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娥歸

第九章娥歸

剝皮乃技術活,特別是蓮子,若是晒乾了,硬實的黑殼剝得指甲生生作痛,這種東西生於南方,於我常見,於稚這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來說卻稀奇。那日不知子郜從何處忽爾扒出一包東西來,裡面人蔘,紅棗,蓮子,枸杞何都有,明顯得,不是一般小家小戶能有的。

我問他從何得來,當時他得意翹唇告訴我,那日救我之時,順便去林修然的小妾那裡『拿』得,說完眼睛熠熠生輝,等著我贊他。

讚揚沒有,得到的卻是一拍子,竟跑到林修然的內眷院里轉了個圈。算他溜得快沒拍著。真是越來越不像話!這個時代,至闈門時,後面住的都是內眷,非請毋入,這廝倒是大搖大擺逛了一圈不說,還偷拿東西!

見我躺著,手不能及子郜方才停下,十分鄙視看一眼我手中握著的簡牘,不以為意又頗有些得意道,「既然陳磊偷我夫人,我自需偷回去!「

這,我差點沒嗆死,還好躺在床上,否則走路時聽了這話,指不定腳下一絆,摔了下去。

「稚,我不在幾日,發生何事?」自個夫君完全變了性子,不守道德規範,任性為之,我自是注意到了,只是這事兒問子郜也說不出個二三五來,只好揪著這日子郜出去,方招了稚進來賓館東庭詢問個明白。

稚又剝掉一顆蓮子,將連心挖出來,正要扔掉。

「別,那心子留著日後煮水喝,降火正好。」

稚看了看手中綠油油的心子,找了個小盂裝起來,這才回我話,「公子那日聽說小君不見,彼時還正與那女子親親我我,小人看了,好不生氣!」

擺擺手,子郜與娥如何親熱我己聽得膩煩了,「這些毋需再說,我己知了(liao)。」自己的夫君與別的女子如何,這些事兒聽了多少有些不舒服,不想再找不自在,讓稚趕緊說些別的。

稚小心打量一下我臉色,見我沒有不悅,方接著道,「後來,公子忽爾頭痛,詭異之極,倒在青磚不停翻滾,臉色白得嚇著稚了,稚見公子患疾,不停叫痛,醫師遲遲不來,只得請了太子。太子到后將公子抱到榻上,爾後醫師看過,走針下藥,這才好些。只是……為何忽爾成了如今模樣,也只有那女子知曉。」

稚口中的那女子是指娥了。

靜靜聽完,沉默一下。

「醒來后,子郜如何待娥?」現在關係複雜,我不知道子郜心中是否還有娥,兩人奔走,說實話,我並不覺得有何需要,那些人道他乃妖孽,其罪當誅,宋候與外祖父完全可以制止,為何反而選擇默許讓子郜帶我走?娥既也在,為何不讓她一併走?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與宋候的一席談話,娥如今情形正附三不去,無所歸者不去。她的父母鹿邑邑君早己不在,再加上娥的那場意外又是子郜與宋夫人一手造成,如今尋著了,自然得補償才是。

稚歪頭思索一下,「小人……怪哉,公子自醒來似乎並未入那女子寢室。」

窗外有風吹來,白髮發的日光照在窗棱之上,跳躍的光斑映在茵席之上,室內有些忽明忽暗。

我背正式開始痛著,只好趴睡,聽完稚的一番闡述,閉目,不再言語。

室內一時只剩細微的剝殼聲,半睡半醒之間,似傳來稚細嫩的少女之音,「小君,小君,您睡了嗎?公子回來了。」

子郜回來了?愣了愣,睜眼,「公子既然回來了,便讓賓館司禮擺飯罷,順便讓他將這蓮子煮了。」

「夫人。」

正吩咐著,子郜推門而入。想著是稚聽著他的聲音才與我稟報。

「嗯。」懶洋洋回他,我沒有起身的意思,也起不了。

一陣清風,背上微涼,衣衽被人扒至腰際,子郜正小心打量著我的後背。後面差不多快結痂了,這幾日我不讓近身,對這些上藥,洗澡之事他十分的熱心,動不動便來查看一下,然後不動聲色摸兩把。

示意稚出去。

待得聽到帷帳之後傳來關門聲,「子郜,你且扶我起來罷。」

「夫人身子受傷,當躺著才是,何事起來?」

接下來的對話,我需看著他的眼睛才能進行,自然需起來,「扶我起來罷,我有話要問。」

「何話,躺著說亦一樣,皋不會因夫人不懂為妻之道而責怪夫人。」

不懂為妻之道么?要說,他比我更不懂為夫之道才是。

「且扶我起來罷。」

我執意起來,後頭靜默一下,子郜這才伸手扶我起來。

不過,卻沒讓我靠著床柱,而是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身子被人半抱。

這樣確實要舒服些,也就無視擱在腰上不安分的手了,臉頰靠著的麻衣,粗粗地有些硌人,輕吸口氣。

「子郜,」望進他的眼底,對方瞳孔里,我的面龐映得都似能瞧個清晰,「你曾言需與陳磊十日之後決戰少室山,然今日己是第五日,沿途卻是往宋方向而去,汝意欲何為?」

笑笑,嘴角被人親了一口,「獃子!陳磊既乃小人,從背後傷人,皋又豈會與之講究信諾。」

「所以,你打算毀諾?」

君子無信不立,他還真是……讓我扶牆無語。

「自然。」

「此事暫且不說。」我也不希望他去赴約,不去最好,林修然那人目前來說,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罷,「汝意如何安置娥?」

「自是返宋。」

自是返宋……說得一點遲疑也沒有……仍舊定定看著那雙黑黑的眼,長長的眼角處,那指甲蓋大小的鳳紋仍舊妖媚,眼前之人,說到底不是黑皋,黑皋……我等了如此之久都未出現……忽然之間說不出的悵落,那個跟我說只在意娻一人的男人在我剛剛發現自己喜歡上他后,忽然不見了……

平復心中因之升起的複雜,垂眸……「返宋宮?」

下巴被人抬起,子郜一臉迷惑,「娻怎麼了?忽然有此一問?娥乃皋之妻,自然是返回宋宮。」

「那麼,我呢?」

子郜下巴抵在我的頭頂,「娻,你我三媒六聘,自是夫妻。」

是了,這裡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我早己知曉,是因為黑皋才心變得大了起來,想要自家夫君獨寵一人……或許終究不過一場夢?

「你……是否知曉自己曾經兩份性子?」

子郜歪頭,「娻之言何意?」

看著手指上的指紋,淡淡回道,「曾經,有個男人對我言,只在意娻一人,不知此話是否依舊當真?」如若當真不了,我便死了這份心了不再求些不該求的,子郜態度告訴我,他認為三妻四妾是常事。

「娻意指夜裡才出現的皋?」

怔住,抬頭,緊緊鎖著他的眼眸,如此說來他是有印象……「子郜尚記得?」

「自然記得……不過男子娶妻意在豐嗣,娻如此嫻靜姝慧定不會在意那些媵室才是。」

子郜話一說完,室內沉寂下來。

日己偏西,剛剛還覺尚暖的日頭,此時竟有些炫眼刺目。

微眯眸子,目光定在窗外開得正好的杏花上,點點杏花印在潔白的窗絹之上,日光下,己分不清何為杏花,何為素絹。

又過得一刻,我方道,「如此。」

臉頰被人掰正,「娻,汝之語氣甚怪,是否何處又痛了?」

黑眸之中,關切殷殷,如果不是剛才那場對話,我差點以為他便是黑皋了。

不動聲色撇開臉,「娻甚感疲累,子郜可否去看看飯是否己經擺妥?」

子郜聞言,定定端祥我半晌,或許沒看出什麼來,這才依言轉身去詢問賓館司禮飯食之事。

自這日後,我很少對子郜主動說什麼,人不對,就算有話,也不太想說了。

四人,我,子郜,輿夫,還有隨行廚子稚,待我身子好了些,這才起身往宋。

正值盛夏,一路上稚不停幫我打扇。

「小君,這幾日可是何處不適?」

「嗯?」

「為何小君神情淡淡,全然不似前些日子愉悅?」

「無甚。」

兩人正說著話兒,幃簾被人挑起,子郜帶著一身熱氣鑽了進來。

車內容不下三人,稚只得出去。

「娻!」

「嗯,娻這幾日為何不大理我?」

睜眼,懶懶看他一眼,「子郜何以有些一言。」

移近些身子,子郜拉起我的手,掌心的溫度燙人,「娻,自那日說起娥后,你便對我不冷不熱,可是在生氣?」

知道我生氣還湊近來。

沉默不語。

「娻可是不喜我親近娥?」

凝著子郜說這話時,壞笑的樣子,我做了很久以來想做的一件事,忽爾拉起他的手,一口狠狠咬下去,直至嘴裡一股腥甜。

「啊啊啊-----------------!」隨著子郜的慘叫,輿車一抖,停了下來。

「小君,發生何事?」簾外稚問。

「無事。」抹抹嘴角血漬,冷冷回道。

果然,暴力之下心情好過些,那一臉壞樣,老娘早看不順眼了。

捧著手,子郜嚷嚷,「娻,娻,你如此狠心,為夫的手……」

「……」

「娻……」

「快快說來,此去何處?為何娥不與我等同車?」

「娥與父親去接人了……」

至宋宮后,我才知所接之人乃誰,只是沒想到,這人生生地讓我後來的人生軌跡轉了個大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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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悠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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