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嫁宋

第九章嫁宋

又值一年仲春,醺風和暖,柳絛千垂。

我身著冠帔伏拜西階,阿母再次含淚為我整冠斂帔。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她的臉色紅潤許多,雖眼角含淚,一雙水眸卻更顯得溫柔一如這滿宮的春光般醉人。

我的決定沒有錯,母親的變化,君父也看到了,再次證實男人是觀感動物這句話是正確的。

阿母保宮食療雖效果不錯,我還是吩咐世婦們後續需持久地幫阿母精心調養才行,最近君父去她的宮室頻繁許多,一貫有些嚴厲的目光在對上阿母時也溫和下來不少。我總算可以放心了,便吩咐世婦們開始讓阿母多吃些鹼性溫和的食物,希望阿母能如此一舉得男,好讓她老有所倚。

雖然我也是她的倚靠,但總有遠水解不了近火之時,找到熙,我弄了許多精美玉石和一位親自調-教過的烹夫與他,請他務必幫我照顧好母親才是。

目光轉向立在眾人之側的兄酋身邊,最近他與阿嫂親近不少,聽說阿嫂又有了身,此時正偎在他的身邊靜靜看向這邊。

能看見阿兄如此幸福,我多少是有些高興的。

兄酋見我掃向他,先是一愣,爾後回我平淡一笑,然後眼光移向了別處。

我又看向君父,輕輕道,「君父,阿母就交給您了!」

君父先是一愣,爾後頷首。

然後視線掃過魚,再者是她身邊新換的寺人。

正夫人的媵者姜姒並未出席這場嘉禮,也出席不了,這……如果真要怪,她應該怪魚,若不是魚耍些小心機,離間我與阿兄,我也不會動她,讓她形容枯稿三月內無法起床己是最輕的責罰了。

誰讓她偏偏要去爭那繼夫人之位呢,本來我還想手下留情些的。猶記得那天,賓禮之後群臣散去,來朝的卿客們最後也沒有從君父口中得到答案帶著遺憾離開魯國。

送走裌后,我本想去阿母宮室,又因為喝了些鱧酒,周身帶股酒氣,有些不適,便沿著長廊慢慢走著,待酒氣消了之後再去。

雪己經停了,庭中又覆了一屋新落的白雪,如細鹽似的灑在廡頂上。

腳步不自覺的走向一條小徑,以往小徑雜草叢生幾乎看不到路,下雪了枯草承不住風雪的力量,倒向一邊,那條小徑一下全現了出來。

一路慢慢走著,這處地兒,我很久沒來過了,這裡算是宮中最僻靜的地兒了罷,此處亦有一方藏室,放的都是些脫線待修的簡牘,我與兄酋與熙三人曾經最喜到此處翻些經年舊牘,看看能不能找到久古之物,也不知那些翻出來的東西還在不在,此時與阿兄相處,倒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了。

我正要伸手推門進去看看,卻忽地,裡面魚拔高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了出來,「阿兄!」覆在門板上的手頓了頓……

愣了愣,阿兄?!

阿兄是哪位阿兄?

對方卻似乎沒有意思開口,兩人之間明顯地一陣沉寂。

從來沒聽過魚如此大聲,我心中不知怎地一股不好的預感,心隨之跳了一跳。

本能左右看看,這裡如此僻靜,兩人將隨從寺人給遣開了,顯然地是有極為私密的話要說,那侍衛想必是守在正門處,卻不想我是從一條極為偏僻的小路走至這裡,怕是撞了別人的陰私了,不過如果對方是魚的話,我想我沒必要做個正人君子,非禮勿聽了。

於是,稍一思索,我選擇留了下來。

「阿兄!」只聽裡面魚又道,「你如此執迷不悟,是否知道自己倒底做何?」

又過了許久,對方終於回了魚的質問.

是兄酋,相對於魚的激動,聲音卻顯得十分平靜,「自然知曉,魚,這就是為何阿母讓你如此為難於娻嗎?現下情景,你既己得到想要的,又為何質問為兄,感情之事,非我所不願,乃不能矣,為兄亦知娻乃阿妹,但……有些事情你與阿母並不知曉,只是,你且放心,無論如何,娻只會是為兄永遠的阿妹,與她……」

說至這裡,阿兄頓住,沒再往下說出去,似不能再說了般。

而我的心卻是一點點縮緊起來,腦子全懵了,阿兄……竟是喜歡我的,那次在洛邑賓館里,我果然沒看錯。

忽然間,全明白為何正夫人與魚如此為難於我。

兄酋對我這位阿妹有了感情,那是不倫,完全悖逆倫理道德,倘若讓外人知曉,只怕宮中各方權勢藉此事,上書太子失德,施壓君父,兄酋就算是被廢黜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種事情正夫人是絕不允許發生的,知子莫若母,但她不能明目張胆從太子一方下手,便選擇從我這裡下手,以為只要我不見太子,太子便見不著我。

只是,此事正夫人處理的很好,只不過暗中借事施壓母親管束於我,分寸拿捏到位,我也確實因著阿母對兄酋冷淡不少,兩人關係雖未疏遠,但還是有了隔閡。

魚卻處理的十分不妥當,她畢竟還是年輕了些,如此急躁冒進,因此幾人不和,君父也似有所耳聞,如果不是我不想鬧僵,只怕事情遠不會如此輕易結束。

她也不想想,我即將嫁去宋國,與太子還能見幾次面?

她不想太子心中有我,這才離間,做出一副我欺負了她的樣兒來,還真是讓我無語。要知道,我這人要真欺負一個人,哪還有機會讓她宣揚出來,我一向比較歡喜斬草除根四字。

魚卻不知,是人都或多或少有些逆反心理,有些事情如感情你越是想阻止,卻越是阻止不了的。如果放之任之,隨著時間的流逝,沒有什麼是不能被沖淡的,包括如膠似漆的愛情,戀愛時死去活來,結婚後吵吵鬧鬧要離婚的例子在現代比比皆是,越是激烈的感情,到最後越來越會覺得淡如白水,嘗不出一絲味道來了。

只是,阿兄……

他明知道,明知道還……難怪這段時日對我總是忽冷忽熱,這分明是他遊走在矛盾的邊緣之上……

他己經夠苦了,但想起我對他說過的那些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我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往他的心上狠狠地刺了一刀。

正想著,藏室裡頭,魚似乎慢慢冷靜下來,問阿兄:「阿母說自八年前你與娻自成周歸來后,你便待娻不同,到底發生何事?以致阿兄如此……」

成周?我忽地想起上次涯上辟同我說的話,與魚如出一轍,到底這副身子發生何事?我也好奇。

不過問題並沒有得到答案,又過了許久,一陣略顯沉重的腳步聲忽地響起,越來越近。

「阿兄!!」魚似有不甘,再喚了聲。

腳步聲依舊,無人答她。

我知道他們要出來了,快速閃向屋側,這種情況撞見了不知有多尷尬。兩人一前一後相繼離開藏室,望著漸行漸遠的兄酋的背影,心中五味陳雜,他確實瘦了不少,寒風吹起的皮弁素服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直至今日,仍顯得清瘦。

目光回至君父與阿母,對著兩人又是一拜,我踏上乘石進了鸞車。寺姆徵與稚隨後上車乘於右。

鑾鈴叮噹中,我一路轔轔往宋。

宋皋沒有親自來接,宋國派了一位大夫前來代皋親迎,他那樣子也接不了。我真沒想到那天去找裌,竟生生被他嚇了一跳,那模樣完全看不出是宋皋來,也難怪他如此見不得人,用裘帽裹得只剩兩隻眼來。

那天剛下車,裌便湊了上來拉著我的衣角去大院東庭處。賓館里己沒有前些時日的熱鬧,大部分前來卿客都己離去,只裌他們算是來得最遲走得也最遲。

進了房間,窗全被布帛給封了,裡邊很暗。

尚未來得及看清屋內擺設,腰便被人緊緊攫住。

如若不是那聲音聽著有些耳熟,我稍頓了一下,只怕那時對方己經倒在箭下了,回神過來,我的手心己是冒了一層汗星。

帶慣了武器的人,如果沒有點東西傍身,便會十分沒有安全感,我自不例外,想要殺人,現在,全身上下我能翻出二十種暗器來,有二十種方法讓對方就此無聲無息死去,這不能怪我。

忍不住用現代語低咒一聲。

「娻適才說何?」總算慢慢適應黑暗,便見皋全身上下裹成那樣摟著我道。

沒有回他,扭扭身子冷聲命令,「放手!」

「娻,好不容易見著你……」對方不滿低咕,悻悻鬆手。

呵,這什麼跟什麼?

「你就是裌口中的小阿父?」見著這神態語氣完全相異的皋,果然我想的是對的。

「自然。」

「宋皋安在?」

對方一愣,不自然答我,「自然在宋。」

冷笑一下,伸手迅速扯掉那看著礙眼的裘帽,他卻是十分機靈,伸手捂臉。

我又一笑,伸手扯掉窗帛。

「別!」對方害怕道了這句,然後縮進牆角。

「起來!」有什麼不能見人的,如此躲躲藏藏。

「不。」

「起來!」

「不!」

叫了幾聲,我不耐煩,一把襲上他的腰肉,對方自然鬆開捂臉的手去摸腰,見著那面龐,我愣住……

怎麼會這樣……他確實是宋皋,只是不知何時,左臉眼角處多了一塊玉環大小的鳳形紅紋,栩栩如生的。也因此本十分清冷的長像,因著這塊胎記,倒顯出些妖媚來……

「你是宋皋?」

對方或許覺得既然都看到了,也沒什麼好躲藏的了,變得十分大方起來,從角落裡起來,大搖大擺坐到茵席上,斜眼看我,「正是!」

又撇撇嘴,有些意興珊闌道,「無趣!」

冷眼看他,「你在捉弄我?」

瞧我一眼,宋皋沒有回答。認真打量眼前之人,這是第一次見到另一面的宋皋,雖然一直隱有猜測,但真正見著了,乃免不了震驚。

我有些開始理解宋候的想法了,為何偏偏選中我,如若是其她女子,此刻看見這樣的宋皋怕是己經暈倒。

這麼多年來,蛾死後他未再娶,難道這就是內情?還是……

甩甩頭,太多未知了,如此一翻胡亂猜測也無頭緒。

門外,裌的聲音響起,「阿母!」

見宋皋將帘子扯上戴妥裘帽,我方道進來。

見著裌小小的身子從門口挪進來,我才想起,兄酋道他不願媵者,又是為何?

抱起剛走進來的小傢伙,臉色緩了不少,我問,「裌,為何不需媵者姪娣?」

裌抱著我的手緊了緊,低低道了句,「庶母壞!」

庶母壞!?再問原因,裌便什麼也不肯說了。

疑惑望向只剩眼睛的宋皋。

「勿看皋,皋亦不知。」

「別國可有媵者?」

皋呵呵低沉一笑,「自是有的,父親不會為了我放棄修好幾國的機會,魯國有你嫁往宋便行了,其它良國,一番好意,他自推託不了,只得全部接受。」

抱裌的手緊了緊,與辟同嫁陳磊不同的是,這次與我一道的,是別國的女子,由此我可以看到我美好的宅斗前程了,那些人同我一樣代表母國利益前來修好宋。身為正夫人的我,就算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我。

樹欲靜而風不止,就像阿母與正夫人般,即使表面相處再和諧,但分別來自不同國家那些暗地裡的較量也必不可少。

……宋候,你還真求了個好媳婦啊!

不過,往宋一路都十分順利,除了發生過一件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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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悠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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