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印證前世

第20章 印證前世

狄莫芸啞言失笑,活了兩世,第一次接觸到這等市井小民,也才第一次讓她感覺到錢的便利!

楊伯伯領著兩個主僕二人往京城外西郊九、十里處的一片靠著小河的小樹林里走去。

楊伯伯在某一個地方停了下來說道:「到了,大概就是在這一片兒吧。」

「這裡?」狄莫芸問道。

「是啊!老夫當初就是趴在那邊的草叢裡看到的。」

相沁歪著腦袋問道:「楊伯伯,那日天都黑了,您怎麼還沒回城呢?」

楊伯伯回道:「那日我回京趕路,中途荷包掉了,才折路返回尋找。結果還下起了暴雨,就耽擱在這兒了,豈料撞上了那群妖怪。」

「可是楊伯伯,您怎麼知道荷包掉在這裡了呢?」相沁緊追不捨地問道。

「因為老夫曾在這裡歇息過,想著荷包可能是當時解下水袋時遺落的吧!也怪老夫粗心,光盯著車上的石灰石了,自己的荷包掉了都不知道。」楊伯伯一臉遺憾地說道,說明那荷包仍然沒有找到,而且裡面的錢數還不少!

「那說明楊伯伯盡職盡責,連押運石灰石的小事都親自監督著,怪不得是京城顯貴爭著搶著要的泥瓦匠呢!」相沁藉此誇讚道。

這孩子嘴真甜!狄莫芸暗暗佩服相沁的情商,看楊伯伯由陰轉晴的臉,跟著說道:「原來楊伯伯是有名的泥瓦匠啊!正好我家想要壘個亭子,日後我會向父母親推薦楊伯伯!」

楊伯伯徹底心花怒放了,連連點頭道:「好好好,那老夫先謝過狄小姐的提攜了!」

狄莫芸回道:「應該是晚輩謝您才對。感謝您百忙中還抽出時間陪晚輩來這裡,晚輩還想在這裡多待一待,您若有事就先去忙吧!」

楊伯伯聽出來狄莫芸這是在打發他走了,於是識趣道:「那老夫先回去了,日後有事兒可隨時招呼老夫。」說完辭別而去。

狄莫芸開始四處仔細尋找。相沁感到奇怪地問道:「小姐,您在找什麼?」

「我在找……」狄莫芸一下子被問得噎住了,是啊,我在找什麼呢?!找能證實自己猜想到的證據嗎?!都五年了,即便有什麼痕迹,過了這麼多年了,只怕也該消失了吧!

狄莫芸一下子覺得自己好傻,好蠢。不是早就想開了嗎?!怎麼還這樣不甘心!明明一種虛無縹緲的想法,卻總是孜孜不倦地索求。可能到頭來白了頭,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狄莫芸一下子沒了興緻,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她深吸一口氣,對相沁說道:「走吧,我們回去吧。」

轉過頭,卻發現相沁不再是睜著有神的大眼睛看著她,而是蹲著身子盯著地一動不動,好像在研究著什麼。

「相沁?」

「啊,小姐,您快過來看,地上有塊圖案,我從未見過,感覺蠻特別的!」相沁興奮地仰頭向狄莫芸招手。

「圖案,什麼圖案?」

「就是這個。」

狄莫芸也蹲下身湊過去一看,頓時呆住了。

「小姐您看,是不是覺得很有趣,一個圓圈裡面還有兩個橢圓,而且交叉著的,中間豎著……一條蛇?蛇在吐珠?」相沁一邊形容一邊思考著。「那條蛇畫得好簡單啊,是簡筆畫?不過倒挺生動的!小姐您看,奇怪的是這個圖案像是鑲在地上的,誰會在土地上做這種浮雕呢?不過看起來好精細……一點瑕疵都沒有。」

「那是因為這塊土壤是含有黏土成分,又與石灰石混合,遇水軟化,印上任何東西都能成浮雕模型,后又經太陽的暴晒,所以就形成了你現在看到的樣子。」狄莫芸的聲音響起。

「哦,原來這樣,那為什麼不畫別的呢,畫條蛇幹什麼?」

「……那不是蛇……那是一條龍。」

「龍?對,說龍更像些!那龍上面的是珠子嗎?」

「算是珠子吧,其實它代表著天下的核心,是一種精神。飛龍吐珠(其實是飛龍在天),是表示尋找希望的勇氣。」

「這樣啊。」相沁說道:「這麼說,那這個是圖騰了?」

「圖騰……不,更準確的說它是圖標。」

「哦,圖標!咦,小姐,您怎麼知道得這麼多?」

「因為……」狄莫芸說不下去了,因為那是她親手設計的啊!這圖標不是別的,正是她為名為「新生一號」的飛船而設計的徽標啊!

「小姐,您怎麼在抖?」

狄莫芸的臉很僵硬,可身子卻不可抑止地發著抖,且抖得越來越厲害。

這裡果然是DS087星!果然是!!

這個徽標圖案便是最好的證明!一定是那天晚上「新生一號」的先鋒小隊的人降落著地時沒有掌握好平衡,使懸浮漂移盤的地盤尾部的鑲邊徽標印在了軟泥上。恰好那軟泥是由黏土和石灰石混合而成的,而後又經過了長時間的日晒,這個圖案便保留了下來。

狄莫芸激動得想落淚,懸了五年的心這時候才重重的落下。原來她不是莫名的被吸入蟲洞穿越到異時空去,而是依然活在與地球同一時空存在的DS087星里!

原來我的猜測是真的!狄莫芸痴痴地看著那徽標,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

這麼說……那飛船失事是事實!那五十萬生命的罹難是事實!爺爺危在旦夕是事實!秋克白生死不明是事實!……多少次午夜夢回,狄莫芸心懷僥倖的對自己說那有可能是個夢,是自己臆想的另一個世界!

然而,現在真相已經赤裸裸地擺在她的面前,她無法再自欺欺人了,這一切的一切都真實的發生過!她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既渴望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的原因,因為她不敢面對真相背後的絕望!一種無望的、無力回天的絕望。

對遠在天邊的親人的牽挂、對熟悉的人生死不明的悲傷、對無辜生命逝去的遺憾,對自己沒能力挽狂瀾的懊惱,對自己獨自再世為人的愧疚……種種心緒如衝破閘門的洪水涌到心頭,狄莫芸一下子哭開了。

「哇……」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小姐?!」相沁很是焦急地抖動著狄莫芸的身子,不知該如何安慰。

「嗚……嗚……嗚……」狄莫芸哭聲陣陣,哭得越來越激烈,越來越不能自己。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面對這個世界,自己是多麼的孤獨,滿心的苦楚卻無言訴說,唯有用哭泣來宣洩。

……

陰馥淼根據信上的指引,終於在京郊某處找到了那顆歪頸槐樹,那棵樹已經是半死不活的模樣了,有一半的枯枝死皮。

陰馥淼繞著樹榦走了幾圈,沒發現什麼異常。又彎身沿著樹榦底部從下至上的仔細觀察著,依然什麼破綻都沒有看出來,真的是在這裡嗎?她有些懷疑自己找錯了,猶豫要不要去別處看看。

正在困惑中,聽到了由遠及近的哭音。她緊張地扭頭望去,看到了一個矮胖的小公子哥邊走邊哭。看起來很傷心的樣子。只聽「他」邊抽泣邊說道:「相沁,我……沒事……嗚……我沒事……嗚……我……我真的沒事!」

而一旁小廝模樣的瘦小個子,在小公子一旁焦急地勸慰著。

倆人與她越來越近,陰馥淼一直在戒備地看著狄莫芸,而狄莫芸卻視若無睹,根本沒在意周圍的情況,所以也更不會介意陰馥淼的注目禮。

就這樣,二人慢慢地擦肩而過。狄莫芸的身高只到陰馥淼的腰間,擦肩而過時,陰馥淼低垂著頭看「他」,卻見「他」停了下來。

陰馥淼有些緊張了,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小公子不簡單。她把手背到身後,偷偷的從衣袖裡抽出匕首的手柄,如果這個小公子有什麼不對勁的舉動,她要確保能控制住他。

狄莫芸正在毫無顧忌地宣洩著自己這麼多年的苦悶,她放聲大哭著,任憑淚水肆意的在臉上流淌著,完全不顧忌在旁邊手足無措的相沁。

她忽地一抬頭看到身旁除了相沁還有一人在看她,她趕緊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

時已黃昏,這個人一個人孤零零的在荒郊野外做什麼?她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轉念又一想,可能是異鄉人趕路,路過此地吧!

「咦!」狄莫芸突然條件反射般地注意到了這裡的不尋常,憑著自己前世的經驗,她一眼就看出了趕路人身邊這棵樹的門道。

於是,狄莫芸認認真真地打量著這棵樹。陰馥淼暗暗的在身後把匕首徹底地抽了出來,另一手握住匕鞘引而不發。

狄莫芸踩了踩樹榦底部幾腳,拍了拍樹榦軀體,又伏地敲了敲地面並貼耳聽了聽,等聽到地下發出的迴響聲后,她才直起身指著某一處說道:「這樹底下應該埋著機關。」

陰馥淼既詫異又緊張,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準備亮出匕首。

這時狄莫芸又說道:「罷了,估計是某戶人家戰時用來躲兵災的一個空窖而已吧。」

相沁連忙說道:「那咱們快打開看看吧,萬一有金銀財寶呢」

狄莫芸輕描淡寫地說道:「就算是有,君子也不奪人之財。」說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說道:「相沁,我們走吧。」說完就領著相沁走了。

陰馥淼見狄莫芸已經走了,心裡微微鬆了口氣,望著那小公子走路笨拙的背影,心裡一直在矛盾著要不要相信這個小公子說的話。

這時,狄莫芸回過頭來,看向陰馥淼。陰馥淼又是一驚,目光正對上了狄莫芸的眼睛,她有些緊張了,難道這孩子反悔了?!不管了,必須把這孩子處理掉!她心一狠,便抬步上前靠近狄莫芸,欲要一刀捅下。

「這位姐姐。」狄莫芸說道。

陰馥淼愣了愣,略微停頓了下來,抿嘴不語。

「姐姐您趕路時盡量不要走那邊,那邊地下應該是空的,有可能塌陷。雖然現階段還不至於有意外,但還是小心點好。」狄莫芸善意地提醒道。

把我當成過路人了嗎?如果是這樣,就別節外生枝了。陰馥淼僵硬地點點頭,悄悄地收起了匕首。

狄莫芸放心了,這才轉身慢慢地領著相沁遠去。

陰馥淼緊繃的臉終於輕鬆下來。她想著那小公子的話,好吧,反正目前自己也沒有更好的想法,就姑且信「他」一回。於是她將信將疑的在狄莫芸指定的位置用匕首挖,大約往下挖到一尺處,她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她扒了扒附在東西上的塵土,露出類似金屬之物的外殼,她繼續挖,不一會兒還真挖出了個像機關開關一樣的裝置,她顧不上驚訝那個小公子的天賦秉異,直接伸手扭動那個機關,畢竟是女孩,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擰動了那機關。

「轟隆隆……」大地在顫動,樹榦在搖晃,像發生了地震一樣。

一聲巨響后,以樹為中心的方圓一丈的地果然開始由外向內塌陷,眼看要波及到自己的腳下,她連忙跳開,抱緊了大樹,塌陷到樹底下時才慢慢停止,此時塵土飛揚,風沙肆虐。幸好這裡偏僻,人跡罕至,又恰逢傍晚,百姓基本上都已回了城。所以這種狀況未引起世人的注意。

陰馥淼緊緊抱著樹榦,驚魂未定的深呼吸幾口氣,見大地不再有動靜了,才敢仔細探查。發現樹四周的大地裂開,皆朝天翹起鐵門,出現了一圈幽深的洞口,俯身細看,看到了通向洞底深處的一層層台階。

陰馥淼咬著唇,鼓起勇氣,鑽了下去。

進了地洞的陰馥淼一邊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階,一邊四處打量。不一會兒她走到了平地。

這就是地下密室嗎?陰馥淼下完了台階,往上瞅,心道這地下室也不是很深,目測也就二丈高。她環顧四周,這個地下室並不是很大,也就一畝地左右。

陰馥淼看著空蕩蕩的地下密室,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裡什麼都沒有,空無一物!

不是說這裡有我們陰家起死回生的秘密嗎?!陰馥淼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相信她的姑奶不會騙她。她來回踱了兩步,又往洞口望了望。

看來這裡另有奧妙!肯定還有我沒參透到的地方!陰馥淼把姑奶那封信的話重新濾了一遍,還是沒有看出特別的信息。

陰馥淼不免灰心泄氣,難道我們陰家就此敗落了嗎?難道我陰馥淼此生報不了仇了嗎?她坐在台階上向死去的陰家亡魂懺悔,「父親,對不起,我好無能,陰家費盡心機救出了我,我卻在此一籌莫展,毫無作為。不僅救不了你們,連給你們報仇都報不了!父親,恐怕女兒辜負了你……女兒不是鳳凰……」

陰馥淼想起了陰曇德臨死前的那一幕,那一遍又一遍重複的遺言縈繞在陰馥淼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陰家鳳凰,跌入十八層地獄,浴火涅槃。」陰馥淼反覆地咀嚼著。

不對,這句話分明就是說給她聽的,以她的了解,父親臨死之前絕不會說無用的話,可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跌入十八層地獄……十八層地獄……十八層……」陰馥淼的腦里靈光一閃,站起來轉身走上台階。

陰馥淼重新從洞口往下走,這一次,她走一層數一層。

「一、二、三……十五、十六、十七。」陰馥淼數到「十七」時,腳已經下到了平地。

一共走了十七層台階。比「十八層」少一層。陰馥淼相信父親的遺言肯定別有深意,她想如果真有十八層的話,那麼這「十七層」下面還會有一層!也就是說這個地下室下面才是真正的密室!

可是怎麼才能打開第十八層呢?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地下室里沒有燈燭照亮,為什麼自己卻能一目了然地看得這麼清晰?即便有陽光穿過洞口照射下來,也不應能真切地看到遠處沒有陽光直射到的地方。這說明這裡有光!

有光?可光在哪裡?陰馥淼眼掃四周牆壁,沒有發現一處懸挂著的燭台,更沒有地方安置著火把。

到底是在哪裡發出的光呢。她的注意力逐漸轉移到了腳下的地面。難道是地面會發光?

陰馥淼蹲下來撫摸著地,依然是由很普通的土壤和石頭鋪成,沒什麼特別。陰馥淼不甘心,沿著牆壁與地面交界處的那條線一一看過去,繞了一圈,終於在某一交接處看出了端倪。

那裡有光!那裡不再是嚴絲無縫的連接,而是隱約有條裂縫,還有細微的洞眼,從肉眼看,只能隱約感覺到有光從那洞眼裡射出。但這顯得太微不足道,甚至有些牽強。

可陰馥淼就是篤定有十八層。她大膽的假設她踩著的是一個整體而又活動的地板,那麼它周圍肯定能有打開它的開關!

牆?對,開關一定藏在牆上!她回到了階梯處,在階梯附近的牆壁上開始來回敲打。

很快,她便敲到了迴響與其他迴響不同的音質,經過一番尋找,發現了一條由不規則的線條組成的類似菱形的牆塊,若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牆上的裂縫。

但怎麼打開它呢?!陰馥淼用匕首摳著那縫隙,直到她的匕首尖端處都變得有些鈍了,那縫隙才稍稍被劈開了一點,可菱形牆塊依然紋絲不動。

陰馥淼急了,眼看與成功一步之遙了,怎麼可以就被這一塊小小的牆片給阻礙了,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陰馥淼氣惱的狠狠地拍打著那塊牆片,一下、兩下、三下。

「吧嗒」那菱形牆塊彈出一角。

陰馥淼一愣,把著凸起的一角向外逐漸地掰開,最後那菱形牆塊以其中一邊為軸懸吊著露出裡面的開關裝置。

陰馥淼定定神,屏氣凝神地伸手轉動開關。

「轟隆隆」大地又一次晃動。她腳下的地動了,她站不穩,跌倒在地上,隨後身子一輕,就感覺到自己在急速地下墜。

陰馥淼來不及思考,本能地抱頭閉眼,等身子逐漸穩當了,她才慢慢地睜眼,驚訝地發現自己是與地面在緩慢地下沉。

陰馥淼抬頭向上看去,台階還在,但與自己的海拔越來越高,牆壁還在,但離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

越下降,空間也越大。原本與牆壁連接的地面逐漸離開了牆壁,形成了懸浮在中央的載體。

「真是地板!」儘管已經料到,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沒有繩索拉抻著,這地板是怎麼載著我下降的呢?

她趴在地板的邊緣伸頭向下看去,這一看就看到了讓她一生都感到是最大的震撼!

許久她才舒了一口氣說道:「果然是十八層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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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雲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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