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倪朵見紅

欣欣的眼裡露出害怕，卻沒有退縮，仰著頭展開雙臂把我抱住，脆聲跟裴母頂撞道，「我不是野種，我有爸爸和媽媽！奶奶你才奇怪！為什麼跟別人一起欺負我媽媽！不許你們這樣！」

「別說了欣欣，媽媽帶你回卧室。」將她的腦袋按下去靠在我肩頭，不讓裴母有機會在仔細打量欣欣的模樣，我錯身想走過去，卻再次被裴母攔住。

「這個孩子！」裴母的眼睛都要瞪出血了，可見這樣的衝擊對她來說有多大，她一把拽住裴敬堯把他拉到眼前，指著我和欣欣咬牙問，「敬堯！你說！怎麼回事！？她不是喬一一跟賀裘年生的野種嗎？」

裴敬堯沒有理會我的懇求目光，走過來把我和欣欣一起護在懷裡，沉聲道，「媽！你能別無理取鬧了嗎？欣欣是我的女兒！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不要再說那些刻薄的話了！她也是你的孫……」

我尖銳的打斷他，「你閉嘴！我的女兒跟你們沒有一點關係！」

聽我也不願意承認，裴母哼了一聲，立刻道，「敬堯，你看到了吧？她自己都說不是了！我也不會承認這個孩子的！野種就是野種！」狠辣的剜過欣欣，一臉厭惡。

這話太刺耳，即使我緊緊捂住欣欣的耳朵，可她還是全部聽了進去。

「媽媽……」欣欣緊緊的揪著我的衣服，紅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扁著嘴委屈的問，「爸爸不是我的爸爸嗎？難道我真的沒有爸爸？」

我心疼的和她貼著臉，卻不得順著說下去，「對，欣欣，你沒有爸爸，只有媽媽，這個叔叔不是你的爸爸！你要記住！」

「喬一一！你跟孩子胡說什麼！」裴敬堯特別生氣，直接將欣欣從我懷裡抱走，一邊用胳膊擋開我，哄著道，「別聽你媽媽的，媽媽還在跟爸爸生氣，我就是你爸爸！不管發生什麼這不會改變！」

「嗚嗚……爸爸。」欣欣哭了，伏在裴敬堯懷裡，纖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一張可愛的小臉都變成了包子，看得我心痛如刀絞，根本再也說不出一句讓她傷心的話。

「裴敬堯！」

一聲尖利的叫喊，再也忍受不了的倪朵沖了上來，直接伸手來抓我女兒，似乎是想把她從裴敬堯懷裡扯開，一雙目眥欲裂的眼睛都能噴出火來！叫人看的心驚膽戰。

我下意識閃身過去擋在她的面前，看見我，倪朵的手又變成了巴掌扇過來，顯然已經完全失控。

裴敬堯發現，又把我拉開，自己後背對著倪朵，她的手就重重的打在裴敬堯的身上。

「夠了！還要鬧什麼？」這一團亂的場景，大概也讓一向處理事情，從容有序的裴敬堯感到了煩躁，他沖著倪朵低喝一聲，把欣欣放了下來。

倪朵怒目而視，嘴唇都在哆嗦，剛要說話，誰也沒想到，欣欣竟然直衝過去，一掌推在她的大肚子上，大吼的道，「不准你欺負我媽媽！不準！」

她就像個受到激怒的小獸，咬著牙，握著拳，警惕的瞪著倪朵，張開雙臂保護著我，即使她是那麼的瘦小，卻毫無畏懼。

倪朵被欣欣推得踉蹌，背抵在了沙發上，然而她的臉色卻白了，冷汗瞬間滑下，撐著身子半靠著，扶著肚子，說話聲都不連貫了。

「你這個小賤種！啊……我的肚子……好痛……」

裴敬堯也被欣欣的舉動嚇到了，顧不得說什麼，立刻過去扶住倪朵，「怎麼了？」

「好痛……好痛啊敬堯，我們的孩子……孩子有危險了……」冷汗從倪朵額頭滲出，她蒼白著唇艱難的說著，牢牢的握住裴敬堯的手，一臉痛苦。

起初我還以為她是裝的，畢竟上次她的肚子直接撞到桌子，也沒見怎麼樣，今天不過是被欣欣那麼小力氣的推了一下，哪裡有這麼嚴重？

可是裴母的一聲驚呼讓我意識到，事情真的很嚴重。

「流血了！」

我們都一起朝倪朵的腿間望去，深紅色的血從倪朵的裙下，蜿蜒到了她的腳踝，那畫面實在觸目驚心。

我怕她們會傷害欣欣，趕緊把欣欣拉開，也實在對欣欣今天的行為出乎意料。

裴敬堯看了眼後知後覺害怕的欣欣，想說什麼，最後一言未發，抱起倪朵就快步沖了出去，而倪朵痛苦的呻吟，求著裴敬堯保護他們的孩子，很快兩人走了。

「喬一一！是你教唆這個野種的吧？果然狠毒！我告訴你，倪朵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事，我就讓這個野種去賠命！你給我做好了準備！」

伸手過來，她忽然狠狠的掐在欣欣的胳膊上，立刻就把欣欣痛的扯開嗓子哭了起來。

我趕緊去推開裴母，把她護在懷裡嘶聲道，「你要打要殺沖我來！不過就是一個孩子！唐琳！你究竟有沒有人性！」

她猙獰的瞪著我，「人性？喬一一，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不管是你還是這個野種！都不會讓你們進我裴家的！你要是跟四年前那樣的不識相！就等著跟你這個女兒一起去死吧！呸！」啐了一口，她轉身疾步跟了上去。

我顧不上裴母，立刻蹲下查看欣欣的胳膊，只見那塊皮膚已經淤青了，心疼的給她揉著，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都怪媽媽沒用，怎麼總讓別人欺負你，都怪我……」

「媽媽不哭……」

她明明自己臉上還掛著淚水，一張小臉寫滿了委屈，卻伸出手來給我抹眼淚，溫軟的小嘴巴親了親我，強忍著哽咽安慰的說，「欣欣不痛，只是想嚇嚇她，所以哭的大聲了點，媽媽給我吹吹就不痛了。」

我聽著卻更加的無法自抑了，第一次在女兒面前情緒失控了，眼淚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潸然落下，緊緊抱著女兒軟軟的身體，淚水打濕了她肩頭的衣服。

給欣欣洗過臉，重新把她擦乾淨，我將裴敬堯煮的粥盛上來喂欣欣吃，她自己拿過勺子，故意沖我露齒笑起來，「媽媽也吃飯，我自己來。」

我抿著唇坐在她旁邊，看著她故作很餓，大口大口吃粥的樣子，心裡又酸又澀。

為什麼我就不能給她一個安定的生活呢？難道沒了賀裘年的保護，我連自己女兒也守護不了嗎？那我究竟拿什麼去跟裴敬堯反抗？

我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大概是我沉默了太久，欣欣強打起的精神也有些偽裝不下去。

她舔了舔嘴巴，很小心翼翼的問，「爸爸帶著那個阿姨走了……那個阿姨，怎麼了？我是不是把她打疼了？」

欣欣明顯很不安，不明白被她推了一下的阿姨為什麼那麼痛，不明白爸爸為什麼把別的女人抱走了，丟下了我們。

我沒法給她解釋，也不想讓這件事給她產生心理陰影，便寬慰的說，「我的欣欣力氣那麼小，哪能把人打痛？好了，不要想這些事了，乖，吃飯吧。」

她點點頭，也不再問，吃完飯就自己坐在沙發玩積木。

我走進浴室洗澡，花灑的說淅淅瀝瀝的打濕了我的身體，不經意地的低下頭，微微怔住，手指顫抖的撫上胸口幾處暗紅色的吻痕，想起早上裴敬堯的調笑，原來他真的在我昏睡時做了些事。

唇邊不由露出苦笑，我拿起毛巾用力的搓擦著那些紅痕的地方，直到全身皮膚都泛起了紅，微微發痛，才無力的垂下了手，站在花灑下淚流滿面。

不管怎麼說，倪朵是倪朵，她肚子里的孩子還是無辜的，況且她是因為欣欣才見紅了，我得去看看才行。

夜裡等欣欣睡著，我才簡單的收拾一下，開車去了醫院，剛走進大廳，就看見一個赤足，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女人瘋了似的轉著圈。

不停的拉著人問，「看見我的孩子了嗎？我的孩子不見了！求你們把孩子還給我。」神色狂亂，看起來不像一個正常人。

後面兩個護士也在拉她，卻根本拉不住，這時大概是那女人的家人趕來了，幾個男人一起才把她制住，其中一人很心痛的說道，「阿英！你這樣要著涼的！走，跟爸爸會病房休息！」

幾個人好不容易才把她拽進了電梯，我想跟進去，但想想還是算了，等下一班吧。

身邊跟我一樣等電梯的幾人議論道，「那個女人怎麼了？怪嚇人的。」

有個五十歲的大媽，好像經常在醫院走動，知道一些詳情。

她說道，「哎，那個女人據說生下來就有點痴傻，總愛往外跑，據說去年走丟后回家就懷孕了，也不知道是那個缺德鬼乾的，前兩天剛在醫院生下孩子，還差點把孩子丟進廁所給溺死了，腦子是真的不好。」

「喲，這可真是造孽。」周圍幾個年齡大的都附和，一臉的憐憫。

走出電梯，我來到住院部三樓的護士站，並沒打算直接去病房看望倪朵，只想問問她現在什麼情況，以求心安。

跟護士說明后，她給我查了下記錄，說道，「倪朵是吧？今天上午十點四十五分入院，下午四點左右早產……呃，一個男孩，你要去看她嗎？就在568號病房。」

我鬆了口氣，「謝謝，不用了。」

孩子沒事就好，否則我心裡都要不好受。

怎麼說也是欣欣推了她，假如真出了事，他們一定會把這筆賬算在欣欣頭上，我不想在把欣欣攪進這渾水中了，今天給她造成的傷害已經很大了。

不管裴敬堯要怎麼做，我下定了決心，大不了中國我不待了，像今天這樣的事，我絕對不想在發生第二次，況且，倪朵也生了……

轉身準備離開這裡，一道聲音忽然把我叫住。

「一一？」

我只是稍微的停頓了一下，頭也沒回，抬腳疾步離開，聽到身後急促的腳步聲，我趕忙跑起來，後面的人也追的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