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兩個問題
「我還以為這次又要被你說教一通呢。」
桂花飄落滿地的季節里,菊花悄悄綻開的花苞,今年沒有閏九月,再過幾天將是新一年的元日。
按理說到了臨近新年應該喜慶一些、放鬆一些才對,可是如今天下大亂,楚軍又剛剛經歷了一場戰事,所以這個年過得如同剛剛結束的那場大戰那樣有悲有喜卻又趨於平淡,功勞最卓著者也不過是灌上兩口黃湯匆匆了事。
而現在,灌多了黃湯的傢伙就在虞周帳中,說話的語氣既把微不可查的歉意藏的口不對心,又帶著一種「我這麼干也沒錯,結果不還是贏了嗎」的倔強,讓人哭笑不得。
這是項籍的本性使然,就像獵手就該狩獵那樣難以改變,別說是他了,就連虞周這麼節制的傢伙同樣有著不少小毛病。
比如看待這個時代的許多東西如同看垃圾,總想通過自己的手改變一番,但是並非所有改變都有好結果。
所以……本該香甜怡人的桂花酒因為加多了桂花變得苦澀無比,反覆調製之後,又因為少了冰糖而感覺怎麼喝都不是那個味兒,不像前生,不像今世。
既然桂花酒是不成了,那就試試菊花酒好了。
就在虞周把他罪惡的雙手再度伸向雛菊的時候,項籍再也忍不住了,這傢伙一把攥住虞周的腕子,另一隻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肚子,一說話居然桂花味兒比酒味兒還大:
「子期啊,我總算知道你的奇思妙想都是從哪兒來的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糟蹋了五斤好酒,什麼味道的酒水做不出來?有這股子勁頭,嗝——
明日再試好不好?!明天我把樊噲叫來一起試酒……」
虞周甩了甩手腕,哪能脫開楚霸王的掌控?
他無奈的笑了笑,回道:「放手吧羽哥,我不再亂試了,看來這種專業的事情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項籍如釋重負,鬆開手之後稍微蒙醒了一會兒,回過神來繼續說道:「你還沒回答我呢,為什麼你這次不再嘮嘮叨叨了?」
「你喜歡被嘮叨?」
「不喜歡。」
「那為什麼還要問。」
「你這樣……不像你啊!我有點不習慣了。」
虞周臉上的無奈表情更濃,他覺得自己表達不滿的一番作派就像對著瞎子拋媚眼那樣白白浪費了,一句「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做」非常明顯,為什麼這傢伙就聽不懂呢?!
跟項籍說話最好直白一些、淺顯一些,可是啊,虞周還覺得自己沒有必要事無巨細惹人厭煩,因為無論如何項籍也活不成虞周這樣,所以有些事情淺淺的點一下就可以了。
結果皮糙肉厚的傢伙對於和風細雨絲毫沒有察覺,還能讓人怎麼辦?!
「那好吧,我來問你兩個問題,你捫心自問一下,可好?!」
項籍想了想,回道:「那我不一定會當場作答,因為你說這是讓我自問的。」
「也行!那我開始問了?」
「你問吧。」
虞周正襟危坐,開口道:「戰事一起,誰都不知道最後的結局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和我都不敢說自己完全不會受傷……」
「我就敢說自己不會受傷!」
「閉嘴,我剛剛想說什麼來著……」好好的話題遇到個天賦異稟之輩,日常可見的道理立馬變成了笑話,虞周恍了好幾下神,才繼續道:「你我習武之人尚且難以自保,那麼子房師兄那樣的文弱之士如何苟全性命?更甚一步的假設一下,如果當初是外父大人隨你上陣,你是否也要拋下他進擊敵軍?!」
項籍眉毛動了兩下,傲然回道:「如果是父親身處當場,他一定支持我全力克敵,秦楚勢不兩立,楚人縱死無悔!」
「……」
儘管已經來了很久,兩人對於如何取捨的問題還是有著不小的差異,更確切的說,是虞周跟這個世界仍有一些觀念不同,他更加低估了項超臨陣時人家的父子的表現與選擇!
吸了一口氣之後,虞周又道:「方才那個問題不算,還是同樣的假設,如果是小悅身處疆場難以自保,你也會為了先行克敵舍她而去嗎?!」
「……」
這次輪到項籍說不出話來了,倒讓虞周有些意外,因為按照霸王以前的尿性來看,似乎「不支持我全力弄死秦軍就不配當我身邊人」才是標準答案啊?
就在虞周為自家小妹略感欣慰的時候,只見面前的傢伙躊躇幾次,兩手一攤回道:「子期你也不必為難我,我知道你想聽什麼,但那真是你想要的答案嗎?
項某以前也曾問過小然為什麼你不許我接近阿虞,她說你總認為我會扔下阿虞跑了,從那時起,你這個問題便已在我心中有了答案了。」
虞周煩躁的搓了搓手:「誰跟你說這個了,人心,人心啊!
你身為上將軍一再撇開部下爭功在前,一次兩次還沒什麼,這樣的事情多了難道不會傷害人心嗎?
拋棄,從來都是最傷人心的,這次是子房師兄,上一次是攻下邳的執戟衛,他們跟不上你的步伐你可以慢一些相互照應,下一次別這麼幹了行不行?」
「……」
趁著項籍思考,虞周又補了一句:「萬人敵,從來不是一個人單槍匹馬砍殺出來的,萬馬景從可以抗衡多少敵人?嚴整的軍陣又能讓多少人無可奈何?
羽哥啊,身先士卒沒關係,別因為沖的太快變成孤軍深入啊。」
「好,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那我再問下一個問題……」
「等等,你說問兩個的,剛才你問了幾個?!」
「當然是一個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第二個問題就是,你覺得如果此戰交給子房師兄和我謀划好了再開戰,最後所俘秦軍還會不會只有區區七千人?」
「我也沒想到章邯來的這麼快,真是讓人心中不爽,秦軍都擊潰了,外黃卻沒拿下……」
虞周手指敲案:「咱們這邊的動靜太大了,章邯注意到也是正常,如果能夠提前用點瞞天過海的障眼法,也就不會被他收攏如此多的敗兵。」
項籍順著案頭就看到了地圖,一顆心蠢蠢欲動:「你說章邯已經把多數秦軍調過來了,那麼現在圍堵大梁的又是誰?還有多少人?」
「這事兒得問子房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