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梅竹馬

丁飛從兜里掏出一盒皺巴巴的紅塔山，抽出一隻遞給秦川。

秦川擺擺手沒有接，他的腦海里只有兩件事情，他心裏其實也想再見一見沈晴，卻又巴不得自己快點醒來。他和沈晴的故事從高中就已經結束了，多說無益，再見卻是無言。

秦川和沈晴是一個鎮上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秦川比沈晴還要大一歲，早上一年學，兩人中間總是差著一級。初一那年秦川等了一年沈晴，兩個人如願分到了一個班裏。從此以後秦川和沈晴就一起去上學一起放學回家，後來又順理成章的讀了同一所高中。

高中的時候情竇初開，最美花季，兩個人自然而然的就手牽在了一起，兩輛自行車變成了一輛。大橋鎮的每一條街，黃河大堤上的每一顆青草都曾見證過他們的甜蜜。沈晴考上了洛大，秦川卻落榜了，秦川復讀了一年，當他也來到洛大化院的時候，時過境遷，他也許還是那個他，可是沈晴已經不是那個沈晴了。

在來到洛大的第一年，無論秦川怎麼去找沈晴，沈晴都躲著不見，兩人在校園裏相間也形同陌路，從未對彼此說過一句話。

他聽說她有了新的愛情！

這世界就是這樣，當你清醒的時候你知道自己註定不會去見一個人，而當你爛醉的時候你又不聽使喚的想去見那個人。不見只是不見，見了卻是尷尬！

「下午幹嘛去，DOTA？」，丁飛點了一支煙深吸了一口，目光貪婪的盯着路上人來人往中的漂亮妹子。

秦川從思緒中走出，有些悵然若失，夢還沒醒，他現在是清醒的他不可能說服自己去見沈晴。

「下午有課嗎？」，秦川失落的問道。

「我靠，你……，算了……下午沒課！」，丁飛有些意外，秦川一上午都有些古怪。

「我想回家！」，這是一個雙關語，只有秦川自己明白他想回的家究竟是哪裏！

「正好，回家讓你媽再做點牛肉乾來，咱們宿舍的幾個正好解解饞！」，丁飛笑眯眯的說道。

或許回到家好好睡上一覺，這場夢就醒了！

秦川是洛城本地人，秦川的家和洛大一個在洛城的東南，一個在西北。每次回家卻要走一個V字形，從洛大坐車到市中心天橋換乘130到大橋鎮。這一路七十多公里坐公交車需要兩個多小時。

從洛城往西北過了黃河，藥王山就是大橋鎮了。如今的洛城替代了北京成為全國最擁堵的城市，擁堵僅限於黃河以南，過了黃河就是一派海闊天空，田園牧歌。

在大橋鎮政府下車，往西走20米有一條衚衕道，這就到了秦川的家了。

四月陽光正好，一群老太太正圍坐在衚衕口感受還暖之後的時光，這幫老太太唧唧喳喳恨不得一天就把過去一冬天冬藏時候積攢的家長里短一股腦兒的說完，可是一連說上三天翻來覆去全是舊新聞。

秦川的奶奶坐在路口的石頭上，手裏正在納著一雙虎頭鞋，這是本地的風俗，新的生命誕生家裏的長輩總要準備一雙虎頭鞋做禮物，寓意虎頭虎腦，精氣十足。

「老太太，你小孫子回來了！」，一個熱情的老太太早就一眼看見了秦川，扯著嗓子提醒秦川的奶奶。

「我聽的見！」，奶奶抬起頭也往公交站牌那裏看。

「川兒，你咋回來了？」，奶奶臉上笑開了花，皺紋舒展開露出所剩無幾的牙齒。

秦川的奶奶在他畢業后的第四年冬天去世了，說來也怪，秦川第一眼看到奶奶的內心還是平靜的，只是張口叫了一聲「奶奶」，鼻子就酸了！

「怎麼了這是，受委屈了？」，奶奶拉過秦川的手關切的問道。

「沒…沒…就是想家了，回來看看！」，秦川努力抑制眼中的淚水害怕掉下來。

秦川趁人不背偷偷轉過身抹掉了眼淚，扶著奶奶回家。

晚上一家人其樂融融，秦川的父親也很激動，親自下廚，燒了一道紅燒黃河鯉魚。

秦川沒有遠赴外地讀書，即便如此他也很少回家，倒不是因為對家感情淺，而是懶。和大多數學生一樣，不到沒錢的時候想不到家，在外不受點委屈也想不起家的溫馨。

「來，兒子，咱爺兒倆喝點？」，秦川的父親拎着一瓶扳倒井，已經擺開了酒杯開始滿上了。

「喝什麼酒？」，秦川的媽媽一臉不樂意。

「誒，我和我兒子喝杯酒怎麼了？」，秦川的父親哈哈哈大笑。

吃過晚飯，秦川洗澡換下了衣服。此刻他又不那麼着急入睡了，這個夢再長一點也蠻好的。

樓下有客人來，秦川隱約聽到長輩們的談話。

「川兒，你下來？」，秦川的母親是個大嗓門，這一嗓子穿透混凝土遞到秦川的耳朵里猶在耳邊一般。

秦川下樓，在客廳里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四十多歲保養的很好的女人，穿着修身的小西服，踩着黑色的高跟鞋。

「阿姨，好！」，秦川認出了這是沈晴的媽媽。

沈晴的媽媽有些憔悴，臉上擦著粉，眼睛裏有幾道血絲，好像剛剛哭過一樣。

「川兒，在學校挺好的吧？」，沈媽媽的聲音有些沙啞，嘴角上還有水泡，好像是上火了。

「我挺好的，阿姨！」，秦川回答完卻發現沈媽媽還在關切的望着自己，欲說還休，秦川又答道「晴子也挺好的，我昨天還和她聊天來着。」。昨天秦川到底和沈晴說了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尷尬可以是肯定的。

沈媽媽尷尬的笑着，很不自然，眼神很複雜，連忙轉身掩飾，「我也知道晴子很好，我們經常通電話的。我這裏有些東西，你回學校的時候帶給晴子！」。沈媽媽轉身從地上拿起一些水果和牛肉乾之類的遞給秦川。

「奧？好的，阿姨！」，秦川總覺得沈媽媽怪怪的。

「這裏還有1000塊錢，我工作忙，沒辦法去看晴子，你也帶給她吧！」，沈媽媽從手挎包里拿出一千塊錢遞給了秦川，欲言又止慌慌張張的走掉了。

「誒？晴子媽媽怎麼了？」，秦川轉頭詢問媽媽。

「誒！」，秦川媽媽深深嘆了一口氣，「一家人何苦要這樣呢？你程阿姨和晴子爸爸離婚了。人家的家務事兒，咱也說不清楚。咱也不知道晴子怎麼想的，特別恨你程阿姨，見到自己的媽媽跟見到仇人似的，說了什麼老死不相往來，沒有這個媽媽那些傷人的話！儘管你程阿姨口上說她們娘兒倆會通電話，可看看她關心閨女的勁頭就知道還是那樣兒！」。

「為什麼會這樣啊？」，秦川驚訝自己竟然不知道這些事情。

「都說了，人家的家務事咱也說不清楚。你不是和晴子關係好嘛，你有時間勸勸她，畢竟是自個的親媽，別那麼絕情，打個電話給大人寬寬心！」，秦川媽媽說完又長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卧室了。

秦川走出院子，今晚有月，月朗星稀。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這是一場奇怪的夢，卻又那麼真實，一切事情平淡無奇又那麼殘酷物語。

「明天醒來，我會在哪裏？」，秦川望着明月喃喃的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