙眼溫柔的看著他，還有那一身白衣，就像是從天界走下來的天使一樣的美，身邊還籠罩著金色光，他蹲下身和變小的草原保持平齊：「辰夜，感覺還好嗎？」

「你是誰？我怎麼變小了？」辰夜根本就不記得面前這個人，他的記憶力根本就沒有他，「這裡是哪兒？我明明在……哎？我在什麼來著……」

「你的命運從這裡開始更改，」葉魂煙站起來，遙望著遠處的一望無際的草原，繼續說道，「就從你這麼大的時候……你遇見了一個人……但是很快你就什麼都忘了，我也不求你記住我。給你……」

辰夜接過葉魂煙遞過來的一塊琥珀色的寶石，很精緻，裡面模模糊糊的是一個女孩子的臉，讓人看著很溫柔很安心。

「你不會再見到她了，這是她托我交給你的，她讓我謝謝你。」葉魂煙摸了摸辰夜的頭髮，「回到過去了，就去過普通人的一生吧。這一次你不會再孤苦無依了。」

辰夜看著葉魂煙的臉，想要把他的臉最後留在自己的腦海裡面，但是沒辦法，隨著面前的人漸漸的模糊化為更多的金色煙霧，他想要留住但是卻什麼都化為虛無，就是這樣的無力感最讓人難受。

他只能抓緊裏手里的琥珀，慢慢的讓眼前的景象也隨著記憶消失在原地……

……

孟蘿也經歷了同樣的而且差不多的事情，但是當她看到眼前的人的時候，那種想要好好擁抱但是卻哽咽的泣不成聲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受，她甚至都叫不出面前這個人的名字：「葉……葉……」

葉魂煙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我的名字還留在你心裡，那你就記住我的姓氏吧，我姓葉。」

孟蘿拉住他的衣角：「我想對你好好的道一個歉，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對不起了你，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葉魂煙不留痕迹的吧衣角從她的手中抽走，摸了摸孟蘿的黑色頭髮：「不用想起來，你也永遠不會想起來的，不要再去做徒勞的事情，這一輩子，你就按照你的想要好好的走下去，我不會再阻礙你，也不會再給不了你承諾。」

「……你要去哪？」孟蘿看著面前這個變成金色煙霧的男人，伸手拉住他的手，但是卻穿過去了，「你要消失了嗎？」

「哈哈……有緣再見，不，是永遠不要再見了……」

孟蘿看著面前消失的人，眼淚不自覺的奪眶而出，很快把地面也浸濕了，她擦著眼淚，跪在地上，似是頹唐似是贖罪，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哭成這樣……沒有理由的哭泣，最讓人覺得難過，好像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葉……你去哪了……我為什麼要哭成這樣……你到底是誰？你一定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為什麼把你忘了……求求你回來說清楚……」

面前這個明明好像從未相識的人卻給她如此熟悉的感受，就好像……伴隨一生似的……

……

液瀾看著面前這個唇角含帶微笑的不似真人的人，他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著自己微笑，那種微笑明明在自己的腦海中從未有過，但是卻好像已經看了好多好多年了一樣：「你是……我們好像並不認識吧？」

「是啊，我們從未見過，但是我希望讓你能好好的忘掉一切，所以特地來檢查一下。」葉魂煙偏頭，看向金色的原野，就好像是是在眷戀著什麼，當然是眷戀了，這一切怎麼坑就這樣輕易撒手放棄？但是……又迫不得已的放手，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自己最喜歡的他們……

「檢查？這裡是哪裡？」液瀾還是一樣的直爽，一點也不友善。

「我也不知道。」葉魂煙依舊對著他微笑，微笑中透露的好像是微涼的高山上的蒼雪，埋葬了多少人不明不白的人生。

「不知道？我們認識？」液瀾挑眉，看著面前這個男人，依舊覺得一點印象也沒有，「不會是認識吧？那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們不認識。」葉魂煙漸漸收起笑容，遞給他一張紙，「這是一個被你忘記的朋友留給你的一封信，他說無論你認不認識他還像不像得起他，他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也不要去找他，也希望你能如同他的祝願一樣的好好的活下去。千萬不要再去為任何事情冒險……算了，其它的我都忘了，你自己好好的看吧。」

液瀾接過信，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字體讓他感覺到一絲絲的溫暖。

信里是這樣寫的：

你大概已經不記得我了，你也不要去找我，去拚命的想起我，這是命運的安排，我們不會記得彼此。但是我希望，你鞥把我徹底忘了，也不要讓我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任何的痕迹，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平安快樂的度過自己希望的一輩子，我在重置世界之餘，好好的把你的命運安排了一下，很可惜，沒機會問問你到底喜不喜歡我的安排，但是你也罵不了我了，再見啦，我的好友。

液瀾放下紙，想要找到葉魂煙問一問這封信的事，但是當他在閱讀這封信的時候，葉魂煙就已經消失了。

那封信從液瀾的指尖滑落，隨著金色的風和煙霧一起消失在金色的原野上，周圍安安靜靜的就像是他從沒來過。

液瀾看著遠處的金色的草原，有什麼濕濕的東西順著臉頰劃過，痒痒的，他不知道這個無名的淚水從哪裡來，但是就是無緣無故的從眼眶裡湧出……

……

顏笑醒來的時候則是站在一個樓梯間，這不是他們那個時代的學校樓梯間，校服也不一樣，但是樓梯上站著的人她認識，而且是那種說熟悉不熟悉，說陌生不陌生的人：「葉魂煙，你怎麼在這？而且這裡是哪裡？」

葉魂煙站在第三層台階上，靠著牆面：「你說想回到二十一世紀，我就幫你實現了。」

「你的軀體在高溫中消失，那麼現在的你又是什麼？」顏笑從沒想過葉魂煙還會出現在她身邊，而且是以這樣的方式。

「我現在不是人類，也不是鬼。」葉魂煙搖搖頭，神色並不是很開心，反而有點凄涼，「怎麼說……很複雜的哲學問題……我只能靜靜地在所有的世界里看著你們，不能插手，沒人會知道我的存在。就這樣吧……」

「你能常來看我嗎？」顏笑很期待的看著他。

「怎麼說……」葉魂煙揉了揉頭髮，表示有點無奈，「不能吧……這是我最後的時間了，以後的生存與毀滅就都是我編寫了，呀……好像有一種自己成為神明一樣的感覺，好開心啊……」

「……」顏笑卡著葉魂煙笑著的側臉，因為稍微有點長的頭髮，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她能感覺的到，「你不開心幹嘛要裝成開心的樣子。」

葉魂煙的笑容漸漸地消失，姿勢沒有變，空氣卻好像突然凝固：「你能看出來的啊，那我還在這裡裝什麼？是的，我不開心……因為我很孤獨。曾經的我，生命有限，一切都要聽從命運的安排；但是現在的我，漫長的生命，宇宙能活到多大歲數我就能活到多大的年齡，我還能支配世界，但是我……我沒有了你們。」

顏笑看著葉魂煙蹙眉微笑：「不要不開心，只要我能被你看著成長看著死去，我就很開心了，因為我知道我的一生都是有你的陪伴，你去見一見你想要看見的人吧。」

葉魂煙低下頭，漸漸地消失在這個走廊里：「你回到了二十一世紀，這裡是學校按照你的年齡應該是高中，加油了，顏笑。」

顏笑點點頭，只要她還有這樣的記憶就好了。

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只要這份珍貴的記憶，她會帶著這份記憶出生成長死去，最後把這份只屬於自己的記憶帶進墳墓，他就很滿足了。

……

世界重置，一切都重新開始，唯獨犧牲一個人，用他未來無限的痛苦換來所有人的安生……這個世界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們到底是真正的人類，還是別人手裡來回擺弄的袖珍玩具？我們都不知道，我們只要知道：活好自己，過好自己的一輩子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人生難得請大家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