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崑山 風靈賭命

夜入崑山 風靈賭命

一越往西北走,秋風越顯露威力,到夜裡它更肆虐無忌。天上沒有月亮,寒氣形成大霧伸手不見五指,一個小鎮靜悄悄的躺在前面的山坡下死氣沉沉,彷彿沉睡過去。洛詩禾與喬木快馬跑進鎮子,只見家家戶戶早已熄燈閉門,顯然她們今日錯過了行程,要是再鎮子中找不到客棧,二人免不了露宿街頭。天寒地凍,後半夜只怕更加寒冷難耐,洛詩禾貴為洛英山莊的大小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要她在外面凍一夜想都別想。

沿著街道往前走,終於見到一家亮著燈的客棧,天無絕人之路,二人牽馬過去不問青紅皂白洛詩禾直接一腳踢開門。客棧里黑壓壓全是人,寒風從門口吹進來,裡面的人紛紛回頭望向二人。眼前的情景叫洛詩禾與雅娜震驚,一個個持槍的漢子如餓狼見到食物一般盯著二人,偏偏洛詩禾改不掉她那囂張跋扈的性子,全身上下穿金戴銀打扮得漂漂亮亮,豈不更叫眼前的人眼饞。

江湖險惡,就算是武林盟主的女兒那又怎樣?喬木嚇得慢慢躲到洛詩禾身後去。此刻進退兩難,喬木在洛詩禾身後輕聲問道:「小姐該怎麼辦?」洛詩禾就算再有本事,這種陣勢也會被嚇傻,她哪知道該怎麼辦?

迷茫之際,只見一個漢子撥開人群哈哈一聲笑走來道:「這不是詩禾侄女嗎?你怎麼到這來了?」原來是陰司,再看客棧里的人使的都是鐵槍,看來是鐵槍會的人。陰司來到二人前道:「侄女孤身一人出門在外,洛兄難道就不擔心嗎?」他一擺手命人讓開一條路道:「來來來,天那麼冷,過來喝杯酒暖暖身子。」眼下洛英山莊與鐵槍會還沒有撕破臉,陰司與洛樹雲又是摯交,加之陰獅曾上門提親,洛詩禾雖然知道陰司沒安好心,但她相信陰司眼下不能把她怎麼樣,於是跟著陰司走過去。來到客棧正中央的桌子前面,陰司道:「侄女請坐。」坐在桌子面前的柳集贊、杜合二人同時站起來給她們讓座。陰司喝道:「去準備些吃的,再拿兩隻酒杯來。」

真沒想到陰司對她這麼客氣,洛詩禾沒有理由對他不客氣,洛詩禾笑道:「陰世伯,上次的事詩禾真是過意不去,我原本想等陰世兄的後事辦完后再次登門向世伯致歉,可陰世伯離開長安時也沒有告訴詩禾一聲,想來陰世伯還在生我的氣。」她站起來抱手道:「詩禾再次向陰世伯道歉,請陰世伯見諒。」

陰獅被殺后洛詩禾就裝模作樣演了一番,今夜又來這一套,別說陰司,就連柳集贊與杜合都十分氣惱。上次就被她給耍了,這次陰司可不吃這一套,白髮人送黑髮人誰不傷心,他故作鎮定笑道:「詩禾侄女知書達理聰明過人,我一項很喜歡,可惜獅兒他沒有那個福分。」

洛詩禾從眼角擠出幾滴淚水道:「世伯千萬不要這麼說,是詩禾辜負了陰世兄。」她擦擦淚水道:「不過世伯放心,陰世兄是誰殺的洛英山莊一定查個水落石出,到時候詩禾一定手刃仇人為陰世兄報仇。」她說得好聽,陰司也跟著掉幾滴眼淚,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就算不成器畢竟血濃於水。洛詩禾想了想道:「話說回來,要怪就要怪程不歸,要不是他橫插一腳怎麼會有今天。」洛詩禾還真會挑時候,看準陰司傷心,順勢搬出程不歸,想讓陰司將矛頭指向程不歸,讓鐵槍會找程不歸報仇,可陰司還沒傻到那個份上。這時候酒菜來了,洛詩禾親自為陰司倒上一杯酒道:「陰世伯,詩禾敬你一杯向你賠罪。」

戲一次比一次演得漂亮,可在陰司這種老鬼面前洛詩禾不過是跳樑小丑,她的戲再精彩唬得了陰司一時唬不住他一世。陰司忍氣吞聲將酒飲下問道:「對了侄女,你怎麼孤身一人到這來了?」

這個問題叫洛詩禾十分為難,不管她找到什麼理由,只怕陰司都不會相信。洛詩禾愁上眉頭道:「這件事都怪我爹,他為了讓嚴灼心幫他找洛河圖,在江湖上散布消息壞詩禾的名聲,詩禾一氣之下就跑出來了。」

陰司哈哈一聲道:「父女之間有什麼爭執都是常事,沒什麼大不了,眼下洛兄肯定擔心你的安危,這樣吧,明日我讓人送你回長安你看怎麼樣?」

洛詩禾趕忙搖搖頭道:「世伯的好意詩禾先領了,嚴灼心敗壞詩禾的名聲,詩禾一定要找到他,讓他還詩禾清白詩禾才有臉回去。」

陰司又道:「那不如這樣,我正好要去找嚴灼心,侄女不如跟著我,好讓洛兄安心。」

要是那樣的話豈不是被他當作人質,陰司可以隨時拿他來要挾洛英山莊。洛詩禾忽然心中不安,她一慌道:「世伯的好意詩禾先領了,想來世伯一定還有要事要辦,帶著詩禾豈不是不方便。」

戲演到這個份上就沒什麼意思,該說的好話都說過,下面就是翻臉的時候。陰司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哼」一聲道:「洛詩禾,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洛詩禾卻硬氣起來,也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來道:「陰世伯,你是武林中的前輩,因此我敬你三分,你別忘了我是武林盟主的女兒,我要是有什麼閃失,鐵槍會從此以後在江湖上就別想有好日子過。」洛樹雲哈哈大笑一聲,洛詩禾只覺得腰間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渾身彈動不得,與此同時杜合出手將喬木擒住。洛詩禾大急喝道:「陰司你想幹嘛?」

陰司冷冷道:「我想幹嘛?是你洛英山莊欺人太甚在先,要不是洛樹雲悔婚,獅兒他能死嗎?」他狠狠盯著洛詩禾道:「既然你送上門來,我陰司沒有不笑納之理,鐵槍會的聘禮也下了,你洛英山莊也收了,嫁給誰不是嫁?獅兒死了還有我,今夜就是我們洞房花燭夜。」聽此言,客棧中的鐵槍會弟子紛紛高呼恭喜陰司。

受制於人,洛詩禾淚水在眼角滾動,喬木罵道:「陰司,你要是敢碰小姐一下,莊主饒不了你。」

以後有洛詩禾這個人質在手,陰司還能怕洛樹雲不成?陰司哈哈大笑一聲道:「把她帶到我房裡去。」手下弟子得令,將洛詩禾往樓上押,陰司哈哈大笑一聲跟上去。

客棧中的呼喊聲一陣高過一陣,柳集贊指著喬木對杜合道:「這個怎麼辦?」

杜合對柳集贊喝道:「這個當然是我的。」於是扛起喬木回房。

鐵槍會弟子將洛詩禾丟到床上,陰司見她青春煥發美貌過人,早就急不可耐將外套一脫撲上去。洛詩禾大聲呼喊道:「陰司,你敢碰我一下我殺了你。」美色當前豈有不碰之理,這時候她說什麼都不管用。

只聽到「噗」一聲巨響房門被踹開,好事被打擾,陰司好生不爽轉過頭來,只見李香書闖進來。此刻陰司正在興頭上,敢壞他好事無疑是找死,他惱怒不已,運足功力一掌向李香書劈去。李香書一心只想救洛詩禾,沒空理會陰司,他人影一閃躲過去,陰司一掌並將屋裡的桌子劈成碎片。等陰司回過頭來,李香書已經替洛詩禾解開穴道,並將床上的被褥往陰司身上一拋,陰司躲不及,一條被褥蓋在頭上,待他將被褥丟開,只見兩扇窗還在搖動,李香書與洛詩禾已不見蹤影。

樓下的鐵槍會眾人聽到動靜氣勢洶洶衝上來,屋裡只剩下氣得咬牙切齒的陰司,柳集贊問道:「幫主,出什麼事了?」這還用問嗎?一切不就盡在眼前。柳集讚歎息一聲,這種時候最好什麼都別說離陰司遠點,免得陰司把氣撒在自己頭上。只怕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那麼大的動靜杜合不可能沒有聽到,為什麼不見他的蹤影?柳集贊大急喝道:「不好......」

一腳踹開杜合的房門,喬木已經被救走,杜合倒在床上,喉嚨上一道劍痕已經死了。陰司勃然大怒喝道:「洛樹雲、李香書,我陰司和你們勢不兩立。」

救走人不說還把杜合殺了,鐵槍會豈能被這麼欺負?乘李香書三人沒走遠,陰司命人點起火把追出去。剛撲到客棧門口,迎面傳來馬蹄和車轍的聲音,陰司一擺手將手下人攔住。鐵槍會眾人紛紛伸長脖子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不一會,一輛馬車出現在眼前,馬車徑直駛來,明目張胆在眾人面前停下,阿彩從馬車上跳下來拱手對眾人道:「給位大哥,向你們打聽一個人的下落,你們知道嚴灼心去哪了嗎?」

數十條漢子虎視眈眈,阿彩就像沒事人一樣,反而將鐵槍會的人震住。柳集贊看了陰司一眼,沒有陰司之命,眾人不敢妄動。陰司冷冷回答阿彩道:「你去黑水客棧看看吧。」

阿彩拱手道:「多謝。」說完坐上馬車「駕」一聲接著往前走。

等阿彩走遠后,柳集贊疑惑的問道:「幫主,怎麼讓她走了?說不定她和李香書是一夥的。」

陰司喝道:「今天晚上的麻煩還不夠多嗎?」再去追李香書恐怕已經無處可尋,他推開手下人走回客棧。

嚴少度睡得很好,心情也不錯,一大早黑水客棧還沒有客人時她並獨自坐在客棧中最顯眼的位置享受清晨大好時光。蘇行挺會討好她,早早命人給她準備好早餐,她一個人吃得津津有味,嘴角洋溢著微笑。沒人知道她為什麼開心,也許是因為前夜與嚴灼心聊得很愉快,也許是因為她讓嚴灼心與花依怒重歸於好;此刻沒有人打擾她,陽關從窗口透過照在她的臉上感覺十分舒服,彷彿整間客棧都是她的。

愁上心頭,她輕嘆一聲忽然一點胃口都沒有了,接著自言自語道:「三隻煩人的臭蒼蠅......」她抿抿嘴將筷子丟在桌子上。樓上有開門聲,接著聽到有人從樓梯上走下來的聲音,她回頭一看,花依怒提劍從樓上走下來。二人四目相對,花依怒先放慢腳步,而後又快步走下來,嚴少度頓時起勁對她笑道:「要出去嗎?」

花依怒停在她身邊瞟了她一眼道:「你最好離他遠點。」

花依怒剛要走,嚴少度喃喃道:「據我所知是你親手把他推進別人懷裡。」她同時眺花依怒有一眼。

說到痛處,花依怒道:「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說完走出去。

嚴少度得意的笑著沖她道:「怪不得他會離開你。」這話雖然滿是挑釁的味道,花依怒卻沒有回頭,接著門外急躁的馬蹄聲越走越遠。

她剛走不就,嚴灼心打開門走到花依怒房間門口,他並不知道花依怒已經提前離開,並敲敲門道:「花依怒,花依怒......」

樓下的嚴少度抬頭對他道:「她已經走了。」

嚴灼心想了想輕嘆一聲喃喃道:「走了......」花依怒獨來獨往慣了,沒什麼好奇怪的。他踱步從樓上下來,來到嚴少度面前抱手客氣的道:「嚴兄早。」

嚴少度歡喜不已道:「昨天晚上我們的話沒有說完就被那三隻煩人的蒼蠅打斷,不如我們接著聊?」

她如此客氣嚴灼心怎能拒絕,可惜眼下有要事要辦,嚴灼心道:「在下有要事要辦,請嚴兄贖罪,咋們改日再聊吧。」

嚴灼心剛邁開步子,嚴少度並撲上去攔在他前面問道:「你要去找花依怒嗎?」像她這樣好奇心重的人真少見,嚴灼心無可奈何,只好微笑著搖搖頭。嚴少度眼球一轉道:「這麼說你要去找洛河圖?」她停了停道:「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嚴灼心不答就是最好的回答,他繞過嚴少度走出客棧,嚴少度一笑回頭對蘇行大聲道:「掌柜的,給我們準備點乾糧。」說罷追去去。

兩人兩騎朝落雁峽的方向走,嚴少度似乎有問不完的問題,邊走邊問道:「嚴兄,你為什麼不去找花依怒呢?」如果她了解花依怒,這個問題就不用回答,嚴灼心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語。嚴少度接著道:「那三隻臭蒼蠅顯然是特意再等嚴兄你的,他們和嚴兄你既然是朋友,為什麼不告別一聲再走?」與他們告別豈不憑添麻煩,再說嚴灼心也沒有說過走了就不回來呀!她問的問題嚴灼心一概不回答,她並未生氣,反而笑道:「我知道嚴兄想去落雁峽,事情都過去那麼久,要是有什麼線索早就被別人發現,嚴兄去了也不會有什麼收穫。」

她怎麼知道不會有收穫?天玄閣浪得虛名靠的是比別人更有耐心,別人發現不了的信索說不定嚴灼心就能發現。嚴灼心對她笑道:「看來嚴兄已經去過落雁峽。」

嚴少度道:「我們既然是朋友,對朋友無需隱瞞什麼,在下確實去過落雁峽。」她這般率直,絲毫不避諱對洛河圖的野心,與江湖中絕大多數給予洛河圖的人有天壤之別。嚴灼心被她弄得暈頭轉向,著實看不出她的心思,於是對她一笑揮起鞭子抽在馬背上快馬飛奔去。

趕到落雁峽時干好是正午,夜晚寒風刺骨,正午太陽卻出奇的毒辣叫人睜不開眼。二人快馬跑上山坡,落雁峽就在腳下,狹長彎曲的峽谷一眼望不到盡頭,這種地方天生就是鬼門關,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在此喪命,二人彷彿還能聽到鐵馬金戈與烏鴉的叫聲。一隻鷹在頭頂盤旋,看樣子連鷹都知道來這來尋找食物,落雁峽果然實至名歸。

嚴灼心能想到當日發生過什麼,劫走洛河圖的人在這種險要奇絕之地設下埋伏,或許對方只想要洛河圖,並沒打算將天下鏢局趕盡殺絕,又或許對方與白念生有交情,總之,天下鏢局能全身而退算白念生走運。二人調轉馬頭跑下山坡來到峽谷中,當日廝殺的痕迹早在風沙中煙消雲散再也沒有蹤跡可尋。其實白念生還算聰明,他讓姓龍的鏢頭前去探路,同時讓姓龍的將真的洛河圖帶走無疑就是擔心峽谷中有埋伏。洛河圖關係天下鏢局生死存亡,按理說白念生不會將生死託付給別人,真圖一定是他親自保管他才放心。換了任何人都會這麼想,恰恰對方就想到這一點反其道而為之,一面派人在山谷中伏擊白念生讓白念生自顧不暇,一面派人去追姓龍的鏢頭,白念生果然上了當,等他趕到黑水客棧發現姓龍的鏢頭還沒有到,那時為時已晚。

河西走廊這個地方兩邊是群山,一條狹長的大道將兩山分開。從落雁峽順著姓龍的鏢頭逃跑的路線西行來到姓龍的死的地方,種種跡象表明,對方故意將姓龍的鏢頭往西趕,姓龍的當然不知道這是對頭早已設下的圈套,他被牽著鼻子走,等他進入山中並一頭扎進別人早就設下的陷阱,驚慌失措下只能任人宰割。狼群聞著鮮血的味道找來,除了姓龍的以外,天下了局其他人都成為狼群的腹中餐無疑又為對方幫了大忙,只剩一堆白骨,就算有什麼線索也早就消化在狼群肚子里。

天黑後山路崎嶇難行,就只能在山谷中歇腳等天亮以後再作打算。梁肖月與陳道安愣頭愣腦的撞見當天所發生的事,雖然二人有莫大的嫌疑,不過在長安時就證實洛河圖不在他們手上。其實最有可能發現線索的就是他們,可惜當晚二人差點被狼給吃掉,恐怕嚇得什麼都忘了。

在山谷中點起火堆,但願天下鏢局那些葬身狼腹的冤魂不要來找她們。寒風從山谷中吹過,火苗隨風呼呼作響,二人將隨身攜帶的乾糧在火上烤一烤,解下馬背上的羊皮口袋喝幾口酒去去寒,心情說不出的暢快。嚴少度哈哈大笑一聲道:「其實最有可能劫走洛河圖的就是洛樹雲,他那兩個笨徒弟就是最好的佐證,況且世人都知道當年洛樹云為了得到洛河圖不惜對結義兄弟痛下殺手,沒有誰比他更想得到洛河圖。」嚴灼心沒有回答,再沒有確切答案之前,他不會妄下結論,也不想將他知道的一切告訴別人。嚴少度「哎」一聲好奇的問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去找花依怒?」

她那麼好奇,嚴灼心苦笑道:「有些事情你是不會明白的。」

嚴少度又問道:「難道是因為辛捷楚?」嚴灼心驚奇的看著她,看來她知道的原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說起辛捷楚,嚴灼心慢慢將目光從嚴少度身上移開,他仰頭不見天上的月亮,不知道辛捷楚現在怎麼樣,她知不知道他在思念她,於是長嘆一聲。卻聽到嚴少度也長嘆一聲,她眼眶中水汪汪的,臉上露出悲傷的表情,看來她是受過傷的人。同是天涯淪落人,嚴灼心故作鎮定拿起羊皮口袋痛飲一番將酒袋子遞過去道:「來,喝酒。」嚴少度拿過去仰頭暢飲,而後哈哈大笑,可謂豪氣衝天。她又將袋子遞迴來,嚴灼心道:「嚴兄,我有一事不明,像嚴兄這樣爽快的人,你要洛河圖幹什麼?」

嚴少度從馬背上解下席子鋪到地上躺上去,她將臉埋到另一邊不讓嚴灼心看到她痛苦的表情道:「每個人都有她的苦衷,嚴兄不是也一樣。」話剛落地,眼淚就如潮水般湧出來。

她說的對,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作為朋友多給她一點理解和包容,何必非要什麼都問到底呢?嚴灼心毫無頭緒的一笑,很多時候他都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想要什麼,這樣不明不白的活著讓他覺得沒有一點生氣,心中那種乏味只有自己知道。他不斷尋找別人的秘密勉強安慰自己,但這永遠不是長久之計,人活著總要有個歸宿,或許回歸於平凡的家庭,又或許忠誠於自己的理想,而他呢?

火苗輕輕跳動,他回過神來往火堆里添上些柴火。山那邊傳來狼的吼聲,他眺望去,心想總要有個人守夜,免得和天下鏢局下些人一樣成為狼群的食物。嚴少度到底是個女人,他熬一夜沒什麼大不了,有他在好讓嚴少度睡個好覺。怕她半夜被寒風襲擾睡不好,嚴灼心躡手躡腳走到馬前解下捆在馬背上的被褥給嚴少度蓋上。其實嚴少度根本沒有睡著,她一直在落淚,只不過她沒有讓嚴灼心沒有看到罷了。突然來的關心讓她很意外,心裡的寒意一下子被衝散,她咬牙拉住被褥的一個角安心的閉上眼角,老實說嚴灼心不是那種出眾的人,為什麼辛捷楚和花依怒都對他念念不忘,她似乎明白其中的原因,不久並睡著。

安靜的一覺睡到天亮,醒來第一眼就看到嚴灼心,他紅著眼,臉上雖然帶著疲倦的神情還是對她微微一笑。嚴少度爬起來,她身上蓋著被褥,火堆還沒有完全熄滅,怪不得這也她睡得那麼好;每次呼吸都那麼清新,鳥兒在樹林間叫個不停,山谷中環繞著一層薄霧,清晨的陽關照射下來美極了,她心裡說不出的感激。

見她醒來,嚴灼心笑著對她溫柔的道:「你醒了,那我們該回去了。」

他站起來,嚴少度追問道:「去哪?」

嚴灼心回頭對她道:「黑水客棧。」

收拾行裝繼續出發,嚴灼心想了一夜清醒很多,洛河圖他一定要去找,這是他對花依怒和白念生的承諾,何況還牽扯到天下鏢局幾百條人命,儘管他知道結局不一定完美,他都必須遵守諾言;不管他願不願意,與花依怒總要有個了斷,這對他自己或是花依怒和辛捷楚兩個人都是好事,時光不復,他不能耽誤她們其中任何一個人。更重要的是,或許找到洛河圖,當這件事結束以後他就知道他想要什麼,他的將來在哪裡。

再回到黑水客棧時已經是傍晚,蘇行笑嘻嘻的迎上來拱手道:「嚴兄你終於回來了。」

客棧里的客人少了一大半,嚴灼心掃視一眼不解問道:「蘇掌柜,這是怎麼回事?」

蘇行無奈道:「嚴兄你還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沖你來的,他們以為你已經走了,所以全都走了。」

嚴灼心追問道:「徐妙筆呢?花依怒回來過嗎?」

蘇行呵呵一聲道:「花姑娘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至於那位徐兄,他讓我轉告你,讓你不用找他。」

說走就走,嚴灼心心中不禁有些失落。就在這時,燕十七和雲鬼哈哈大笑一聲從樓上走下來,來到嚴灼心身邊,燕十七道:「我們就知道嚴兄還會回來。」

他們憑什麼那麼肯定他一定會回來?二人見嚴灼心充滿疑惑,雲鬼拍了拍嚴灼心的肩膀道:「嚴兄為什麼到黑水客棧來?那還不是為了向蘇掌柜打聽洛河圖的消息,嚴兄還沒有得到想要的消息,自然還要回來。」說完,二人哈哈大笑一聲。到底是多年的朋友,最了解他的還是他們。

見二人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嚴灼心問道:「燕兄、雲兄,你們這是?」

雲鬼哈哈一聲道:「三個月之內嚴兄要是找不回洛河圖,天下鏢局那些人就會人頭落地,一個月過去了,想必嚴兄比我們還著急,看來我們只好下次見面時再喝個痛快。」他抱手道:「嚴兄保重。」又對嚴少度道:「這位嚴公子你也保重,咋們後會有期。」

燕十七同時拱手道:「二位保重。」

他們的情嚴少度可不領,二人一番好意只換來一個白眼。嚴灼心拱手對二人笑道:「後會有期。」說罷,二人大笑著就此匆匆分別。

銀子沒掙夠人都走光了,最失落的人是蘇行,他唉聲嘆氣一番走回櫃檯前。嚴灼心二人猜到他的心思,相互看一眼追上去,嚴少度道:「蘇掌柜,錢是永遠掙不完的,你嘆什麼氣?」

蘇行翻著賬本失落的道:「錢是世人命,沒錢路難行。」他這句話不就是嚴少度對居士易說過的嗎?二人笑出來。嚴灼心將一錠銀子放在櫃檯上,蘇行先看看那錠銀子又看看嚴灼心問道:「嚴兄你什麼意思?」

嚴灼心笑道:「蘇掌柜,咋們都是吃同一碗飯的,你的規矩我知道。」

蘇行一聽就明白,笑嘻嘻問道:「嚴兄想知道什麼?」

嚴灼心道:「我想知道洛河圖被劫那天都發生了什麼。」

蘇行回憶道:「那天晚上,白總鏢頭帶著天下鏢局的人來到黑水客棧,他進門就問龍鏢頭到了沒有,得知龍鏢頭還沒到,他就帶著天下鏢局的人急匆匆走了,天下鏢局的人剛走,鐵槍會的陰司和黃河幫的楚天錯都找上門,鐵槍會和黃河幫都要找天下鏢局,為這事差點打起來,後來聽說天下鏢局的人剛走,陰司和楚天錯都去追人去了,當時我就知道一定是洛河圖出了什麼差錯,果然如此,天快亮的時候天下鏢局又回來,還帶回那個姓龍鏢頭的屍體和洛盟主的兩個人徒弟,後來魚腸也出現,他說有人出三萬兩銀子讓他找白念生要洛河圖,要不是那個姓馬的鏢頭擋了一劍,白念生的命早就沒了,魚腸得知洛河圖被人劫走倒也沒有為難白念生,不過大鵬王卻找上門來殺了天下鏢局兩個人,後來的事白念生應該和嚴兄說過。」

嚴灼心將一錠銀子擺上道:「你怎麼知道是大鵬王殺的人?」

蘇行低頭從櫃檯里取出一枚製作精巧的暗器道:「嚴兄你看。」

那是一支打造成鷹的羽毛模樣的暗器,江湖上都叫它「綠羽毛」,是大鵬王藍日的妹妹藍月使用的獨門暗器。嚴灼心接過暗器思慮著道:「藍月......」這麼看來果真是大鵬王不假。蘇行說的這些事白念生和他說過,江湖上也早已傳遍,實在沒有必要花銀子再問蘇行,他想確定的其實是白念生有沒有和他說謊,證實白念生沒有說話,這點銀子花的還算值得。

看來江湖上的傳聞大多都是真的,嚴灼心繼續擺上銀子道:「蘇掌柜,你消息靈通,好歹你給我點有用的消息。」

如此謬讚,蘇行笑道:「你等等,我這裡確實有你想要的消息。」他又在櫃檯上翻了半天拿出一塊馬蹄鐵道:「你們看這是什麼?」

還用問嗎?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呀,嚴少度心裡頗不痛快道:「蘇行,你當我們是傻瓜呀?」

蘇行道:「這可不是一般的馬蹄鐵,實不相瞞,這塊馬蹄鐵是洛河圖被劫后我從落雁峽撿回來的,嚴兄請看。」嚴灼心接過馬蹄鐵,蘇行接著解釋道:「這塊馬蹄鐵上有明顯的字跡,據我所知這應該是西域的文字,從馬蹄鐵的材質上看,比起常見的馬蹄鐵材質要差一些,做工也不夠精巧,所以才會從馬掌上掉下來。」

這的確是一條有用的線索,按這條線索去查說不定有收穫。終於有些眉目,嚴灼心笑著又將一錠銀子給蘇行道:「這塊馬掌我留下,最後一個問題,龍王在哪裡?」

蘇行一愣道:「嚴兄說的是十二生肖幫的龍王?」嚴灼心點點頭。蘇行雖然不清楚他為什麼找龍王,但肯定與洛河圖有關,他想了想道:「龍王行蹤詭秘,沒有人知道他住在那裡。」他的回答倒是與馬王、鼠王的說法一致,看來這個龍王還真不好找。蘇行道:「不過......嚴兄可以到風靈鎮去碰碰願氣,聽說風靈鎮的四方賭坊和忘歸樓都是十二生肖幫的生意,龍王愛財如命,到那或許能找到線索。」

嚴灼心拱手道:「多謝。」

轉身就此離開黑水客棧,嚴少度「嘰嘰喳喳」喊著追上去問道:「哎哎哎,你們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明白?不就是一塊馬掌嗎?這算什麼線索?怎麼又和龍王扯上關係了?我前兩天還見過十二生肖幫呢。」

乾脆都告訴她,免得她問題不斷。嚴灼心一邊解開馬韁繩一邊道:「你別小看這塊馬掌,從這塊馬掌來看,劫走洛河圖的人很有可能來自關外,至於龍王,到了風靈鎮你就知道。」

嚴少度還是與猶未盡問道:「你怎麼知道劫走洛河圖的人來自關外?」

就知道她一定會問,嚴灼心道:「這還用問?蘇行不是說了嗎?這塊馬掌上的文字有可能是西域的文字,如果是真的,這些文字有可能是打造這塊馬掌那個人的店號,當然,上面的文字不排除是打造馬掌那個人胡亂留下的,不過有一點說不通,這塊馬掌如果來自中原,它的做工與材質未免太粗糙,只有一種解釋,馬掌的確出自關外,因為關外缺少煉鐵的鐵礦石,通常打造兵器的鐵礦大都要大量從中原收購,打造馬掌就更不可能有多餘的鐵,所以才會打出這麼粗糙的馬掌,這下你明白了嗎?」一塊馬掌有這麼多奧秘,嚴少度若有所思獃獃的不動,以她的聰明才智,嚴灼心說的這些事她未必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要問呢?嚴灼心並未在意,跨上馬對她道:「想什麼呢?」嚴灼心「駕」一聲騎馬往前走,他現在知道花依怒為什麼不告而別,一定是蘇行事先告訴她風靈鎮的事,所以她提前去了風靈鎮,到那裡自然就能見到她。經過提醒嚴少度回過神趕忙解開馬韁繩騎馬追上去,至於她心裡想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

夜深人靜寂寥無人,連看門的狗都停止叫喚。月亮在天上留下一片月牙,星星熙熙攘攘一副沒有睡醒的模樣,一條深邃狹窄得只能容兩個人並排行走的小巷伸手不見五指,一魁梧一瘦小兩個人影在小巷中晃動,顯得格外匆忙。

這二人是馬王和鼠王,二人在前門的路口右拐,一個白色的人影出現在身後不知道跟了二人多久。一股陰風從二人背後襲來,總覺得有人跟著他們,二人轉身向後張望那白色身影眨眼的功夫沒入夜色消失得無影無蹤。四下一片寂靜,想來是他們太緊張,馬王、鼠王對望一眼點點頭安心的接著向前走。他們二人剛走,那人影鬼魅般又出現,是花依怒,她從蘇行那裡打聽到風靈鎮的事後就離開黑水客棧獨自來查訪,兩天前她已經來到風靈鎮。

這座小鎮扼守要道,出人預料的繁華,她暗中在四方賭坊和忘歸樓查訪兩天一無所獲。按理來說,像龍王這種河西巨盜就是過街的老鼠他怎麼敢出現在如此繁華之地?花依怒不禁懷疑蘇行的消息是否準確,她正想回黑水客棧向蘇行問個明白,無意間卻撞上馬王、鼠王二人。有人曾找過龍王出價讓他去劫洛河圖,這件事是從馬王和鼠王嘴裡得知的,當日二人言辭懇切,嚴灼心又為他們求情這才將他們放走,為何他們這時候出現在風靈鎮?看來他們肚子里還有東西沒有吐出來,如此看來蘇行的消息未必是假的。馬王、鼠王都是花言巧語的巨盜,逼問他們,他們說的未必就是真的,花依怒乾脆暗中跟著他們,想看看他們到底隱瞞了些什麼。

馬王、鼠王在巷子深處一座不起眼的茅屋前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一番敲了敲門,門裡探出一個腦袋看二人一眼連忙開門,等二人進門后,那人賊眉鼠眼的又一番打探然後才將門關上。花依怒施展輕功落入院子中,顯然眼前這所院子比想象的要寬敞,見客廳中亮起燈,她並悄悄摸過去。

馬王、鼠王在客廳中坐下來,神情顯然輕鬆許多,那開門的人拱手向前急切的問道:「馬爺、鼠爺,你們怎麼到這來了?」那人是個三十來歲留兩鬢小鬍子的精幹漢子,瞧得出他拳腳上有些本事。

鼠王瞪他一眼問道:「老虎、老牛來過嗎?」

那人拱手道:「虎爺、牛爺都沒有來過,屬下已經好幾天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鼠王瞧了馬王一眼指著那人道:「老馬和我要在你這住兩天,這兩天老虎、老牛和兔子都會來。」

那人一臉茫然抱手道:「幾位爺到風靈鎮來不知龍爺知不知道?沒有龍爺的允許,幾位爺就到風靈鎮來,要是讓龍爺知道,屬下擔心他不高興。」

二人一聽大為不快,鼠王一掌拍在桌子上罵道:「老子是爺還是你是爺?龍王不高興,你鼠爺我還不高興呢。」那人一聽,連連拱手稱是。鼠王消消氣提醒道:「知道會掉腦袋,那你行事最好小心點,我們把你安排在風靈鎮這個地方,是讓你暗中查訪龍王的落腳之處,你要是讓龍王的手下抓住辮子,不用別人動手,鼠爺我會親手割下你的腦袋。」那人嚇得瑟瑟發抖,鼠王一揮手讓他退出去。

十二生肖幫並不是鐵板一塊,這兩天在河西道聽途說早有所耳聞,當然從他們的談話中聽得出,龍王的下落或許真的與風靈鎮有關,這趟風靈鎮算來對了。等那人退出客廳,鼠王轉頭顯得不安的對馬王道:「風靈鎮是龍王的地盤,到處都是他的人,老虎和老牛按理說早就該到,你說他們不會出什麼事吧?」

馬王嘆一聲道:「上次我們和龍王算徹底翻臉了,龍王這個人口蜜腹劍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鼠王道:「虧我這麼多年一直把他當兄弟......」他沒有往下說,深吸一口氣道:「咋們十二生肖幫原本可以在這河西道上安安穩穩過咋們的逍遙日子,誰能管得了咋們?都是龍王給害的,如果他不和洛河圖扯上關係能有今天嗎?咋們要是不找到他問清楚,大家都要跟著掉腦袋。」

馬王嘆道:「耗子你就別耿耿於懷,還是先等老虎她們來了再說吧!」

聽到這,花依怒才肯相信馬王、鼠王說的話。看來龍王果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就連十二生肖幫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道上的傳聞多半是真的。只要盯著這個地方,就會有人去幫她找龍王的下落,馬王、鼠王等人替她去找,總比自己去找要方便。花依怒一躍落到牆頭縱身落下去,此刻想起嚴灼心,她並不擔心嚴灼心不會來找她,她能從蘇行那裡得到消息,嚴灼心也能,如此,她安心等在風靈鎮,嚴灼心自然會來找她。

風靈鎮這個名字在河西道上聞名遐邇並不難找,嚴灼心與嚴少度毫不費力並找來。正午熱鬧時二人騎馬從人群中穿過進入小鎮,換了別人或許怎麼都不敢相信龍王會藏在這種地方,嚴灼心卻不那麼認為,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人都說龍王行蹤詭秘,就算他站在你面前你都未必能將他認出來。不過,這兩天一直著急趕路人困馬乏,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個地方好好的吃一頓,再好好睡上一覺。

隨意找家客棧住下,打聽到四方賭坊和忘歸樓的位置,傍晚二人相約一起出門。從客棧走出來,二人同時停住腳步,嚴灼心拱手道:「嚴兄,我看咋們還是分頭行事,我去四方賭坊,嚴兄去忘歸樓,辦完事咋們在此相聚你看如何?」

嚴少度哈哈笑一聲道:「能讓男人望歸的地方自然是好地方,小公子風流倜儻,君子怎能奪人所愛?我看還是在下去四方賭坊,嚴兄去忘歸樓的好。」她一拱手道:「嚴兄保重。」說著打開摺扇得意的向前走去,嚴灼心也一笑,兩人就在客棧門口分別,而後各奔東西。

四方賭坊不愧是風靈鎮上最大的賭坊,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聚集在裡面,好賭是人的天性,誰都想在這種地方碰碰運氣,說不定時來運轉就在這大小之間。骰子、牌九應有盡有,每張桌子面前都擠滿人,人人爭得臉紅脖子粗聲音吵得跟殺豬一樣。贏的人自然歡天喜地還想再贏,輸的人哭爹喊娘怪時運不濟,個別人輸了不服耍起無賴,賭坊里管事的夥計哪容在此放肆?再蠻橫的人終究雙拳難敵四手,被一頓痛打丟到大街上去。

嚴少度從一張桌子面前走到另一張桌子面前徘徊不定,她一翩翩公子英俊瀟洒,身上的穿著盡顯富貴,在人群中當真乃鶴立雞群,這樣一位專門送銀子上門的主,賭坊里管事的夥計從她進入賭坊那一刻起就開始注意她。嚴少度行走江湖,什麼世面沒見過,賭桌上有人一朝富貴,有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江湖中人好勇鬥狠以堵為樂在她看來算哪門子的豪邁,有真本事,就去真刀真槍闖一番事業,這才是大丈夫所為。況且能贏一時不過是運氣,小小的賭坊就是整個江湖,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人吃人屢見不鮮。這間四方賭坊看似波瀾不驚,其實處處殺機,一眼就能看出,裡面管事的這些夥計哪個不是殺人不眨眼的人物,想在四方賭坊把銀子拿走,還要看你有沒有命花。

來回瞧了一會,嚴少度已經看出賭桌上的門道,莊家總要先讓你嘗點甜頭,要不然怎麼從你兜里把銀子掏走?於是,她在賭坊中間最大的一張賭桌面前停下,又一局開始,這局堵的是大小,賭桌上人紛紛下注。莊家大喝道:「買定離手......」見多數人押的是大,嚴少度從袖子掏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啪」一聲放在小字上。出手竟如此大方,賭桌旁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嚴少度,對這些見錢眼開的人來說,只要你有錢可以把你當成大爺,沒錢你再有本事一樣什麼都不是。嚴少度笑而不語,莊家「開」一聲,開的是二三四點,莊家喝道:「二三四點小......」指著嚴少度道:「這位公子贏。」

一局就贏了幾十輛當真是一本萬利,莊家將賭桌上大半銀子都推到嚴少度面前,嚴少度卻把剛贏來的銀子和自己出的五十兩全丟到那個「小」字上道:「接著來。」

這次押的銀子可不少,要是贏了這一局那可就能分到不少銀子,賭桌上的人與嚴少度杠上,加之一連開了三局小,沒有理由不開一局大,一眾賭徒將銀子押到那個「大」字上。一開還是小,眾賭徒大失所望,可惜銀子都進了嚴少度的兜里,他們只能看著眼饞悔恨不已。白花花的銀子不拿白不拿,嚴少度哈哈大笑一聲只好笑納。

贏了兩局,嚴少度正在興頭上,莊家雖面不改色,其實心中暗暗歡喜,哪有讓你一直贏的道理,怎麼贏的是時候怎麼吐出來。嚴少度押的還是小,賭桌上開始有人相信她是賭中高手,押小的人明顯比押大的人多。如此正中莊家下懷,骰子在碗里搖得脆響,賭桌上的人大呼著「開......」嚴少度也跟著他們齊聲高呼。莊家放下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一開,骰子的點數叫他傻了眼,「一三五」點還是小,這一局讓他賠得可叫咬牙切齒。

接下來一連又開了三把小,賭桌上的人完全相信嚴少度的運氣,嚴少度押什麼他們就押什麼,三局下來三千兩銀子打水漂,莊家滿頭大汗。莊家都是四方賭坊雇來的賭局高手,且不論賭術如何,出老千的本事可是一絕,那三枚骰子里都灌了水銀,他想搖到幾點就是幾點,今天卻出人意料的不停使喚,就像撞見鬼一樣讓人一頭霧水。幾千兩銀子輸出去,半條命只怕沒了,賭桌上的人卻圍著不散,那骰子他不開都不行,要是不開,以後還真做生意。他哪知道今天撞見的人比鬼還厲害,嚴少度早就看出他在骰子上做了手腳,她沒有拆穿這種小計量,而是暗中用內力改變骰子的點數,莊家手段再厲害,在嚴少度面前只能一輸再輸。

骰子輸得落花流水,莊家為扭轉頹勢借口改換牌九,嚴少度自然隨莊家的意,而賭桌上那些賭徒早就被銀子沖昏頭腦,莊家說換牌九,他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原本指望牌九搬回面子,誰知一輪下來莊家把把通賠,剛才賭大小輸出去那三千兩算什麼?就這一輪輸出去的銀子就有兩萬兩,要是這樣下去,四方賭坊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關門大吉了。

輸了這麼多銀子,四方賭坊管事的坐不住了,一個夥計擠到嚴少度面前拱手道:「不知公子玩得是否盡興?我們這裡還有更刺激的,那裡的賭局下的注更大,不知公子是否有興趣?」

等的就是這句話,嚴少度一笑道:「好啊,我正想見識見識。」

那人一擺手笑道:「公子請跟小人來。」嚴少度收起贏來的銀子跟在那人身後離去,發財的機會眼看沒了,賭桌上那些人看著她的背影不禁嘆息。嘆息的同時後背發涼,這些人常年混跡四方賭坊,四方賭坊的手段他們是知道的,哪有什麼更刺激的賭局,嚴少度八成有去無回。今天贏了四方賭坊那麼多錢,這些賭徒哪還敢留在賭坊,拿著贏來的銀子一鬨而散,只怕以後都不會再進四方賭坊。

嚴少度跟著那夥計向後院走去,走著走著,身後多出幾個人的腳步聲,她不動聲色斜眼一看,身後的夥計步步緊逼,一陣殺氣襲來,她裝作沒事人一般,全當什麼都不知道。兩個緊跟在身後的小嘍啰見她全無防備,目光變得兇狠辛辣,兩把匕首從袖子中滑出來緊握在手中,忽然向嚴少度腰間刺去。

這等雕蟲小技能把嚴少度怎麼樣?嚴少度停住腳步,那兩人以為得逞不禁歡喜,卻聽到嚴少度道:「怎麼?好玩嗎?」兩個小嘍啰低頭一看,嚴少度右手放在身後,手裡的摺扇打開,兩把匕首刺在扇紙上,嚴少度毫髮無傷。撕破臉就沒什麼好說的,幾個小嘍啰紛紛拔出匕首向嚴少度刺來,嚴少度合起摺扇打在其中一人手腕上,那人「呀」一聲匕首從手中滑落,嚴少度右手拿著摺扇,左手順勢抓住匕首轉身一揮,匕首從那嘍啰喉嚨上劃過,那人頓時倒地而亡。

那些嘍啰都是亡命之徒,不顧死活撲上來。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嚴少度一連刺死四人,而後將匕首頂在最後一人喉嚨上喝道:「說龍王在哪?」鮮血從那嘍啰嘴角流出來,接著並倒在地上,嚴少度嚇了一跳,查看那人的屍首,原來那嘍啰已經咬舌自盡。

真不愧是亡命徒,殺人不眨眼不說,自己的性命絲毫不吝惜。這時,只覺得賭坊中一片寂靜,嚴少度原路返回,賭坊里的賭徒早已散去,裡面管事的夥計也沒了蹤影,再往後院找去,四方賭坊空空如也,所有人頃刻間消失在眼前。嚴少度不禁懊惱,八成那些人見她厲害,又聽說她要找龍王並散去,當時她就該留下個活口,現在她只能寄希望於嚴灼心能在忘歸樓找到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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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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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入崑山 風靈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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