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寐思

第九章寐思

天快要黑了,最後一絲夕陽的餘暉就要消逝。此是自娥回來后第十一日,子郜偶有入我宮室,卻每次都在半途被娥請之人喚離。

見著又一次消失在闈門的袍角,我握了握尚有餘溫的陶盂,沒有說話。

「小君,你的手。」

隨著徴的驚叫,我低頭,手指不知何時被剛剛子郜打翻的細陶給割著了,櫻紅的血液沿著灰白的陶瓷滑下,紅漆裝飾的陶盂此時看來竟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絕美。

窗外,月光漸明,透過小窗灑在席上。

凝著莞席之上縱橫交錯的影子,我冷冷一笑。如此心急么以致慌到打碎了陶盂?不過生了場小病便如此折騰人,還真是讓人……無語。

「稚。」

正握手恭候一側的稚慢慢上前,微低著頭。

「抬起頭來。」命令道,語氣有些不太好,「這幾日,你去了何處?」

稚怔了怔,忽閃眼眸,不敢看來,我問話剛完,她便身子一抖,聲音極小道了句「小君……」

「爾跟隨於我,己差不多八年有餘罷?」

「然。」

「那麼,娻之脾性汝早己知曉罷?」

「小人……小人不是故意的?」

「哦?!」陶盂重重一放,「如此,汝乃有意為之?」

「沒有。小君,是是是公子命小人隱瞞……」我忽然迸發的怒火讓稚手足無措,結巴著回我。

雙眼定定看著搖頭的稚,徴在一旁不停使眼色,「不讓說,你便真不說,難道還不能用別的法子告知於我?」

稚微怔,「是,小人愚鈍。」

或許是徴的點拔,又或許稚並不愚鈍,總算做了件讓人滿意之事,將子郜所問之事述於牘上。

閱讀著竹牘之上的事情前因後果。

沒想到子郜背地裡竟使喚著稚注意我的舉動,對我的事過問的如此祥細,一直讓我有些怔忡,如此,他到底意欲何如?

自從重逢之後,我總似看不明白這人,那心思是越發的深了……

只是……看一眼垂眉斂目的稚,這宮裡人確實需要清一清了。

讓徴去尋了宮中保婦,從藏櫃中取來宮中之人身份文牒,我將這些人分成三種,一種便是親近的,可以信任的,即稚和徴,還有幾句隨嫁而來的僕役世婦。平時,只有這些人可入我的居室。

第二種,是可越闈門的,但卻只能活動在宮室之外,這種人身份來歷比較明晰,又是無不良記錄的,再者看起來還算忠厚老實的。

第三種,那些有疑點的,或者看起來精明些的便歸作粗使的,比方說做些洒掃或汲水擦洗的活兒。

將墨跡未乾的簡牘交於徴好生處理著,這才帶了稚緩緩起身,剛剛從外頭弄過來的東西,尚未過目呢。

兩人一路且行且停,主要是我一向喜歡散步,慢悠悠地走這種思考習慣一直未變過。

兩人行至目地的,便見半車植物在月光下發著黑幽幽的光。

「便是此處?」

「然。」

「嗯,且讓輿夫御下來罷。」

一頭早候著的御夫上前,連者後頭跟的寺人們立刻忙碌起來。

曼佗羅,不可欲知的死亡和愛。

這種植物夏秋開花,又名風茄子,最主要是……此花有毒,用於鎮痙,鎮靜,鎮痛,麻醉,自上次被林修然迷暈過一次之後,我便想著自己也要弄一點,必要的時候,或許用得上。

過去,與陰暗血腥還有靡爛為舞,這種東西也常常能見到。更何況現下大周各地有產,自是不難見到的。

稚讓人找回來的這種,是開著白花的。

潔白的花朵似帳幔般下垂,碎銀般的月光流瀉,彷彿天使一般聖潔,不知是否有人知道其實它是披著天使外衣的鐮刀之手,隨時都會毫不留情揮舞著收割生命。

小心命人種了,一直忙至月上中天,這才歇下。

第二日,去宋夫人處見禮,伴著錚錚磬鳴,我沒想到子郜竟也是在的,而娥小媳婦般坐在他的身側,掃一眼那位置,我越過兩人,擇了對面的席位坐下,這位置正好在宋夫人下首,正是正妻之位。

「娻來啦!剛剛正說及你呢。」

剛坐下,宋夫人便笑盈盈問道,語氣莫不親切,想來與娥對比,再加上這些時日我有意順從,總算是知道我這兒媳的好了。

對一個人好,並不需要刻意去做什麼,只要自己有著一份的,給對方送上同樣的,或沒有的,先讓對方用著,如此顯出重視,自然而然親近起來。

在魯之時,我便是如此待人,己經習於如此行事。無聲之中,一切做起來如行雲流水自然和諧,不會讓人覺得是刻意討好急功近利,也不會覺得受人忽略疏離冷漠。

……我是虐人的分割線……以下是獨白了……

娻每晚夢魘,這我是知曉的,只是最近,才知道她的心中有人,一直以來想從白日看起來如此面目平靜的臉上看出那人是誰……只是仍舊未果。

娻之心思向來深如潭水,不可觸摸。但那一日與我還有父親談過關於她之消失一事之後,我想,她或許喜歡的是陳磊。

那晚之事,她的解釋十分含糊,甚至不能算作解釋。

然,娻性子雖靜,看似柔順,卻極為讓人難以琢磨,既不願道,我自是不好強行逼問。

只是那日她同陳磊並靠驪駒一側交疊的身影,總會不時跳出腦海,因為兩人之間的一舉一動太過自然和諧,似相處十幾年有餘般嫻熟……

這點,讓我十分介意。

她是我的夫人,卻與別的男子有糾纏,更讓人氣憤的是,她似還護著那人,身上永遠有挖不完的秘密,就連我這夫君都不願道。

其實,關於他與黑白皋的一切,我記得一清二楚,就連白皋的糾結,同黑皋的甜蜜也都似加諸我身。

我開始像白皋一樣,變得有些討厭她,卻又抑制不住的想見她。

煩惱時,只消看那雙沉靜的眸子一眼,聽聽那不高不低的語調,便會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大不了。

娥回來了。

兩人雖共睡一榻,我卻沒什麼心情去理她,有時,那張靜靜閉眼的臉,會讓我不自覺得煩躁,這個女子……從一開始便帶了不明目的。

我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那些故事,她也只能用來騙三歲稚童,以往純凈的女子,何時變得如此深沉了?

說到底,是我負了她。一切好的吃穿用度,我都盡量在彌補她,只是有些東西,變了終究是變了。

又一次將手伸進我的衣衽里,一雙柔情似水的眸子,殷殷期盼。

「夫君,自入娥之居室,你便一直心不在此,可是有何煩心事?」她說。

看她一眼,淡淡道了句,「無事,睡罷。」

不動身色躲開她細白的小手。

以往,兩人之間魚水之歡,向來都是我主動,她被動承受,不過三載,我便發現她似變了,變得十分大膽。

「夫君……」嬌婉委屈的聲調近在耳根,麻麻地拂著我的耳根,該死的,竟然又有了**,只是身體上想要,心底卻總有些抗拒。

同樣的勾引之舉為何不同之人做起來感覺天差地別?娥嬌嬌怯怯,娻大大方方。只要想起那次食髓知味之舉,再看看眼前女子,那種失望,心底有何念頭都慚慚消散而去。

「夫君,你我如此之久未見,難道汝竟絲毫不挂念娥?」

是了,就連質問,娥都會如此含蓄,倘若是娻便定會用最淡的語氣,說出最驚世的話語,道,「毋需多話,受著便是。」然後便是從未感受過的快樂隨之而來。

我很矛盾,也很痛苦。

矛盾在於,我不想負娥,卻又不知如何才算不負。

痛苦在於,如此之久未入娻室,她竟是從不在意,甚至不再過問,連一點暗示都無……

是了,那些曾對黑皋的溫柔,似乎霎那全收了回去。

很不甘心,為何要糾結她心中有無別人,既是吾婦,伺奉夫君天經地義。

猛然起身,娥置於我胸前的細白嫩手忽地滑落下來。

披衣,「娥且自行睡下罷,吾適才憶起尚有庶務未處理完畢。」

說罷,不再看她一眼,我害怕自己心軟再度留下,她要什麼,我知道,只是就連我自己亦不知倒底意欲如何……更不用說給她要的。

遣退寺從,一路慢慢向娻之居室行去。

「稚,你且舉著火把,毋要過高,毋要過低。」

她的聲音從囿園之中傳來,駐足。

娻長發披肩,著得十分單薄,正埋頭細細理著幾株綠嫩植物,淡月之下,修長手指撫過的地方,似在輕顫。

「小君,小君如何知有此花。」

她垂眸愣忡一會,抬頭望天。

記憶之中,似乎她總是如此不時抬頭望天,似乎那高遠的天空有何讓她牽挂。偶爾,學她抬頭望天,卻只能望見如絮白雲。

「小時,同阿兄一道去成周,那時見路旁有此花,開得極美,一大遍,似倒吊的帳幔般,風吹過來,隱有玉壁相撞之音盪在耳畔,那時阿兄見我如此歡喜,道回家便幫我辟出一塊囿園,種上大遍此花……只是後來……」

娻說至這裡忽爾頓下,似陷入沉思。

夜蟲鳴叫,月光的銀暉落在她黑順如絲的長發上,籠上一層銀光,彷彿即將離去。

想到這裡,心上忽地一緊,抬腳不自覺向她走去。

腳步聲驚動了她,如一往般,抬眸見著是我,先是愣了愣,接著淡淡掃我一眼,聲調不起不伏,問了聲安。

自從娥回來后,她便如此,不冷不淡。

不像是生氣,也不像是吃醋,更不像起爭執。兩人之間的氣氛也說不出的怪異,卻總讓人心裡撓得慌,還未及想,我己如己往般調侃起來,「娻如此深夜不睡,可是望月思夫?」

這話說完,心裡便悔得要命,真是該死,難道還被拒絕的不夠徹底嗎?白日幾次暗示,她都裝傻充愣,敷衍過去。

明顯地,不願與我同榻而眠。

果然,今日同樣無何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

娻聞言,又是淡淡一笑,似在水中撥了撥,「夫君,如此深夜還是早歇,娻隨後便歇下。」

心中,故意曲解,「既是如此,為夫便先睡下。」

掃榻以待。

抬腳向她的寢室行去,徴見著我先是一愣,爾後行禮,「公子,可需沐身?」

擺擺手,寬了衣爬上床。這晚,終是死賴著睡下來,摟著散發著冷香的身子,輕輕吁了口氣,心裡不知怎地,一股子安心。

雖然,她心中之人是別人。

這便是同床異夢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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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悠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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