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辰夜（一）
辰夜躺在床上，周圍的一切都靜謐和諧，安靜著，彷彿不是這個紛亂的世界一樣。辰夜的睫毛顫抖兩下，就馬上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環顧著四周，發現是自己家裡才放鬆似的嘆氣：「什麼啊，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夢？」
辰夜更像動一動酸痛的手臂，就發現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手裡握著一塊美麗透明的琥珀色的寶石，寶石中心不知道是雜質還是什麼，有一個影影焯焯的女孩子的微笑的臉，他又想起來剛才的夢：「不是假的？那也不像是真的啊，那這塊……哎？我剛才做的什麼夢來著？」
門被人敲響：「辰夜，是不是該上學了？」
辰夜把琥珀色的寶石放在抽屜里，一邊穿校服一邊答應道：「哦！我今天晚了，媽，你在等我一會兒！」
好像不少東西，但是又好像已經弄丟了什麼東西很久了一樣，有點悵然若失的樣子。但是已經來不及多想了，要是還有時間冥想他今天兩節課就要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聽課了。
辰夜趕到學校，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上課鈴就打響了。就看到兩個同學抬著一個桌子進來，放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
「這是……」辰夜看著抬桌子的兩位同學，問道。
「來了一個歐裔的轉校生，」其中一個人幸災樂禍的說，「老師說了，他要看看你今天來沒來晚，要回去查監控呢，哎，辰夜，你今天來沒來晚啊？」
「我今天可沒來晚，」辰夜突然被門口出現的一個很熟悉的孩子吸引了視線，「他就是轉校生？」
兩個人都回頭看了看站在門口的金髮少年，同步的點點頭：「就是他，是不是很漂亮？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女孩呢。」
「他不是女孩？」辰夜震驚的說。這個稍微有點孤傲的人會是一個男人？
「是男的。」兩個人看到老師來了，就馬上擺正桌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老師指了指辰夜旁邊的空桌子說到：「加雯爾，以後這就是你的同桌了。」
加雯爾死死的盯著辰夜，眼神里稍帶著嫌棄：「這就是我的同桌？看起來有點呆。」
辰夜有點氣憤，但是這個語氣好像自己也對某個人說過。
——
【以後這就是你的搭檔了，你們兩個一起行動，一定要保證最高的效率。】
【他？他怎麼看起來這麼呆，還是黃毛？】
【我還沒說你呢！】
——
加雯爾背著書包做到辰夜旁邊的位置，雖然很嫌棄但是還是有點不坦率的說道：「雖然你看起來很呆，但是以後你就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我叫加雯爾。」
辰夜看著他有臉發紅的臉頰，也說到：「我叫辰夜，這三年初中我們就好好努力吧。同桌~」
——
【雖然你很笨，還有點傻，但是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我叫辰夜，你呢？】
【我叫加雯爾，來自歐洲。未來一直到死我們是不是都要是搭檔了？】
【當然了，一起努力吧，小傻子。】
——
「今天中考分考場了，加雯爾你說你會不會是和我在一個考場？」辰夜拿筆戳了戳加雯爾的胳膊，三年的相處他們已經是出生入死的關係了。
「你學習那麼差，我才不會和你一個考場！」加雯爾很驕傲，但是內心還是比任何人都希望和辰夜一個考場。
加雯爾想起來他剛到亞洲的那幾個月，每一次都會有很多奇怪的人來找他的麻煩，因為是歐洲人，每一次都是辰夜去救他還為他受過傷，就算不想牽扯太多……他欠他的已經很多了，他想用一輩子去還他，穿有任何麻煩他都會去幫他。
「口是心非。」辰夜看著班長在前面發准考證，一邊發還要一邊找那個人的考場，第二個就走到自己這邊了。
「辰夜，你是本校考場，給你准考證。哦，加雯爾，你和辰夜一個考場，給你准考證。」
加雯爾看著手裡的准考證，上面是自己的信息和一大堆密密麻麻的讓人看著頭疼的數字，但是他看了半天就找到了一個信息，他慢慢的說到：「辰夜，就是說……我和你一個考場？怎麼會？」
「那就多多多麻煩了，小學霸~」辰夜攬住加雯爾的肩膀，笑容也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雖然可能是因為可以抄到答案了。
「才不要……我們又不挨著。」加雯爾很嫌棄辰夜，但是只是稍微掙扎了一下，就任由辰夜攬著。笑容在嘴角釋放，心裡其實開心的很。
——
中考那天，天氣出奇的熱，室內就算開著空調依舊還是那種不尋常的熱，尤其是在考英語的時候還要關掉空調和電風扇，辰夜和加雯爾隔了很遠的距離，也就是根本就抄不到。
辰夜很快的寫完了卷子，趴在桌子上，眼神不自覺的向著加雯爾的方向飄去，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有點小驕傲和溫柔。
辰夜看著前面的時鐘，還有好久……但是，加雯爾去哪個高中他就去哪個高中。
……
加雯爾和辰夜一起走出考場的樓，陽光熱烈的照耀著，地面都被烤的散發著熱氣，六月的結束……大概是兩個人的結束……
……
加雯爾於七月四號在某路口出車禍，當場死亡……
判斷是……在救護車和警車到之前他就已經心臟停跳，血壓和脈搏全部停止。
辰夜就在他身後的街道上站著，清清楚楚的目睹這一切，任何一個細節都不差……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就這樣的死了？都是騙人的吧……
辰夜坐在醫院的走廊里，加雯爾的父母在國外，就算知道了也趕不回來，所以拜託了辰夜的父母幫助準備後事，加雯爾的媽媽已經哭暈了，是他的父親帶著顫抖的語氣說的。
辰夜握著手機，靜靜地看著地面，明明成績都下來了，兩個人就是一個學校的，為什麼突然出現這樣的事情？辰夜的眼淚滴在他手中的手機上，安靜的走廊里傳來了他極力壓制的抽泣聲……
就好像……辛辛苦苦的種的花，突然一天被一頭大象踩死了……馬上有了結果，但是卻被突如其來的橫禍徹底的摧毀，只留下漫長的延綿不斷的疼痛，就像是治不好的心痛……
……
辰夜看著安安靜靜的躺在棺材里的加雯爾，摸了摸他的金色頭髮：「下輩子，我們還是朋友，對嗎？是的吧，你不說我就當你是答應了，不準拒絕。」
辰夜靜靜地看著加雯爾出殯，他可能是全場最平靜的人了，即好像心裡一直緊張著恐懼著某件事情的到來，但是當這件事情到來的時候，卻一點都不會被觸動了。辰夜自嘲的笑了笑，他應該以什麼樣的身份來出席他的葬禮？
加雯爾的母親看到了辰夜，悲傷的向他走來。
辰夜首先說到：「抱歉，伯母。是我的失職，明明約他出去但是卻沒有保護好他。」
「沒有。」加雯爾的母親輕輕嘆氣，「我不怨你，這樣的事情沒法避免。他很喜歡和你相處在一起的時間，他覺得很開心。」
「……」辰夜搖了搖頭，沒應聲，雙手在身側緊握，「說來慚愧……是我沒能保護好他。要是當時被車撞死的人是我該多好……」
「不！你死了，加雯爾會更痛苦。」加雯爾的母親笑了笑，摸了摸辰夜的頭髮，「都長大了，三年了……我也很羞愧，作為他的母親，我還不如你了解他……這三年我都沒有和他見過一面，他也是恨我的吧……但是你不一樣，我要謝謝你，在他短暫的人生中給他友情和親情……」
「……」辰夜看著加雯爾的遺像，灰白色的他微笑著的照片，明明好像昨日他還是有顏色的會動的，現在卻要用這樣的方法囚禁他，世界從來就沒有公平過……一直都是這樣。
窗外的樹葉被風刮落，落在地板上，沒有陽光，因為現在是梅雨季節，很少有太陽……辰夜沒有去加雯爾的墓園，因為不想看到那個墓碑。因為不去看，他就可以催眠自己加雯爾還沒有死去……
辰夜坐在車裡，司機還沒來，他看著手裡的兩份錄取通知書，眼淚滴在自己和加雯爾的名字上面，明明之前還那麼開心……怎麼突然就什麼都沒了……
辰夜伸出左手摸了摸加雯爾的名字，英文的，看起來有點奇怪……辰夜的眼淚還在不停的流，但是嘴角卻扯出一絲微笑，但是這個微笑比哭還難看……
辰夜似是嘆氣，把兩份通知書放進包里，頭靠著窗戶，看著外面的街道……一滴雨滴滴在窗戶上，漸漸地開始下雨，路邊的行人有的拿出雨傘，有的躲進旁邊的店裡，他唯獨看到一個男人淋著雨，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樣子，臉色慘白。雨滴滴在他身上就好像是沒有感覺一樣，黑色的頭髮搭在額頭上，臉頰上也沾上了雨水。
辰夜看著這個人，感覺這個人很奇怪而且在哪裡見過。他突然回神，就看到這個男人站在馬路對面，站在雨中對他笑了一下，笑得很奇怪，就好像是兩個人很久以前就認識一樣……
辰夜拿了兩把傘，下了車。走到那個男人身邊把手裡沒有打開的雨傘遞給他，說了一句：「別淋雨了，我正好多了一把傘。」
「……謝謝你了。」那個男人接過雨傘，打開了傘，就沒有在說什麼。
「為什麼站在這裡淋雨？不去躲躲？」辰夜緊接著問道。
「啊，我說你為什麼給我拿傘呢……人做什麼事都是有目的的……」男人對著辰夜笑了一下，就沒有再說話。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辰夜挑眉，這個人說不上來的熟悉，就好像有什麼片段在他的腦海里閃過，但是就是抓不住，「我們好像……」
「沒見過。」那個男人很爽快的說，然後細細的打量了一下辰夜。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上一個問題。」
「小孩子，記性不錯，也懂得死纏爛打，適合當記者。」男人笑了一下，看著一邊的公園，提議道，「我們去那邊的吧，那邊有一個小亭子，可以聊的久一些。」
辰夜點點頭，跟在他身後。他覺得這個男人鬱鬱寡歡的樣子就不像是活人。
他搖了搖頭，內心責備自己在想什麼。
他們走到亭子里，收起雨傘，坐了下來。哪個男人先開口了：「你還不大吧，這一身正裝，是去參加什麼儀式了嗎？」
「我最好的朋友死了。」辰夜吧雨傘放在面前的石桌上，眼神里又蒙上一層悲傷，「我去參加他的葬禮。你還沒有你的事呢……」
「竟然還記得……」男人嘀咕一句，又笑著抬起頭，說到，「我最愛的人把我忘了，全世界都把我忘了，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還失去了好多，好多愛我的人……」
「啊？」辰夜懷疑自己聽錯了，「你不是在騙我吧？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個數據時代？」
「是啊……我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任何地方。但是每當去到一個地方，這裡的一切都好像我在這裡住過一輩子一樣……你剛剛說你最好的朋友死了……」男人看著辰夜的眼睛，「是一個金髮碧眼的男孩？」
「你怎麼知道？」
「我就在場。」男人沉默一會兒，「我和你說最後一段話，說完我就走了，你也不要追上來。」
「嗯。」
「你的那個朋友對我說，讓你好好的帶著所有活下去，他回去找你。」男人站起來，絲毫不見外的拿著雨傘走出亭子，但是沒有打開雨傘，而是淋著雨向著大雨深處走去，最後消失在雨中。
辰夜看著他的背影，感覺有點冷，拿著雨傘原路返回。心裡想著，這男人是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