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無情 女兒有情

黑水無情 女兒有情

一夜幕下的楊家馬場,楊關山房間房門緊閉,裡面亮著燈,兩條人影印在窗戶紙上。那神秘人站在楊關山前問道:「嚴灼心已經離開長安你知道嗎?」

楊關山停在那人身後道:「我聽說了。」他反問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那人不動聲色道:「以靜制動,在洛河圖沒有出現之前什麼都不要做。」

楊關山皺起眉頭的道:「可嚴灼心已經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我擔心留著他遲早會是個麻煩,何不儘早除掉他不留後患?」說到這,楊關山一驚問道:「你說他不會認出你來吧?」

那人呵呵一聲笑道:「天玄閣無孔不入,以前是我太大意,不過,他遲早會知道我是誰。」他斜眼看了楊關山一眼道:「楊場主,你的那些舊事免不了也會被他查個底朝天,莫非你怕了不成?」

說起往事,楊關山恨得咬牙切齒,他咬緊牙關狠狠道:「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承受折磨,只要能得到洛河圖,我什麼都無所謂。」

那人興起轉身大喝道:「楊場主真是痛快人。」他停了停安慰道:「你放心,只要嚴灼心拿到洛河圖,我就會殺了他,你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我保證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楊關山問道:「這麼說你也要去河西?」

那人哈哈大笑一聲道:「咋們一番精心謀划,很快就要到見分曉的時候,難道你願意這時候出什麼差錯?」

楊關山當然不願意此刻出什麼意外,他走上前問道:「那我該怎麼辦?」

那人道:「楊場主你要是願意,不如也到關外走一趟。」

楊關山一臉為難道:「這種時候去關外,我擔心會惹人懷疑。」

聽了這話,那人冷冷道:「楊場主,你以為你的舉動還不夠引人注目嗎?」楊關山一愣不答,那人道:「該怎麼做那是你的事,我要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壞了我的事,否則的話,後果你應該知道。」此言無疑是在警告楊關山,楊關山心中一涼,眼前這個人的手段他是知道的,眼下就算他想退出也無餘地,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那人大袖一揮熄滅蠟燭,推開門一躍從屋頂落下去。小鯉魚此刻正好從院子中經過,見月亮下一條人影在眼前消失,她不禁好奇的追去想看個明白,豈料再也沒有那人的蹤影。這一切發生就是一瞬間的事,小鯉魚腦海中浮現剛才見到的情景,也許是她眼花看錯了。這時,楊少誠來找她,小鯉魚一高興就把剛才看到的事都忘給了。

清晨太陽剛升起,李香書併到客廳向洛樹雲辭行。洛樹雲聞之十分不舍道:「李公子,難道洛某有什麼照顧不周的地方,要是那樣,洛某向你賠罪,洛某還有很多事情要向公子討教。」

李香書客氣的拱手道:「那倒不是,承蒙洛盟主照顧,晚輩這幾日在貴庄住得很好,只是晚輩有些緊要的事情要去辦,還請洛盟主贖罪。」

洛樹雲「唉」一聲道:「既然李公子執意要走,洛某就不強留,不知公子此去意欲何為?」

李香書一笑道:「不瞞洛盟主,晚輩打算去趟河西。」

洛樹雲一聽,心中頓時起疑追問道:「李公子去河西幹嘛?」

李香書絲毫不避諱道:「洛河圖是在河西丟失的,晚輩想去查個清楚,為武林盡份力。」

洛樹雲點點頭拱手道:「公子俠義心腸洛某佩服,洛某願公子一路順風。」

李香書拱手道:「多謝洛盟主,晚輩告辭。」說完轉身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李香書剛走,洛詩禾與喬木從門外走進來,洛詩禾問道:「爹,你真的相信李香書說的話?」

洛樹雲冷笑一聲道:「爹從不相信世上有什麼正人君子。」

話剛出口,梁肖月走進來拱手道:「師傅,楊場主有事求見。」

洛樹雲與洛詩禾相互看一眼,她們的眼神中透露出許多耐人尋味的東西。洛樹雲一揮手道:「快有請。」

不一會,楊關山急匆匆進來邊走邊道:「妹夫,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洛詩禾接上話道:「舅舅,你先坐,有話不妨慢慢說。」

楊關山坐下的同時道:「我有批緊俏的貨要運到關外去,買家催得很緊,我不得不親自去一趟,可最近河西道上不太平,楊家馬場又不能沒有人留下照顧,思來想去只好來求妹夫幫忙。」

洛樹雲父女又相互看一眼,洛樹雲道:「不知洛道英山莊能幫上什麼忙?」

楊關山道:「這次運的都是貴重貨物,我擔心半道上有什麼閃失那就麻煩打了,所以想請妹夫的三位高徒幫忙押一趟車。」楊關山一擺手又道:「不過你放心,這筆酬勞我會分好不少給洛英山莊。」

洛樹雲呵呵笑道:「你我之間用不著這麼客氣。」他停了停問道:「不知商隊何時出發?」

楊關山道:「明日一早就出發。」

洛樹雲點點頭道:「那好,我這就安排,讓他們明日到楊家馬場聽候吩咐。」

楊關山大喜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在這先謝過妹夫。」說完站起來匆忙道:「商隊還有事件沒忙完,我先走,三位高徒的事就拜託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洛詩禾走到門口看著他的背影轉頭對洛樹雲道:「爹,你說舅舅他想幹嘛?」

這樣的問題洛樹雲同樣想問,他想了半天道:「喬木,你去把肖月他們三個喊來。」

喬木拱手道:「是莊主。」

喬木剛要走,洛詩禾喝道:「等等......」喬木停下腳步,洛詩禾來到洛樹雲身邊道:「爹,我看這件事讓大師兄二師兄去就辦好,爹身邊不能沒有人,讓三師兄留在庄中隨時聽爹調遣。」

洛樹雲一想點點頭道:「你說的對。」他一看喬木道:「喬木,讓肖月和道安來就可以。」

不一會,梁肖月與陳道安走進來一同拱手道:「徒兒拜見師傅。」

洛樹雲道:「免禮吧!」他走到二人身邊道:「楊場主有批貨要親自送到關外去,你們二人隨他走一趟,務必保證這批貨物的安全,事成之後這筆報酬都給你們。」

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劫楊家馬場的貨,這筆銀子不是白拿的嗎?梁肖月竊喜,后二人拱手道:「是師傅。」

洛樹雲一揮手道:「你們下去早做準備,楊場主明日就走。」

二人拱手退出去,洛詩禾忽然道:「二師兄你等等。」梁肖月愛財如命,有錢拿管那麼多幹嘛?他歡喜著退下去。陳道安轉頭走回客廳中,洛詩禾話中有話的問道:「二師兄,爹對你怎麼樣?」

陳道安拱手道:「師傅對我恩重如山。」

洛詩禾一笑道:「二師兄,你為人一項忠厚,這次爹讓你跟著舅舅去關外,你可知道為什麼?」

陳道安道:「師傅讓弟子做什麼弟子就做什麼,弟子不敢隨意揣摩師傅的用意。」

如此表忠心,洛樹雲與洛詩禾聽起來都很滿意,洛詩禾道:「二師兄,舅舅這批貨價值連城,一路上你要小心謹慎,不能出任何差錯,此外,舅舅他老了,關外路途艱險,他的一舉一動你都要留意,他要是想做什麼出格的事,你一定要多勸勸他,千萬不能讓他有閃失。」這話聽起來是關心楊關山,又處處讓人感覺有股子怪味。洛詩禾停了停又道:「上次洛河圖在你和大師兄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讓洛英山莊很被動,這次你和大師兄一路上要多留意洛河圖的消息,希望你們能將功補過。」

多年來陳道安還是第一次被洛樹雲如此看重,大喜過望拱手道:「徒兒一定不讓師傅失望。」說完退下。

一切安排妥當,洛詩禾轉頭對洛樹雲道:「爹,你覺得這樣是否恰當?」

洛樹雲哈哈大笑道:「誰說女子不如男?詩禾真不愧是女中豪傑。」

洛詩禾一笑拱手道:「聽說嚴灼心已經去了河西,江湖上請他幫忙找洛河圖下落的大有人在,我擔心他會耍什麼花樣,所以女兒想親自趕去盯著他,爹意下如何?」

洛樹雲焦心的道:「不是爹不想讓你去,江湖險惡,爹擔心你有什麼差池,要是那樣的話......」

不等他說完,洛詩禾打斷他的話道:「李香書不是要去河西嗎?女兒跟著他爹大可放心,此外女兒還想帶喬木一起去,路上好有個伴。」

一邊旁聽的喬木聽聞,臉上露出喜悅的表情,洛樹雲還是臉色嚴肅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你要加倍小心。」

洛詩禾道:「女兒知道。」她說著湊到洛樹雲耳邊壓低音量道:「爹,女兒走後你要加倍小心,鐵槍會、黃河幫都不是泛泛之輩,洛英山莊遲早要和他們有個了斷,洛河圖要是有什麼消息女兒隨時飛鴿傳書告訴爹爹,如果嚴灼心敢耍什麼花樣,你就把辛捷楚和那個小鯉魚抓起來,有這兩個女人在手裡,嚴灼心投鼠忌器,就不敢不聽咋們的話。」

隔日正午,楊家馬場門外聚集上百號人,一個龐大的商隊整裝完畢就要出發。事情還是出乎楊關山的預料,洛樹雲派梁肖月與陳道安來押車,以借口將宋青留在洛英山莊,此舉頗意味深長。梁肖月早在的掌握當中,可陳道安水米不進著實讓人頭疼。楊關山並不傻,他知道洛樹雲派陳道安來就是為了讓陳道安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好在關外路途崎嶇,半道上出個什麼意外也是常有的事,往後的日子還很長,一切都要從長計議。

楊少誠和小鯉魚跟在楊關山身後追出來,楊少誠擔憂道:「爹,關外路途遙遠,還是我替你去吧。」

楊關山轉頭對他笑道:「買家只認我,你去有什麼用?你留下照顧楊家馬場,我走以後馬場全靠你。」楊少誠無言以對,再回頭,楊關山已經跨上馬背一揮手,商隊緩緩向西北走去。

兔王谷的天氣變得陰晴不定,幾天之間,氣溫驟然降低,烏雲籠罩在山谷上方,一場大雨正在醞釀中。經過兔王精心治療,居士易和雅娜身上的毒徹底清除,只要再修養幾天二人的身體就能恢復。

那天以後,十二生肖幫分崩離兮再也沒有來兔王谷找麻煩,兔王谷出奇的清靜。遺憾的是,馬王再也沒有到兔王谷來,讓兔王有些不自在。當陪伴成為一種依賴,到了一定的年齡,女人總希望身邊有個男人,不用那個男人有多英俊,只要他肯不離不棄,兔王突然感覺有個人常圍著自己轉是件幸福的事。可馬王偷了嚴少度的馬,雖然她已經將那匹馬還給嚴少度,但馬王並不知道,再者說來,就算馬王知道,他也未必敢到兔王谷來。

一場大雨將兔王的心打得七零八落,大雨過後,通向兔王谷的崎嶇道路上出現兩個人影,馬王終於還是忍不住內心的渴望來了。當然,他擔心居士易等人還沒走,特意拉上鼠王壯膽。見到兔王時,馬王心中甚是歡喜,兔王何嘗不是?但嘴硬著道:「我說老馬、耗子,你們兩個就不怕撞上居士易他要了你們的小命?」

居士易是心懷坦蕩的大俠,大不了在他面前裝裝孫子就能矇混過關,鼠王怕的是嚴少度,他眼神漂浮不定,一副小心謹慎的模樣問道:「兔子,居士易和那個姓嚴的還沒走嗎?」

說來巧了,鼠王問這話的時候嚴少度正好從門前路過,聽到鼠王的聲音並停下腳步悄悄探頭往屋裡看去,果然是鼠王,嚴少度不禁一笑,這兩天她都快憋死了,鼠王的到來正好能讓她解解悶。嚴少度大大方方的走進去道:「耗子,聽說你找我?」

鼠王在她身上沒少吃苦頭,見到她就像見到活閻王,連忙躲到兔王身後指著嚴少度結結巴巴道:「你.......我告訴你,你別過來......」

嚴少度追上去道:「過來又怎麼樣?你還能吃了我?」鼠王大嚇,早知道嚴少度等人還沒走,他跑這來幹什麼?此時真是追悔莫及。馬王偷了嚴少度的馬,這時候撞上頭越來越低,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嚴少度圍著他細細打量一番道:「偷了本公子你馬,你還敢到這來,找死呀?」她故意大聲喊。

馬王嚇得渾身發抖,鼠王卻不老實的探出頭來道:「什麼公子,明明是小姐。」

身份被拆穿,嚴少度又將目光移到鼠王身上,鼠王圍著兔王轉,嚴少度跟著鼠王走,如此轉了兩個圈,鼠王大喝一聲,一伸手老鼠爪子向嚴少度襲去。嚴少度眼急手快,伸手擒住他的手腕「哼」一聲道:「你這隻耗子怎麼這麼不老實?看我不把你的老鼠抓子打折了。」

他一用力,鼠王疼得「呀呀」直叫道:「別別別,我錯了還不成?公子饒命......」

嚴少度順手一推,鼠王滿地打滾,嚴少度開心的笑道:「你這隻耗子挺有趣的,你那麼有自知之明,我就放你一馬。」嚴少度走到馬王身邊道:「馬王呀馬王,你真是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連我的馬你都敢偷。」

當日,龍王見到那匹白馬被嚇得屁滾尿流,這說明嚴少度的身份絕不會那麼簡單。馬王是來看兔王的,誰曾想會遇上嚴少度,他只能認栽拱手道:「好漢做事好漢當,我是愛馬之人,姑娘的馬是我偷的,可誰讓姑娘你那匹馬是萬里挑一的好馬呢?」

偷別人的東西怪別人的東西好,嚴少度呵呵一聲道:「這麼說,還是我的不對。」嚴少度狠狠沖他翻個白眼大聲罵道:「是不是還要我和你道歉呀?」

馬王嚇得連連後退道:「姑娘息怒,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嚴少度喝道:「什麼姑娘?叫公子,公子。」

馬王忙拱手點頭哈腰道:「是是是公子......」

見此情形,兔王忙為馬王說好話,她笑著道:「公子,你的馬我不是還給你了嗎?看在我的面子上,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成不成?你饒他一次,他再也不敢了。」

嚴少度開口還沒開口,鼠王一臉不快,嘟嘟喃喃道:「偷你匹馬你就不樂意,那你和居士易還殺了我們十二生肖幫好幾個兄弟又怎麼算?」

嚴少度聽後走到鼠王身邊懶懶道:「我是殺了幾個畜生,你想找我報仇呀?」鼠王要是有那個本事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嚴少度轉頭對兔王道:「兔子,我來是要告訴你,我有事先走了,拜託你照顧我那兩位朋友。」說完,嚴少度邁開步子就。走兩步靈機一動,笑著來到鼠王面前道:「你這隻老鼠那麼有趣,我真捨不得你,有沒有興趣陪本少爺走一趟?」在她面前,鼠王連嘴上的便宜都占不到,何況她們還是仇人,嚴少度的邀約他豈能願意。嚴少度見鼠王有意識避開她,對鼠王一笑走出去。

鼠王對嚴少度不感興趣,馬王卻出奇的喜歡,甚至忘了她們之間還有深仇大恨。正所謂臭味相投,她們都是懂馬愛馬之人,白朮是萬里挑一的好馬,好不容易弄到手又還回去多可惜,馬王心中十分不甘,他對兔王道:「兔子,見到你我就放心了,改日再來找你。」說完追上去道:「嚴公子你等等我......」

這算哪門子的事?兔王、鼠王一臉懵,難道就這樣相逢一笑泯恩仇了?鼠王「哎呀」一聲拱手對兔王道:「兔子,你保重。」鼠王也跟上去。

事情的發展竟如此快,剛才還你死我活,現在就成朋友了,結局真讓人驚訝。說到底,十二生肖幫在河西做惡,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殺你這種事情在她們眼裡早就成習以為常不足為怪。江湖中人,早將生死看得不是那麼重要,十二生肖幫表面上雖然有兄弟的情分,事實上只是一群重利忘義之輩,況且對手那麼厲害,與她做對手不如做朋友,畢竟做對手會掉腦袋,做朋就不然。

馬王每次來總要嘮嘮叨叨一番,今天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走,其實習慣也是一種依賴,兔王心中一陣的失落。剛走出房門就撞見居士易,兔王問道:「居士易大俠,你這是?」

居士易略帶悲傷拱手道:「承蒙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盡,在下身上的毒已經清的差不多,這幾日多有打擾,在下這就離開。」她們殺人十二生肖幫幾個人,兔王卻不計前嫌就她們的性命,居士易心中慚愧,忍了忍又拱手道:「在下殺了十二生肖幫幾個人,在此向閣下賠罪,只要十二生肖幫能棄惡從善,在下日後絕不為難十二生肖幫。」

居士易為人坦蕩兔王是欽佩的,要不然就不會救她們。兔王問道:「你要是走了,那位姑娘誰來照顧?」

居士易嘆道:「在下不過是江湖浪子,一個人浪跡天涯慣了,我走以後嚴兄自然會照顧雅娜。」

兔王道:「你們男人就是不懂女人的心思。」這句話讓居士易摸不著邊,兔王一笑道:「嚴公子她已經走了,居士易大俠就安心留下來吧,等你身上的傷養好之後再走不遲,順便能幫我照顧那位姑娘。」兔王從他身邊走過,雨後天晴,她正好去曬藥材。

居士易獃獃的站在原地自言自語道:「嚴兄走了?」

嚴少度牽著馬離兔王谷越走越遠,馬王、鼠王一左一右跟在她身邊,嚴少度轉頭對右邊的鼠王道:「怎麼?咋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嗎?你不找我報仇了?」

鼠王氣嘟嘟道:「誰說的?我擔心你對老馬下毒手,所以跟著你。」

嚴少度一笑道:「不妨告訴你,那條死狗就是我親手殺的,現在你總有理由找我報仇了吧?」

鼠王呵呵冷笑一聲道:「老馬和我的關係豈是別人可以比的。」

嚴少度嘆道:「你真叫我見識到什麼是真正兄弟情義。」她深吸一口氣道:「那好吧,我打掉你兩顆門牙,等我找到洛河圖以後還給你兩顆金子做的。」

一聽到「洛河圖」三個字就想起魚腸曾找過他們,鼠王嚇得一顆心直跳脫口而出道:「洛河圖......」

嚴少度打量他一眼問道:「怎麼?你不想得到洛河圖?」鼠王堅定的搖搖頭,嚴少度不解問道:「為什麼?」

鼠王答道:「老馬和我雖然是惡人,可我們心裡清楚,我們在河西做惡,別人未必會把我們當回事,這條命始終是自己的,要是牽扯到洛河圖,江湖上什麼樣的高手都會找上門,到那時我們只能坐以待斃,好死不如賴活著,我們何苦自尋死路。」

嚴少度點點頭道:「老鼠,算你聰明,不過我想找洛河圖,你看怎麼辦?」

鼠王不答,馬王接上話道:「就憑公子這匹萬里挑一的好馬,別說兩顆金牙,就算給耗子打上十顆金牙你眼皮都不會眨一下,敢問公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嚴少度沒有回答,而是將話題引向馬王感興趣的地方道:「向這樣的好馬我家多的是,你要是想要,等我回去以後送你十匹八匹也未嘗不可。」

既然她這麼有錢,為什麼要找洛河圖呢?馬王更不解問道:「既然如此,公子何苦冒掉腦袋的風險去找洛河圖?」

嚴少度道:「那還不簡單,你會覺得自己錢多嗎?」

嚴少度牽著馬向前走去,馬王、鼠王相互看一眼,就沖剛才那番話,二人更不敢得罪她。二人停了停追上去,鼠王又問道:「公子眼下打算去哪?」

嚴少度道:「黑水客棧。」

有人勢在必得,就有人想碰碰運氣,說不定能分洛河圖一杯羹。就這一個月多月,黑水客棧的利潤一番再番,蘇行樂得合不攏嘴,要是這樣的日子持續下去,天下第一首富的位置哪還能輪到朱越來坐,守著這座金山,還要洛河圖又有什麼用。蘇行知道這些江湖中人到河西來的目的,當然他也清楚這樣日子不會長久不知道哪天說沒就沒,但什麼都阻擋不了他把大把大把的銀子裝進兜里。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河西道上有河西道上的規矩。武林中人對洛河圖的痴迷可謂到了前仆後繼無怨無悔的地步,蘇行一邊賺別人衣食住行的錢,一邊賺買賣消息的錢,同樣的消息在他手裡能反覆倒賣無數次,不管消息是真是假,總有人願意花大價錢從他那裡買走,就連一根狗啃剩下的骨頭也有人願意花錢買去細細推敲,這樁生意可以說是一本萬利沒有一點風險的買賣。這都是什麼世道?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蘇行是個生意人,什麼都抵不過別人願意,他只好一邊笑話這些人愚不可及一邊從他們兜里把銀子拿走,反正像他們這種見財起意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又是客流不斷的一天,正值中午,客棧里坐滿人,黑水客棧本是河西道上最大的客棧,現在看起來怎麼如此狹窄。蘇行站在櫃檯前用右手拄著下巴看著這幾天他送走的一批批客人,到今天他真懶得向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爺點頭哈腰,反正生意多的是,黑水客棧的門你愛進不進。讓他疑惑的是,都一個多月過去,奪走洛河圖的人只怕早已遠走天涯,怎麼這兩天來的人似乎比之前更多更密集。

嚴少度帶著馬王、鼠王走到櫃檯前,嚴少度「啪」一掌拍在櫃檯上道:「掌柜的,給我三間上好的客房。」

蘇行抬頭打量打量她,一眼就瞧出她是個女子,但她的面相卻很陌生,蘇行倒也識趣,好奇的道:「這位公子是第一次到河西吧?」

嚴少度問道:「你怎麼知道?」

看來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厲害,蘇行嘻嘻笑道:「著河西道上沒有什麼事是我蘇行不知道的。」

嚴少度也笑道:「蘇老闆果然名不虛傳。」嚴少度又問:「蘇掌柜,最近有沒有可疑的人到你這來?」

蘇行右手拄著下巴,仰頭轉出莫不關心的模樣伸出左手道:「公子既然知道我蘇行,也該知道黑水客棧的規矩。」嚴少度將一錠銀子放在蘇行手心上,蘇行頓時來勁,看了馬王和鼠王一眼道:「黑水客棧每天來的人都很可疑,不過最可疑的就是公子這兩位朋友。」

這話分明在說馬王和鼠王樣貌醜陋,鼠王大氣罵道:「你說什麼?」眨眼間老鼠爪子向蘇行襲去。

蘇行嚇出一身冷汗,急忙把頭藏到櫃檯下面去。嚴少度用摺扇打在鼠王胳膊上大聲問道:「耗子你想幹什麼?」

看在嚴少度的面子上,鼠王勉強收手,但心裡還是氣不過罵道:「把銀子還回來。」

蘇行哪知道鼠王那麼大火氣,小心探出頭道:「這是黑水客棧的規矩,要我回答問題就要付銀子,這位公子的問題我已經回答了,沒有理由把銀子還回去吧。」

被他給耍了嚴少度當然咽不下這口氣,她皮笑肉不笑咧嘴道:「本公子喜歡守規矩的人,銀子就不用你還了。」她又拿出一錠銀子擺在櫃檯上,蘇行剛伸手,她並用摺扇將蘇行的手緊緊壓在櫃檯上道:「銀子你拿走,不過你要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蘇行在河西道上混,十二生肖幫當中的馬王、鼠王他是知道的,他敢在二人面前耍花樣當然是沒把二人放在眼裡。他見嚴少度身上的打扮和門外那匹白馬,知道嚴少度是個有錢的主,又看她是個女子想好好訛一筆,卻不知道嚴少度是個厲害的角色。嘗到了厲害不敢再耍花樣,蘇行哀求道:「公子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嚴少度這才肯罷休抬起摺扇放開他。

鼠王見狀很不高興,氣沖沖跑出去,馬王「哎呀」一聲道:「耗子你等等我。」

這般二人就走了,嚴少度一笑道:「蘇掌柜,那兩間客房就免了,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問你的問題。」

蘇行打量客棧中所有人一眼湊到嚴少度耳邊道:「要說可疑的人,黑水客棧里最可疑的人就是角落那兩張桌子旁的人。」嚴少度朝他說的方向望去,一個穿著黑衣的劍客坐在角落一張桌子旁,那人左手旁擺著一柄鐵劍,用左手持酒杯,而另一張桌子旁兩個人分別是矛隼燕十七和金錢豹雲鬼。再看客棧里這些人,雖說他們一副心無旁騖的模樣,實則暗地裡都在偷聽蘇行和她說什麼。蘇行壓低聲音接著道:「到這來的人無非想從我這得到對他們有用的消息,那三個人都在我這住了十幾天,卻什麼都不問,公子可知道為什麼?」

嚴少度不知道三人的身份,但對他們的舉動好奇,又將一錠銀子放在蘇行手上問道:「為什麼?」

蘇行道:「因為他們在等一個人。」嚴少度又從腰間取出銀子,豈料蘇行客氣起來道:「公子出手大方,不過這個問題不用我回答,公子安心住下自然就知道他們要等的人是誰。」蘇行大聲對夥計道:「給這位公子燒洗澡水,帶這位公子到樓上休息。」

蘇行果然會做生意,聽了他的話,嚴少度倒對他有幾分感激,笑道:「給我的馬喂最好的草料。」那還用她說,這樣一位有錢的主,蘇行還生怕伺候不好。

馬王、鼠王尋思著陪嚴少度幾天就回兔王谷,誰知相處幾天,怎麼覺得越來越喜歡她,二人今天說明天,明天說後天到底還是跟到黑水客棧,卻把之前的仇恨早拋之腦後。鼠王的那通火氣不是沒有原因,此時已走出十二生肖幫的地盤,河西道上人吃人,為爭奪地盤打打殺殺是常有的事,再說,十二生肖幫是地頭蛇,黑水客棧住著么多江湖中的名門正派,他們要是住在那,還不遲早被人除害丟了性命那就大大的不值當,還是離開的好。離開后並未走遠,一想到嚴少度一個女子孤身在外不放心,乾脆遠遠跟著她。

夜幕下北風呼嘯,二人在山谷中生起火堆,燒紅的炭上兔肉就快烤熟,香味直叫人垂涎欲滴。馬王哈哈笑道:「兔子要是知道咋們今晚吃的是烤野兔,她非扒了咱兩的皮不可。」

鼠王一邊加柴火一邊道:「我說老馬你也算是個男人?你在兔子屁股後面都跑了十年結果還是這樣,要換了我就給她來個霸王硬上弓,等生米煮成熟飯,我就不信兔子不乖乖聽你的。」

馬王「切」一聲道:「你就拉到吧,你耗子有本事又怎麼樣?」往事越上心頭,鼠王將一根樹枝折斷狠狠丟進火堆里。馬王說錯話,忙道:「你看我這張破嘴,耗子你別在意。」沉默一會,馬王問道:「耗子,你說嚴公子到底是什麼人?我對她是越來越好奇。」

鼠王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她還打掉我兩顆牙呢。」

馬王哈哈大笑道:「耗子你還別說,沒了那兩顆牙你還真可比以前順眼得多。」他將兔肉從炭火里拿出來笑道:「哎呀終於熟了。」說著又將另一隻野兔烤上道:「你說咋們兄弟算怎麼回事?以前雖說窮咋們窮是窮了點,畢竟還有兄弟情分在,這兩年是一年不如一年,現在算徹底完了。」

鼠王恨恨不已道:「你說這些不痛快的幹嘛?我耗子只有你老馬一個兄弟。」話剛出口,只覺得背後一陣陰涼,似乎背後出現一個人影,鼠王警覺的站起來轉身喝道:「誰?」

四下連個鬼影都不見,馬王「嗨」一聲道:「耗子,你別一驚一乍的嚇唬自己。」

鼠王豎起耳朵一邊聽一邊坐下喃喃道:「難道我看錯了不成?」

馬王將一直兔腿遞給鼠王道:「你嘗嘗這肉真香。」又嘆道:「可惜呀!要是有酒就好咯。」

話剛出口,背後有人道:「在下這裡倒有酒,可惜沒有把酒言歡的朋友。」

二人嚇得急忙站起來,雙手暗暗壓在兵器上。鼠王一直覺得有人盯著他們果真如此,大喝道:「什麼人,還不滾出來。」一條人影出現在身後,走近后看清他的模樣,原來是嚴灼心,他手裡提這個羊皮口袋正朝二人走來。二人不認識嚴灼心,鼠王雙手不離兵器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偷聽我們說話?」

嚴灼心道:「閣下是在說我嗎?」他一笑擺手道:「不是我想偷聽兩位說話,兩位把我吵醒了,我不聽也不行呀!」

這麼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馬王緊盯嚴灼心道:「朋友,相逢就是有緣,你有酒我們有肉,何不過來一起喝一杯」

嚴灼心正有此意道:「好啊!」於是走過去輕輕鬆鬆在二人身邊坐下。

對方不知是敵是友卻這般大意,馬王、鼠王相互看一眼,當嚴灼心八成是個愣頭青。二人這才放下戒備之心坐下來,馬王將另一隻兔腿遞給嚴灼心,嚴灼心打開羊皮口袋大口喝酒又大口咬下一塊烤肉,笑盈盈的將酒遞給馬王道:「來而不往非禮也,給。」二人見他這般傻乎乎的模樣就更放鬆,一口酒一口肉吃得津津有味。正盡興時,嚴灼心一邊啃肉一邊道:「江湖險惡,你們就不怕酒里有毒呀?」聽此言,二人嚇得魂飛魄散,嚴灼心又一笑道:「不過你們放心,你們請我吃肉,我沒有理由給你們下毒。」

一腳高一腳低,二人真是嚇出一身冷汗,別看嚴灼心傻乎乎的模樣,從他說的話中並聽得出他不是等閑之輩。馬王一手拿著酒袋子,一手摸向腰間的馬鞭問道:「敢問閣下怎麼稱呼?」

嚴灼心抬頭看二人一眼道:「你們問我呀,我的名字叫花依怒,想必兩位沒有聽說過。」

江湖中人還有誰沒聽說過花依怒這個名字?二人聽后不著急反而輕鬆下來相互看一眼,鼠王笑道:「閣下莫不是和我們開玩笑,江湖中誰不知道花依怒是個女人。」

嚴灼心盯著他問道:「你們見過花依怒?」

鼠王被他看得渾身不再在搖搖頭道:「沒有。」

嚴灼心接道:「那你們怎麼知道花依怒是個女人?」二人答不出來,嚴灼心道:「我是誰你們知道,讓我來猜猜你們是誰吧!」他分別看二人一眼指著鼠王道:「你一定是十二生肖幫里的鼠王。」又指著馬王道:「至於你,一定是馬王,我說的沒錯吧!」

把兩人的身份猜的如此準確,直叫二人刮目相看,馬王道:「江湖傳聞,花依怒是個女人,沒想到卻是個年輕公子,久仰久仰。」

嚴灼心一頓胡說八道二人還真相信,他們不知道花依怒是男是女,總該知道嚴灼心手裡的赤羽摺扇吧,看來真正的愣頭青反而是他們。嚴灼心道:「江湖傳聞有真有假多半不可信。」

二人點點頭,鼠王問道:「花公子,你到河西來幹什麼?」

嚴灼心道:「十二生肖幫是河西道上鼎鼎大名的英雄好漢,洛河圖二位應該聽說過吧。」

十二生肖幫什麼時候被人稱作英雄?二人洋洋得意,鼠王道:「英雄好漢實在不敢當,我們兄弟也就混口飯吃,不敢與花公子相提並論,洛河圖我們兄弟自然知道,不過我們兄弟武功低微,沒有花公子的本事,不敢與江湖上的英雄好漢相爭。」

顏濁兮道:「二位何必這麼客氣,要我說,洛河圖是武林至寶,誰有本事拿到就是誰的。」二人贊同他的話,相互看一眼點點頭。嚴灼心見將他們唬住,心想十二生肖幫在河西勢力龐大,說不定他們有洛河圖的消息。於是接過酒袋子痛飲一番遞給二人道:「來,咋們喝酒。」二人看他如此豪氣,接過酒袋子就喝。嚴灼心乘他們興頭上沒有防備問道:「兩位在河西道上稱雄,消息一定比在下靈通,二位知不知道洛河圖的下落?」

這一問馬王頓時緊張,鼠王剛要開口,他並搶著道:「十二生肖幫不敢與江湖中的英雄爭先,我們確實聽說洛河圖在落雁峽被人劫走,不過那都是江湖傳聞,我們兄弟確實不知道洛河圖的下落。」馬王同時瞅了鼠王一眼,鼠王明白他的意思,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一句江湖傳聞又將問題丟還給嚴灼心,不得不說馬王還有點頭腦。哄著他們不願說,嚴灼心自然還有辦法讓他們乖乖開口,他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道:「來,咋們接著喝酒。」

一句甜一句打,原本清醒的馬王漸漸被嚴灼心搞得摸不著頭腦,喝著喝著就倒下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清晨,嚴灼心給他們喝的也不知道是什麼馬尿,腦袋一陣陣的疼。陽光明媚,讓二人難以睜開眼,只覺得渾身麻木,好不容易睜開眼清醒過來,原來他們被困成兩個球掛在一棵胡楊樹上晃來晃去,怪不得眼前那麼暈。

三條人影出現在眼前,嚴灼心他們前夜見過,花依怒和徐妙筆他們就沒有見過。方才明白著了道,花依怒心狠手辣,二人是氣不過但為保性命不敢放肆,鼠王笑嘻嘻問道:「花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有話好好說。」

看他們這副狼狽樣,花依怒和徐妙筆差點沒笑出來。嚴灼心走到樹下面抬頭看著掛在上面的兩個人哈哈笑道:「我說兩個笨蛋,江湖險惡這麼多年你們是怎麼混的?」

二人真是後悔不矣,再看嚴灼心手裡拿著匕首,馬王乞求道:「哎呀花公子,我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難道我們哪裡得罪你了不成?我們在這向你賠罪,你放了我們吧。」

嚴灼心一笑將匕首遞給花依怒,花依怒走過來冷冷道:「誰告訴你們花依怒是個男人的?」

二人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再瞧花依怒一臉的殺氣,這回怕是碰上真人了,兩人連連道:「花姑娘饒命,花姑娘饒命......」

花依怒喝道:「不想死,還不把你們知道的說出來。」

都是洛河圖惹得禍,馬王道:「我說我說......」性命攸關,這時候他顧不上兄弟情義,馬王道:「十二生肖幫雖然在河西道上稱雄,可洛河圖的事我們知道的並不多,不過有條信索姑娘可能會感興趣,就半個月前魚腸找過我們,他說有人出一萬兩銀子讓十二生肖幫去劫洛河圖,龍王說洛河圖的事太大他沒敢答應,這件事只有龍王一個人知道,我們並不知情,可龍王貪財,洛河圖是不是他背著我們派人劫的我們就不知道。」

花依怒道:「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

馬王「哎呀」一聲道:「耗子,你倒是說句話呀。」

鼠王和龍王關係最好,他原本有意為龍王隱瞞,可是龍王三番五次讓他失望,事到如今不能怪他不念兄弟之情。鼠王道:「我們說的都是真的,要是有半句隱瞞不得好死。」

花依怒道:「龍王在哪裡?帶我們去找他。」

反正最大的秘密都說了,索性全盤托出,鼠王道:「龍王這個人為人謹慎,他的落腳之地除了他自己以外沒人知道。」

花依怒匕首一指馬王喝道:「你要是不說我就殺了他。」

鼠王苦著臉道:「姑奶奶,你就算把我們兩個都殺了我們一樣不知道呀!」

看來他們說的是正的,嚴灼心走回來道:「你們兩個別想耍花招,要不然我就把你們掛在這晒成肉乾。」二人不停的點頭,嚴灼心輕聲對花依怒道:「放了他們吧。」花依怒順手將匕首拋出去,匕首割斷繩索,二人狠狠摔在地上「呀呀」直叫。嚴灼心去將匕首撿回來,一一將困在他們身上的繩索割斷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早這麼聽說用得著吃這頓苦?」

既然他不是花依怒,那他又是誰呢?馬王忍痛問道:「閣下到底是何方神聖?」

嚴灼心站起來打開摺扇道:「我叫嚴灼心。」

鼠王驚道:「天玄閣閣主,小公子嚴灼心?」二人嚇出一身冷汗,世上所有的秘密天玄閣都會查清楚,幸好剛才他們說的話都是真的,他們要是編個故事騙她們,豈不是自找麻煩。

嚴灼心湊上去道:「但願你們說的是真的。」說完,三人牽著馬朝黑水客棧的方向走去。

馬王、鼠王相互看一眼面面相噓,直跳的心終於稍許平靜。他們算交上什麼好運氣?十二生肖幫先和居士易結下樑子,之後魚腸找上門去,眼下又遇到嚴灼心和花依怒,中原武林當中有名的人物這一個月撞上那麼多,接下來不知道還會遇見誰,怪就怪龍王和洛河圖扯上關係,十二生肖幫這次真是大禍臨頭了。

嚴灼心一行三人踏進黑水客棧大門時驚起不小動靜,有對花依怒的畏懼也有偶遇嚴灼心的喜切,只有蘇行埋頭算賬,兩耳不聞窗外事。三人小心謹慎走到櫃檯前,嚴灼心敲敲櫃檯道:「蘇掌柜,久違了。」

蘇行抬起頭豁然開朗,他拱手笑道:「是嚴兄呀,在下估摸著這兩天你該到了,我這找你的人可不少。」嚴灼心順他目光的方向望去,見那個左手使劍的漢子以及燕十七、雲鬼二人,其實進門的時候嚴灼心就注意到他們。蘇行笑著將目光移到嚴灼心身邊的花依道:「花姑娘果真美艷動人,怪不得嚴兄對你總是念念不忘。」接著他「唉」一聲打量徐妙筆一番道:「這位莫非是嚴兄的摯交徐妙筆?」

蘇行果然消息靈通,連徐妙筆這樣的人他都知道,可把徐妙筆樂壞了。花依怒不以為然,嚴灼心看了她一眼轉頭對蘇行笑道:「怪不得蘇掌柜的生意那麼好,蘇兄恭維別人的本事可是一絕呀!」

蘇行仰頭哈哈大笑一聲道:「蘇某是個生意人,全憑一張嘴。」嚴灼心也跟著大笑出來。

笑過以後嚴灼心道:「蘇兄,給我們三間客房。」

蘇行道:「蘇某與嚴兄之間做的可不噹噹是這吃住的買賣。」他們打什麼啞謎只有他們自己清楚。蘇行查了登記簿后道:「真不巧,本店的客房只剩兩間了,要不然嚴兄三位將就將就?」

徐妙筆笑道:「那成,嚴兄和花姑娘一間,徐某一間。」這話花依怒聽來很不痛快,狠狠瞅了徐妙筆一眼。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喝酒的青衣漢子忽然提槍縱身跳起來大喝一聲:「花依怒殺人無數,殺了她為武林除害。」那人手裡的鐵槍如蛟龍般向花依怒胸口刺來。進門時這些人並對她虎視眈眈,花依怒早有防備,她提劍一撥逃開那人的鐵槍,飛起一腳正好踢在那人胸口,那人「啊」慘叫一聲從窗戶紙上飛出去倒在客棧外面吐血身亡。

與那漢子同桌的五個人見狀同時拿起兵器撲上來,花依怒拔劍一揮,鐵劍上留下鮮血的痕迹,五人紛紛倒地。店裡其他江湖中人見狀全都站起來,花依怒眺了他們一眼,眾人敢怒不敢言慢慢坐下。嚴灼心好生失望,徐妙筆卻嚇得直咽口水,遇上這個閻王爺,腦袋現在還長在自己脖子上真是萬幸。

花依怒將帶血的劍放在櫃檯上冷冷道:「現在有房間了吧?」

蘇行微笑著道:「有了有了。」花依怒收起劍穿過人群往樓梯的方向走,蘇行揮手對夥計道:「趕快收拾收拾給花姑娘騰地方。」

死人在河西這個地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黑水客棧里的夥計一面將五個死人的屍體拖出去一面將地上的血跡擦去,同時有人引花依怒上樓。花依怒從人群中穿過時,江湖中人紛紛低下頭,就怕多看她一眼送了性命。她倒是瀟洒的走了,嚴灼心和徐妙筆尷尬的站在櫃檯前不知所措。在嚴灼心三人進門時,嚴少度並站起房間門口,三人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眼裡,在她看來,花依怒殺人沒什麼大不了的,誰讓那些人不自量力,死了活該。花依怒走上樓,嚴少度一笑與她擦肩而過而後往樓下走。

客棧里許多江湖中人不是嚴灼心的朋友也是舊識,在他們面前嚴灼心和徐妙筆連頭都抬不起來,燕十七、雲鬼二人是嚴灼心的好友,二人就算有心為嚴灼心說話也無從說起。嚴灼心低頭從一張張桌子面前走過,看到的都是別人對他異樣的目光,與嚴少度擦肩而過時,嚴少度停住道:「天玄閣閣主,小公子嚴灼心......」嚴灼心停住腳步,嚴少度道:「花依怒濫殺無辜,難道你還要袒護她嗎?」客棧里的人都在等他回答,徐妙筆見情形不對,急忙推著他往前走。嚴少度冷冷一笑斜眼看嚴灼心,對自己點這把火她說不出的滿意。

嚴灼心回到房中,只敢躲在房間里乾脆不出來,這個時候出門還不被樓下的江湖中人用口水淹死。嚴灼心陷入痛苦中,花依怒走到今天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她們從來沒有認識過,或許花依怒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如果她們沒有相愛,花依怒就不會接二連三去殺人。日月宮已成往事,多數人如今都已不在,當年揚逸子和月宮如收養她們到底是出於對她們的關心還是一場精心布局?如果真的是關心,為什麼造成那樣一場悲劇,如果出於關心,為什麼讓她們所有人都捲入江湖恩怨?嚴灼心時時這樣胡思亂想。難怪花依怒對往事難以釋懷,他又何嘗不是?月宮如視他如己出,他卻眼睜睜看著揚逸子背叛月宮如,眼睜睜看著月宮如一生的心血毀於一旦,就連他現在擁有的一切也是當年月宮如留下的,真的要承擔一切痛苦,那個人不應該是花依怒,應該是自己。

隔壁的花依怒心裡的苦不會比嚴灼心少,她多想做個有溫度的人,她多想放下手裡的劍。做出與嚴灼心了斷的決定看似容易,真的做起來何其艱難。這幾天朝夕相處,她越發深刻的知道她心裡有多捨不得,那種捨不得不僅僅是男女之間的情感,也是家人之間的脈搏,如果沒有嚴灼心,就算得到洛河圖重建日月宮又有什麼意義?她每天都要承受內心的煎熬,直到痛苦將她壓垮,她不知道該怎樣發泄,她會的只有不斷殺人。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響嚴灼心的房門。嚴灼心將門打開,嚴少度站在門口,手裡提著酒罈子對他笑得甜蜜道:「嚴兄,天都黑了,你也躲了一天,想把自己餓死不成?」她提起酒罈子道:「咋們喝一杯做個朋友如何?」

怪不得樓下那麼安靜,這一天就在他胡思亂想中悄然過去。之前嚴少度對他雖然不怎麼客氣,現在從她眼神當中卻看不出她對自己有什麼惡意。一個漂亮姑娘站在他面前難道他還能看不出來?嚴灼心心情頓時好不少,並輕輕一笑隨她走下樓去。

蘇行在櫃檯前結賬,店裡的夥計忙著收拾,此時樓下早就沒客人。嚴少度邊走邊道:「掌柜的,給我和嚴兄點盞燈,銀子我少不了你。」

蘇行見嚴灼心終於肯出門,高高興興的從櫃檯旁前走出來,怕打擾客棧里其他人休息,引二人到僻靜的一個角落放下凳子,一揮手命夥計盞燈。燈亮起來,蘇行長嘆道:「嚴兄你一天不肯出門,花姑娘也一天沒出門,蘇某好心好意給她送點吃的,花姑娘根本不領情連門都不願開。」

嚴灼心一聽痛心不已問道:「她一天沒有吃東西?」

蘇行道:「是呀,我看花姑娘是在和嚴兄你賭氣。」

嚴少度此時接上話道:「那幾個殺了也就殺了,誰讓他們不自量力,何況是他們先動的手。」誰說不是?別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難道要任人宰割不成?嚴灼心懊悔不已,真不該生花依怒的氣。

蘇行見他若有所思,拱手道:「兩位先聊,蘇某的事情還沒忙完。」嚴灼心點點頭,蘇行轉頭對夥計道:「去給嚴兄做幾道下酒的小菜」說完轉身回到櫃檯前。

嚴灼心還在內疚,嚴少度見他魂不守舍就一邊倒酒一邊道:「女人誰不喜歡聽甜言蜜語,嚴兄不妨去向花姑娘說幾句好聽的話,花姑娘心裡的氣自然就消了。」她端起酒杯道:「嚴兄請。」嚴灼心回過神來端起酒杯與她一起飲下。

放下酒杯,嚴灼心問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嚴少度一笑道:「在下嚴少度,說不定五百年前與嚴兄還是一家人呢?」嚴灼心哈哈一聲,腦海中浮現出另外一個名字「程少度」,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嚴少度拱手道:「今天的事在下多有得罪,望嚴兄不要往心裡去,正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嚴兄的大名在下素有耳聞早有結交之意,這杯酒就算在下向嚴兄賠罪。」

她主動提起之前的事,她們之間的誤會就算解除了,嚴灼心舉杯道:「在下喜歡交像嚴兄這樣直來直去的朋友。」

又飲一杯,這時候下酒的菜來了,夥計擺上熱菜道:「二位客官請慢用。」

有酒有肉,心情又舒暢,嚴灼心肚子「咕咕」直叫,他笑道:「多虧嚴兄,我現在胃口好多了。」

嚴少度哈哈一聲道:「不是在下的功勞,是嚴兄情到深處不能自拔,男人就該像嚴兄一樣有情有義。」

說到這,嚴灼心故意問道:「難道閣下不是男人嗎?」

嚴少度眼珠子一轉,二人一同大笑出來。過了一會,嚴少度道:「想必嚴兄是為了尋找洛河圖的下落而來,不知嚴兄可有什麼線索,能不能和我透露透露?」

說她直來直去真不假,嚴灼心問道:「嚴兄也想要洛河圖?」

嚴少度大笑道:「洛河圖是武林至寶誰不想得到?只是世人拿命去搶,未必人人有命活著得到。」

話說到這就被人打斷,樓上一人道:「既然不是人人有命活著得到洛河圖,閣下又為何要灘這趟渾水呢?」一條人影落下來,二人望去,是那個穿黑衣左手使劍的人。那人走到二人身邊對嚴少度道:「閣下自從住進黑水客棧就很少出門,今夜有如此雅興,不知寓意何為?」嚴少度瞅那人一眼懶得理他,那人並拱手對嚴灼心道:「嚴兄,在下恭候多時了。」

嚴灼心站起來大笑一聲道:「我一直奇怪,江湖上出了這麼大的事,袁兄沒有理由袖手旁觀,原來躲到這來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黃河幫第一高手,左手劍袁虹。袁虹道:「在下到黑水客棧來是奉命行事,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望嚴兄不要見怪。」

嚴灼心擺手道:「袁兄有袁兄的難處,我們是朋友,我怎麼會怪你呢?」說著一擺手道:「袁兄,不如一起喝兩杯。」

袁虹剛坐下,燕十七與雲鬼並從樓上下來走到三人面前一點不見外坐下來。雲鬼笑道:「我們都盯嚴兄一天了,還是讓袁兄搶了先。」

等他說完,燕十七拱手道:「上次望月樓的事,還望嚴兄見諒。」

他不提也罷,既然提起嚴灼心道:「二位,上次我們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你們要是指望我幫你們找洛河圖,咋們就別再做朋友。」

兩人笑著相互看一眼,燕十七道:「嚴兄未免太小瞧我們,洛河圖是什麼勞什子玩意,哪比得上我們和嚴兄之間的情誼,最近江湖上亂糟糟的,我二人想著去湊個熱鬧順便找嚴兄喝個一醉方休,誰知還不等我們把話說完洛盟主就找上門去把嚴兄請走,聽說還要讓嚴兄做他的女婿,我們兩在長安等了幾天,又去春花樓問過辛老闆都沒有嚴兄的下落,乾脆到這來等你。」

原來是這樣,如此說來他錯怪他們了,想必辛捷楚聽說望月樓的事,二人去春花樓找他時辛捷楚故意對二人隱瞞他的行蹤。就為見他一面大老遠讓他們跑到河西來等他,足見二人對他情義深重,嚴灼心慚愧的拱手道:「讓兩位大老遠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在下在此向兩位賠罪。」

雲鬼大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咋們今天晚上不醉不歸。」

說什麼不醉不歸?嚴少度站起來氣洶洶離開,嚴灼心忙問道:「嚴兄這是要去哪?」

嚴少度轉頭各看袁虹、燕十七、雲鬼三人一眼嘟嘟喃喃道:「大好的心情都讓三隻臭蒼蠅給毀了。」她對嚴灼心一笑道:「嚴兄,咋們改日再聊吧。」

三人在她嘴裡都成蒼蠅,她的心情哪還能好?等嚴少度走後,三人不自覺哈哈笑出來,燕十七道:「你們聽聽,我們倒成蒼蠅了。」他笑著問道:「難道嚴兄沒有看出來她是個小姑娘?」

嚴灼心答道:「她一身的胭脂味,我還能看不出她是個女人。」

三人接著大笑,袁虹道:「這個嚴姑娘只怕不是個簡單的小姑娘,我仔細觀察過,她故意隱藏了武功,她的伸手只怕不在我之下。」袁虹武功了得,他這話莫非是在嚇嚴灼心三人,三人相互看一眼笑著舉杯。

夜深天寒,嚴少度卻跑到花依怒房間窗外坐在房檐上吹口哨。她倒是吹得輕鬆自在,可曾想過屋裡的花依怒時時刻刻在承受煎熬,心裡一團火不知道找誰出氣。她以為她女扮男妝就沒有人知道她是個女子,花依怒從她的聲音和氣息當中就知道她是個女人,更可氣的是她的房間就在嚴灼心的房間旁邊,她清楚的聽到她一句話就把嚴灼心拉走,而她在屋裡等了一天還沒有等來嚴灼心一句關心。許多時候,女人生氣都是毫無由頭的,再聽到她和嚴灼心在樓下把酒言歡,現在又跑到自己窗外搗亂,分明是在挑釁。

是可忍孰不可忍,花依怒的耐心一點點消磨殆盡,一氣之下一揮手從袖子中射出幾枚暗器。暗器透過窗子向嚴少度射去,嚴少度縱身一躍躲過去。花依怒聽到有動靜,以為暗器打中終於可以清靜,心想,是她找死不能怪她心狠手辣。

誰知沒過多久,窗外的口哨聲又響起,花依怒忍無可忍,推開窗縱身竄出去,一掌劈向嚴少度罵道:「賤人,你找死。」

嚴少度見狀張開雙臂向後一傾,如一隻張開羽翼的鳥落在房檐上,花依怒撲了個空直接落到樓下去。花依怒站在樓下抬頭一看,嚴少度一個燕子翻身倒掛在房檐上沖著她笑。花依怒幾時受過這種嘲弄,她一腳踢在地上躍起順勢一腳踢在房檐的瓦礫上,瓦礫從房頂落下,豈料嚴少度腳步出奇的快輕輕鬆鬆躲過去。花依怒跟著一腳腳踢過去,嚴少度沿著房檐邊緣行走,絲毫不落下風,瓦礫就如拆房子一般接二連三往下掉,落在地上碎裂發出清脆的響聲。

再往後就無處可退要被逼到房檐下面去,嚴少度忽然躍起一掌朝花依怒打去,花依怒見她總算不再躲躲藏藏,幾乎同時一掌打向她,兩人雙掌相對同時落到地上連連後退。顯然二人都過分低估了對方,沒有料到對方的內力如此深厚,這一掌雙方同樣使出七成功力拚得半斤八還兩險些受傷。

客棧里的人聽到動靜跑出來,正好見到她們踉踉蹌蹌落到地上,嚴灼心趕忙站到兩人中間勸道:「嚴兄、花依怒,大家都是朋友,有話好說。」

花依怒正在氣頭上,袖子一甩道:「我和她沒什麼好說的。」

嚴少度卻笑著走向花依怒道:「你無話可說,我可有話要說。」她太過專註,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瓦礫,被絆了一下撲向花依怒。要是她們撞到一起豈不是讓人看笑話,花依怒往後一退,豈料一腳踩空倒回去正好倒進嚴灼心懷裡。在眾人面前,嚴灼心和花依怒好不尷尬。再回頭,嚴少度站得穩穩噹噹正對她們笑盈盈的露出得意的模樣,顯然,剛才她是故意裝出被絆倒的模樣,目的就是讓花依怒不小心鑽進嚴灼心懷裡。花依怒氣得張目結舌,只見嚴少度拿出一張銀票塞在蘇行手裡道:「蘇掌柜,這點銀子你拿去修房子吧。」她將雙手背在背後吹著口哨一跳一跳走進客棧。

蘇行一看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修房子綽綽有餘,自然沒什麼可說的,圍觀的眾人也看出是嚴少度一番美意,那他們留在這幹嘛?紛紛轉身往回走。嚴少度的所作所為雖然胡鬧,畢竟她幫了自己,嚴灼心感激還來不及,至於花依怒,她都已經跌進嚴灼心的懷裡,還有什麼誤會是不能解除的?她正好就坡下驢,生得事情越鬧越僵。因此,二人並又重歸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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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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