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魚跑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魚跑了

有一種大局已定叫做擒賊先擒王,項籍單人獨騎沖陣成功,也就意味著這場戰事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候。

副將楊熊死了,主將趙賁也陷於敵手,這樣的局勢變化使得楚軍士氣大漲的同時,也讓秦軍手足無措左右遲疑。

說到底,他們畢竟剛剛變成軍兵不久,對於應付這樣的局面毫無準備,慌了神也是純屬正常。

一時間,無數人選擇架住楚軍的兵器之後大眼瞪小眼……

殺昏了頭的混小子沒個輕重,項箕才不管這些呢,一劍下去好幾聲慘叫、又一劍下去血花飛濺,在這漸漸安靜下來的戰場上愈發明顯。

最後還是樊噲看不過去了,揮刀架住項箕的利劍,低吼道:「你小子悠著點,再這麼下去,秦人不甘引頸受戮必然戰心再起!」

項箕收勢不住,又是一劍揮出去,半空中手腕一擰,長劍順著樊噲的掩月刀一滑,本該挑刺敵人的殺招最終變成了劍脊抽打。

「樊大哥言重了吧?!我覺得這些人沒有那樣的勇氣……」

是啊,主將副將都不在了,爭相拚命有啊好為了哪般呢?就算要拼,誰來當頭腦發號施令呢?!

不止是項箕抱著這種想法,在場的許多楚人也是這樣認為的,哪曾料到就在項籍挑著趙賁來回巡視的時候,異變再起!

一個傢伙拋開了兵刃,如同受傷的狼那樣長嚎一聲,合著身撲了上來。

項籍見他沒什麼威脅,長戟一晃便要將其拍開,誰知此人本來的目的就在於項籍的兵器而非其人,他雙臂攤開懷抱一張,抱住掛在戟上的趙賁泣聲悲涼。

如果是平時,項籍見到這種舉止忠義之人說不定會賞他一塊彘肩、一觴美酒共飲一番,但在此時兩軍敵意未消、血未流干,心境轉換哪能這麼快?

所以他把戰戟繼續往上挑了挑,想在眾人面前以此示威。

百餘斤重的精鋼長兵帶著一死一活兩個人,對於項籍來說輕鬆的猶如無物,殘酷的對比與強大的敵人卻沒能把秦人嚇退,經過短暫的寂靜之後,很快就有第二個傢伙發出同樣的長嚎再度欺身而來……

然後第三個,第四個……

從戰事正酣到放低兵刃,秦軍經歷了一次被斬將奪旗;從萬籟俱寂到再到忽然發難,他們暴起的毫無道理!

項籍認為沒道理的事情,就這麼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了,一兩個抱著趙賁屍首痛哭的忠實簇擁不算什麼,可是如果讓這些傢伙攪動的戰事再起波瀾,那罪過就大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再看看後面撲來的秦人並不像第一人那樣拋開兵刃,項籍抖了抖長戟割破趙賁衣衫,鋒利的戟尖重見天日!

心中沒了迅速拿下敵酋的負擔,手中兵器又脫開了桎梏,盤龍再度翔空時,又有無數血光隨之衝天……

左劈、右挑、前刺、后勾,項籍再度重複這些浸入骨子裡的動作時有些興緻不高,因為事情的發展跟他的預期稍微有點不一樣,還因為這些再度圍上來的秦人章法大亂,實在構不成威脅。

最重要的是,拼殺片刻之後他發現願意為暴秦死戰者只有區區數百,再一聯想眼前人皆是趙賁親衛、陣外人全是拼湊而來的刑徒,出現這種差別完全不難理解了。

聞聽喊殺聲只在近前並非秦軍全體營嘯,項籍放下擔憂,出起招來更加不留餘地,與趙賁親衛以攻對攻的廝殺起來,倒是比之前暢快許多。

主陣發生的變化對於刑徒軍來說並非一點影響都沒有,活下去的本能驅使著他們安心待降或者蠢蠢欲動,因為勇氣與見識的高低不盡相同,所以這些人無論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在缺少一個領頭者之時,很難付諸於行動。

見到這一幕,虞周忽然明白英布那樣的傢伙為什麼可以做大,也懂得章邯為什麼可以收復百二秦關了……

同樣是囚犯,驪山這些傢伙與後世的罪犯們待遇大不相同,活在沒有保外就醫、沒有生命保障……各種沒有的環境里,他們幾乎每天都在掙命。

一口吃的會鬧出人命來不稀奇,一個擋風遮雨的樹窩能讓人打出腦漿子也不奇怪,也許某一天早晨醒來忽然發現八百十個人死在了夢中,然而這種事兒連工吏都無法驚動便已了結……

設身處地的試想了一下,虞周覺得這些人應該活的很壓抑,甚至是絕望,就像自己當初在秣陵見到的那些役夫一樣,身心都被摧殘的不行。

有句名言說得好,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所以能在煉獄一樣的牢籠中活下來的傢伙一定堅韌無比,最起碼,飽受壓迫之後他們的反彈應該很劇烈……

章邯看中了其中潛力,所以才能挽大秦於傾頹,英布身處其中更是了解,所以才能藉此封王佔地千里。

而現在,這些人一度爆發之後陷入了迷茫,特別是兩位將軍逝去更讓人不知應該何去何從,從自輕到自傲,是章邯救了他們,從自負到自卑,又是項籍親手戳破了他們的希望。

時至今日,再不勸降更待何時?!

「燕恆。」

「在!」

「找幾個嗓門大的兄弟,逢人就喊'降者不殺',還有,納降之後注意收繳兵刃、打亂原有建制,實在不行先餓他們一天再說。」

「喏!」

好人誰都想做,可是這個世道卻容不下所有好事,優待俘虜那一套在此是說不通的,因為無數階下囚閑的沒事就會幻想笑眯眯的臉孔背後到底藏著什麼樣的陰謀。

特別是全天下都把餓俘虜幾頓作為更有利於掌控的手段,並把這種手段延續成為慣例,更特別的是楚莊王平定了若敖氏叛亂之後定下了斷頭飯的規矩,沒人願意在剛剛被俘的時候就被好吃好喝伺候著,尤其伺候自己的還是楚人……

虞周以前嘗試過改變,結果不太好,兩個野菜窩窩就讓別人以為你要買他的命,還能說什麼?!

不過這樣一來也有好處,那就是施恩於人的空間簡直太大了,難怪故事裡的「金眼彪」施恩膽敢好吃好喝伺候武松幾天就讓他去打蔣門神呢,人或者人命太賤了,插上根草就能賣……

燕恆領命去了,戰場變得更加詭異起來,項籍那邊打生打死如同冷水進了熱油,大多數秦軍卻還在相互觀望。

他們看看自己的雙手,看看身邊的同伴,再看看秦字旗、楚字旗,無數個念頭變成竊竊私語或者眼神交匯,就是沒人攔著項箕與樊噲他們去中軍匯合項籍。

眼看著數百名寧死不降的秦兵就要加速消亡,變故再次出現,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聲音忽然高聲喊了一句「快跑」,這話對於昔日無時無刻都在想著逃出生天的囚犯來說,簡直比軍令還管用……

於是,本來安靜下來的秦軍聽了楚人勸降只是交頭接耳,聽完這句話之後,忽然有人扔下兵器撒丫子就跑!

一個用黑袙裹著頭的尖嘴漢子更是大膽,他是直接從項籍的大纛旁邊路過的,執戟衛們一時不察,竟被此人左鑽右鑽跑了出去,活像一條泥鰍一樣消失在草叢中!

有了這樣一個現成的例子在,剩下的刑徒軍不用人教就開始四散奔逃。

戰場人多地大,想要牢牢的掌控住每一個角落簡直不可能,尤其是以少對多騎兵還被龍且帶走了之後,楚軍對於爭相亡命的傢伙更加無可奈何。

這本來就是匆匆促就的決戰而非算計好了的圍殲,一時間,魚跑了手裡卻只有一張爛網的感覺湧上虞周、張良心頭,只得相互對視苦笑。

「抓多少算多少吧,讓將士們別貪心,這時候被人反咬一口可就冤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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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別楚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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