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染刑場

第19章 血染刑場

周馳愣住,面露不解。狄亦方解釋道:「你看到的『孟婆』其實是蘇媽媽,而真正的孟婆早就代替蘇媽媽死在了蘇媽媽的家裡。」

周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這個『蘇媽媽』死時臉都是被划花了,想必是真正的蘇媽媽的作為,是怕我們認出來那是假的。」但很快又很疑惑道:「那她是怎麼找上孟婆的呢?雖然孟婆是她家的鄰居,但是我手下親自跟到門口監視著她,沒見外人來過啊!」

狄亦方說道:「蘇媽媽在她回家之前,就花重金買通了一個下人,讓她把已病重的孟婆掐死,然後再把屍體搬到蘇媽媽家裡,藏在了蘇媽媽的床底下。等蘇媽媽回家,便毀了孟婆的容,並與其換了衣服,再把孟婆偽裝成自縊的假象,而她自己則躲在了床底下,等我們監視她的人散了后她通過別的途徑秘密逃遁了。一切看起來都處理得很完美。」

「要不是後來我聽仵作說這屍體早在上吊前就已經死了,覺得有些蹊蹺,所以派人仔細調查。這才發現真相。」狄亦方將那些紙箋遞給周馳說道:「周馳,這些都是幫凶的下人招供的供詞。你看看。」

周馳快速地看完后,不由得震驚道:「真沒想到這婆娘竟有如此手段!」

狄亦方冷笑,說道:「蘇媽媽不可能有此心計,真正的主謀應該是她背後的那個人!」他轉頭望向老夫人的住處,嘆道:「母親,好手段!」

周馳想到了什麼,問狄亦方道:「那麼將軍,陰馥淼的替身又是誰呢?」

……

「那是我的外孫女兒。」蘇媽媽平淡的對陰馥淼說道。

外面的風颳得呼呼作響,裡面的篝火也被吹得噼啪作響。蘇媽媽的臉被火光映得晦暗不明。

陰馥淼看著蘇媽媽極力掩飾的哀慟神情,明白了,那個替死鬼真的是蘇媽媽的親外孫女兒!

陰馥淼張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麼,人情練達的她知道此時最好是無聲勝有聲,於是她只能扭頭看向門外。

她們二人躲到了一座破敗的寺廟裡。之所以破敗是因為相傳這裡經常有鬼怪出沒,若是以前的陰馥淼會害怕,但現在的她,呵呵,也快成鬼魂了,還會怕鬼嗎!

此刻的陰馥淼看著廟外被疾風吹得張牙舞爪的草叢,有著劫后逢生的慶幸。

許久,蘇媽媽從包袱里拿出了一封信,對陰馥淼說道:「陰小姐,這是老夫人讓老奴交給你的信!」

我姑祖母?她為何要救我?陰馥淼心中滿懷狐疑地接過信封,也不避著蘇媽媽,直接拆開看信。

信中寫道:「吾侄孫女,若見此信,說明汝已脫險。同時也表吾陰家還有光復之望,尚未完全覆滅。恨吾兒狼子野心,致吾陰家慘絕人寰,原罪在吾,是吾之錯。幸天不絕人路,將汝存之。汝定惑吾為何不救汝弟,反救汝,蓋因關乎陰家之秘!吾陰家能建二百餘年基業皆因此密,亦因此密,陰家女子之重要,更甚於男子!」

看到這兒,陰馥淼有些驚訝,這些文字顛覆了她一直被灌輸的重男輕女的思想。

她繼續看下去……

信中繼續寫道:「然此密為何事,吾也不知。只知離京城西郊十里地處,有棵歪頸槐樹,陰家之密皆藏於那處。馥淼,光復陰家大業之責落於汝手,陰家一脈的起複全系汝一身,吾身囚於狄府中,故就地遙拜蒼天與先祖,望其護佑汝成功。馥淼,無論如何定要尋至那處,找出其答案。切記!切記!!」

陰馥淼收起信,有些迷惘。她看向蘇媽媽,問道:「我姑祖母有沒有跟你說些什麼?」

蘇媽媽搖頭,實話實說道:「老奴只是知道這封信很重要,要是交不到您手裡,就要毀掉。」

陰馥淼點點頭,她從小就從長輩常背人密會交談中看出陰家有秘密,今日看來這個秘密是真的存在!

第二天一早,京城的各個公示榜上,都貼上了明日陰家上下集體問斬的告示,這意味著陰家一案要塵埃落定了。一些沒有被牽連進來的世家大族們都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其中有些人這才有了兔死狐悲的心理。而那些受到牽連的家族,即便沒有像陰家這般悲慘,但也需要一些時間躲在角落裡,舔舐修復著被暴雷擊中的傷口。更有一些原先掛在陰家大樹上的猢猻們都已經開始尋覓新的棲息地了。

翌日,王公貴族們紛紛派出小廝在刑場外圍守候,也有一些喜歡看熱鬧的老百姓前來圍觀。所以刑場被黑壓壓的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放眼望去,全都是攢動的人頭!好像整個京城的人都來了。

一頭戴黑色帷帽的玄衣少女混在觀眾群中,頗為低調。

刑場上的囚犯以十五人為組跪滿一排,足足有二十排之多!人數實在不少,皆是陰家的人。站在最前排為首的便是陰家的家主,曾任太子太傅的陰曇德!他是最重要的犯人,如今他已瘦骨嶙峋,臉頰凹陷,本就病弱之軀,加上提審時的各種酷刑招呼在身上,滿頭滿身的血污,鼻青臉腫,其中一隻眼睛更是腫得幾乎睜不開眼皮。

他努力讓自己跪直了,如果可以,他寧願站著死!他努力地抬頭看著站在對面的幾位監斬官,有狄國公狄亦方,刑部尚書譚耽發和大理寺卿汪旋,還有御史大夫郭通明。他們也在看著他。

「呵呵,人都齊了!」陰曇德說道。

突然他笑了,漸漸的笑聲越來越大,最後仰天大笑:「哈哈哈……」

狄亦方橫眉問他:「陰曇德,你在笑什麼?」

陰曇德說道:「我在笑你!你、你、還有你!」他用眼神指點著狄亦方等人,說道:「笑你們如此可笑!」

譚耽發問道:「何以可笑?」

「笑你們的形態好醜陋!好像一群司空家族的狗啊!司空擊擎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你們還在為他賣命!知不知道狡兔死,走狗烹!我就是前車之鑒吶!」

陰曇德的聲音雖然沙啞,但音量不小,不僅僅狄亦方他們聽見了,離得遠一點的藏在暗處的某些權貴們也都聽見了。

場面一時沉寂,殊不知陰曇德的這句話被多少人聽進了心裡,會引起多少人的恐慌!

郭通明上前呵斥道:「休要胡言亂語,危言聳聽!聖上英明神武,深受黎民百姓愛戴!我等做臣子者,必要為聖上排憂解難!聖上自然也不會虧待我等!而你乃是亂臣賊子,有不臣之心,是朝廷乃至天下之毒瘤,聖上當然要除之而後快!」

陰曇德看向郭通明,冷笑道:「最傻的就是你這個郭老頭!一直被人當槍使都不知道!」

郭通明一愣,氣得滿臉通紅,指著他回擊道:「你都死到臨頭了還敢如此囂張,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狄亦方說話了,「陰曇德,眼看到時候了,你真的沒有遺言可留嗎?」

陰曇德死死地盯著狄亦方說道:「遺言?不就是想要知道我陰家的秘密嗎!」

狄亦方說道:「陰家的人果然都很聰明,一點就通。沒錯,我是想知道!也預料到你不會告訴我!不過……」他走了過去,來到陰曇德身邊小聲說道:「表兄可否知道你的女兒已經逃走了?」

逃走了?!怪不得沒看到馥淼!還以為她已經死了!陰曇德心中驚訝,但表面不露聲色,平靜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狄亦方笑了,他已經看到了隱匿在陰曇德眼底的震驚,說道:「表兄,你就沒什麼話要對你女兒說嗎?」

「表弟,你終是小瞧了我們陰家!是想刺激我女兒,讓她劫法場?我陰曇德的女兒可沒那麼愚蠢!」陰曇德輕蔑地說道。

狄亦方直起身環顧四周,人山人海的,根本尋不到陰馥淼。他說道:「你想錯了,我並不想要抓住你的女兒。」

陰曇德皺起眉頭,略一思索,立馬明白了狄亦方的意圖,「你這是在套我的話,還是想知道陰家的秘密!」

狄亦方不置可否,說道:「你女兒肯定在現場看著你呢,面對唯一生還的血脈,真的還不說出來嗎?!」

陰曇德不語,但眉頭擰成深刻的「川」字,他心裡在掙扎著,矛盾著,表情顯得格外的凝重。

狄亦方有些無奈道:「表兄,我是在給你機會。可沒想到你們陰家的人這般冥頑不靈,我母親是,你亦是!」然後走下了法場,輕飄飄地道:「行刑吧!」

劊子手們一聽此令,便紛紛掀掉黑布,亮出了鬼頭刀,鋒利的刀刃在陽光照耀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且慢!」陰曇德此時大喊一聲。

狄亦方舉手示意劊子手靜候,他想聽陰曇德的下文。

陰曇德高呼道:「陰家鳳凰,就算縱身跌入十八層地獄,也會浴火涅磐!」

狄亦方冷嘲道:「鳳凰?!你是指你女兒?呵,我倒要看看你女兒將來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陰曇德並不理會狄亦方,而是不斷的重複高呼道:「記住啊!陰家鳳凰,縱身跌入十八層地獄,浴火涅磐!陰家鳳凰,縱身跌入十八層地獄,浴火涅槃!!」

狄亦方劃下「行刑」的手勢,陰曇德呼聲未歇,便已人頭落地,血濺三尺。

隨後更多的人頭齊齊落地!頓時血流成河,整個法場幾乎成了血池,除了赤紅色就沒有別的顏色,到處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方圓百丈的天空都被稀薄的血霧籠罩著。

三百多號人,幾十個劊子手,全部斬完都要花上好一段時間。再鋒利的刀刃也都起了卷,再驚心動魄的場面看久了也會讓人變得麻木不仁。

眾人的驚呼聲越來越小,最終漸漸的平息了,他們都開始較為平靜地看著這個血腥的場面了,好像在看戲。

沒有人發現那個玄衣墨笠的少女正在渾身發抖,更不會有人發現黑紗後面的那雙滿含淚水的眼睛。她用雙手緊緊地捂著嘴,怕自己發出絕望的呼喊。她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是張開的,每一根頭髮都是立著的,好像有人在揭開她的頭皮,扼住她的靈魂慢慢地脫離軀體。

越是這樣,她越是要拚命地捂著嘴,而眼中的淚水卻快要如同決堤的水,破堤而出,她強咽回去,可心裡的淚水,卻把她溺在水中,慢慢地沉入水底,使她沒了呼吸,停了心跳!

她恨恨地望向狄亦方,儘管看不清他的面孔,卻清晰地記住了他的表情,那麼令人憎惡!她暗暗發誓:「父親,我陰馥淼今生一定要拼盡全力,為陰家報仇,滅掉狄家,滅掉司空家族,滅掉整個大晟王朝!我會拿他們所有的人的項上人頭,來祭奠你們在天之靈!」

夜已至深,狄莫芸輾轉反側睡不著,白日里聽完前去觀刑回來的相沁,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刑場上的情形之後,心中十分驚詫自己父親的霹靂手段。短短十五日,就把門庭若市的陰府變成門可羅雀的荒宅!更震驚於他對陰家的仇恨竟然這般深重,不惜滿門抄斬!

狄莫芸起身,叫醒了睡在身邊的相沁,她問道:「相沁,你怎麼看?」

迷迷糊糊的相沁揉著眼睛問道:「小姐是在問陰家被砍頭的事嗎?」

狄莫芸點頭。

相沁想都未想地說道:「當然是叫好了,陰家人那樣橫行霸道,早該絕戶!」

狄莫芸沒想到相沁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禁呆了,後來想到她才不過是五六歲的孩子,便循循善誘道:「那具體說說陰家人怎麼霸道了?」

「那老夫人不就是陰家人嗎?小姐您看她有多壞,動不動就要杖斃誰!老夫人這樣就說明陰家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這種人存在世上就是個禍害!再說狄國公是小姐您的父親,是位愛護百姓的好人!所以這事一定是老爺做得對。」

狄莫芸莞爾,她說道:「相沁,世上沒有絕對的對錯之分,也沒有絕對的好人壞人之分。萬物得兩面看。」

相沁思考了半天,還是搖頭表示聽不懂。

狄莫芸笑笑,說道:「說具體點就是凡事多設身處地的去想實質問題就對了。」

相沁似懂非懂地點頭又搖頭,於是狄莫芸也就不再佈道了,因為這是教不會的,是要靠經歷去領會的。

狄莫芸下了地,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問相沁:「你要不要也喝點?」

相沁趕緊下床,連忙走過去對狄莫芸道:「小姐,以後這事您吩咐奴婢來做就好了!」

狄莫芸說道:「我以後若有不方便的時候就吩咐你來做。平時不必這樣緊張,你看安媽媽都沒像你這樣。」

相沁想想也是,安媽媽說過這位小姐不怎麼喜歡別人伺候她,自己和小姐相處了一段時日後也看出來了,小姐真的很獨立。

相沁感嘆道:「小姐,您真的和別人家的小姐不一樣!」

狄莫芸再次笑了一下,沒有接話茬,而是喝了口水說道:「把你叫起來,是想跟你說件事,明日我們要出府一趟。」

「出府?我們不是被禁足了嗎?」相沁問道。

狄莫芸往老夫人那正房的方向望去,問道:「你覺得老夫人還有能力管這些嗎?」接著她又說道:「你不覺得府里添了不少新人嗎?」

相沁點頭道:「嗯嗯,是啊,好像夫人新買了不少下人進府,反而一些舊面孔卻看不著了。尤其是老夫人那邊的……」自己的話還沒說完,便已想通了事情。

相沁馬上改口問道:「小姐,我們出府幹什麼?」

狄莫芸說道:「你還記得楊伯伯說的故事嗎?我很感興趣,想明天去見見楊伯伯,想問他若那故事是真的,是在哪裡發生的。」

相沁說道:「算算日子,楊伯伯確實也該回來了。小姐,明早我就領您去找他。」

狄莫芸笑道:「儘管沒有人盯著我們了,但也不能太張揚,還是偷摸地出府吧,明早咱倆女扮男裝,出府後記得叫我公子!」

相沁遵命,去西廂房翻找男性的衣服去了。

第二天清晨,狄莫芸與相沁便早早地喬裝打扮好,偷偷的從後門溜出了府。也許有的僕人察覺到了,但在這人心浮動之時,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地放過去了。

狄莫芸由相沁帶路,在街巷裡七拐八拐的,終於到達了楊伯伯所在的居室。

狄莫芸有種強烈的預感,她覺得今日會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真相。可她越是靠近,腳步越有些遲緩。心裡自嘲道:終究還是害怕面對真相,何時自己變得這般患得患失了!難道真是近鄉情更怯?!

相沁在前面領路,沒有注意到身後狄莫芸的變化,興沖沖地喊道:「楊伯伯在嗎?!我是相……我二丫回來看您來啦!」

屋內便有人應道:「哎,是二丫啊!快進來吧!」

進了屋,相沁主動向楊伯伯介紹道:「楊伯伯,我現在是狄家大小姐的丫鬟了。我身後這位就是狄家大小姐,我以前給小姐講過您講的故事,小姐很感興趣,想過來見見楊伯伯。」

楊伯伯看著男裝打扮的胖墩墩的狄莫芸,說道:「哦,狄大小姐感興趣?」

狄莫芸點頭道:「是的,楊伯伯,我就是想請教您,您講的故事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楊伯伯略微不悅,說道:「老夫不會騙人的。」

狄莫芸有些赧然,說道:「楊伯伯誤會了,是晚輩頭一次聽說此事,覺得大為驚奇。想去事發之地走走。可以嗎,楊伯伯?」

「這樣啊……唔……可以是可以,但是老夫最近手中有活要干,干不好是要賠僱主錢的……」說著,楊伯伯斜眼看向狄莫芸,撫著自己的鬍鬚,開始從上至下地打量著狄莫芸。

這是在要錢?狄莫芸有些不確定地拿出十兩銀子默默地放在桌上。

楊伯伯眼睛亮了,咳嗽一聲,繼續說道:「不過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活,可以往後放一放。看在狄大小姐這般誠懇的份上,老夫就勉為其難地帶你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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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雲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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