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衛珠玉帶著滿面笑容,用著黃鶯出谷般美妙的嗓音親切周到的招呼著每一位上門吃粥或買粥的客人,讓鋪子里的人都有一種賓至如歸的舒適感受,不由得也面帶微笑,鋪子內因而充滿了愉悅的氣氛。

「喲,我沒看錯吧?這不是前幾日尋死的衛掌柜嗎?」

突如其來的聲響來自於店門口,瞬間便將粥鋪內的愉悅氣氛破壞殆盡。

九華街的地痞張三嘴上叼著一根竹籤,身後跟著兩個一樣與他一身流里流氣的跟班,三個人大搖大擺的走進鋪子里來。

衛珠玉面色一沉,直接抓起放在灶台上的菜刀面對那三人。

「你們想做什麽?」她冷聲問道。

「別緊張,先把刀放下,我和兄弟是來向衛掌柜討個答案,不是來鬧事的。」張三說。

衛珠玉輕怔了一下,問:「什麽答案?」

「我聽說你前幾天投河自盡了,不知是真是假?」張三朝她問道。

「真假與你們何干?」她蹙起眉頭。

「自然有關係了。」張三提高嗓門大聲地道:「我和兄弟們與人打了個賭,說這是不可能的事,像衛掌柜這麽一個女漢子怎麽可能會尋死呢?偏偏那傢伙硬要跟我辯、跟我賭。你快點給我個答案,告訴我到底誰輸誰贏。」

「我是為了撿掉到河裡快飄走的衣服才不小心落水的。」衛珠玉毫不猶豫的道,也對在場的每一個人澄清她尋死之事全是子虛烏有,並非事實。

「我就知道那是謠言。」

當場就有不少客人信了她說的話。

「我聽見那傳言時,第一時間也不相信那是真的。」

「跟我一樣。我都在這兒吃粥吃了五年多,以我對這姑娘的了解,怎麽也不信她會做出那樣的傻事。也不知道是哪個傢伙道聽塗說,胡說亂傳的。」

店裡的客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低聲討論著。

「哈哈哈,我就知道是這樣,我贏了!」張三在愣了一會兒後,得意的哈哈大笑。「兄弟,咱們走,來去收銀兩了。」

說完,三人如來時那般突然,轉身就這麽離去了。

衛珠玉偷偷地鬆了一口氣,將手上的菜刀放回灶台上後,轉身對店裡的客人歉然的微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讓大家受驚了。」

「沒事。」趙爺爺笑著說:「張三那個混小子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本來打算他敢在這裡鬧事,我就要代替他爹他娘好好教訓教訓他的,可惜了。」

「趙大爺,你怎麽一臉惋惜的表情,好像恨不得張三那小子在這裡鬧事啊?」有人笑道。

「趙大爺惋惜的不是張三沒鬧事,而是沒理由出手教訓張三那小子,趙大爺想揍張三那小子想很久了。」

此話一出,鋪子里頓時響起一片笑聲。

衛珠玉也忍不住跟著大夥笑了起來,臉上看不見一絲外傳她對即將嫁入安慶侯府、嫁給京城出了名的紈褲上官二少爺的不滿、怨懟與陰霾。

想想也是,衛家是士農工商四民中最末流的商,還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商戶,以他們這種身分能嫁進侯府,還是當正妻,而不是做小妾通房,那真是祖上燒高香了,衛姑娘又怎麽會不樂意呢?

上官二少爺是個紈褲又怎樣?總比病秧子或是有龍陽癖好的好吧?只要她在成親後趕緊生個兒子,就能坐穩安慶侯府二少奶奶的位置,一輩子坐擁榮華富貴,過著成群婢女服侍、不愁吃穿的生活,只有傻瓜才會不想嫁。

看樣子投河自盡之說當真是無稽之談,為了撿被河水沖走的衣裳不小心落水才是實情,謠言果然是不可盡信。

坐在鋪子里吃粥的幾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如此心想著。

幾日之後,關於衛家女投河自盡的謠言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衛家女不小心落水,差點溺斃卻大難不死,是個有後福之人,安慶侯府之所以相中她做媳婦,便是得到高人的開示與指引,要不然又怎麽會選這麽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人家結親?

總而言之,謠言傳來傳去,真真假假沒有人知道,而距離衛珠玉嫁入侯府的日子卻愈來愈近,轉瞬即到。

【第二章嫁入侯府】

王公貴胄娶媳婦自然不同於一般百姓,不將女方人家的祖宗八代調查清楚是不會輕易結這個親家的,畢竟位在權力核心之中,稍有不慎讓對手安插姦細眼線進侯府,未來極有可能面對的就是被人背後捅刀的下場,他們不可不慎重。

所以對於衛家,即便明知他們只是平凡卑微的巿井小民,侯府還是花了些時間與人力將衛家姊弟的祖宗八代都仔細的調查了一遍。

結果和想像的一樣,衛家八代里有五代是貧農,三代是小貨商,家族也曾經出過幾個讀書人,但個個止步於童生,連個秀才都不曾有過。

說實在的,這樣純樸百姓人家的女兒即便是送進侯府當丫鬟,都還可能會嫌棄不夠聰明呢。

那麽為什麽貌不驚人,也無才無德的衛珠玉會被侯府相中,而且還不是納為妾,而是聘為嫡子的正妻呢?

這個問題夢裡人生中的衛珠玉從沒想過,如今穿著鳳冠霞帔正坐在新房裡的她則是怎麽想都想不透。

老實說,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她很多天了,也讓她日思夜想的連續失眠了好幾天,以至於一個人坐在安靜的新房中,她不知不覺就這麽戴著鳳冠,坐在喜床邊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陣吵雜聲驚醒,眼前的紅蓋頭讓她迅速想起一切,她立刻坐正身子。

下一刻,房門「砰」的一聲被人大力推了開來。

「好了,本公子要進洞房了,你們都可以滾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響起,其中還夾雜著像是有人撞到什麽東西的聲響。

「不行,我們還沒看新娘子呢。」

「沒錯,我們要看新娘子。」好幾個聲音同時叫嚷著。

「新娘子是本公子的,關你們什麽事啊?不給看!」醉醺醺的聲音帶著幾分霸道。

「二少爺這是新娘娶進門,媒人丟過牆啊,太沒義氣了。」有人揶揄道。

「滾,快點滾,別耽誤本公子進、進洞房的時間,沒聽過春宵一刻值、值千金嗎?」醉醺醺的聲音開始有些大舌頭了。

衛珠玉安安靜靜的坐在喜床邊上,心裡滿是震驚,只因為這些人的對話聽起來是那麽的似曾相識,也的確都在她的夢裡出現過。

夢中成親當晚,喝得醉醺醺的上官赫宇被幾個酒肉朋友送回新房,朋友們借醉裝瘋的吵著要看新娘子,紈褲二少爺卻意外的沒有同意,硬是將朋友們都趕了出去,然後「砰」一聲的將房門關上,就和現在一模一樣。

「不給他們看,本、本公子的新娘子只有本公子能、能看……」

上官赫宇醉醺醺的說道,也沒用秤桿,直接伸手就將她頭頂上的紅蓋頭給扯了下來。

衛珠玉抬頭看向他,忽然有些分不清此時此刻是現實,還是在夢中?

不,眼前這不是夢境,而是現實,因為夢中的她在面對紅蓋頭突然被人扯去之後的反應是僵直、是羞怯,是垂眼低頭、是膽顫害怕,根本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不像現在。

此刻的她正抬頭看著他,從他的束髮,他身上所穿的吉服,吉服上的金絲刺繡,到他仍抓著紅蓋頭的那隻手,再往上將視線移到他臉上,從他有些剛毅方正的下巴,到他嘴角微挑、厚薄適中的嘴巴,他挺直端正的鼻子,最後深陷在一雙漆黑如墨,似醉似灼的深邃眼眸中不能自拔。

上官赫宇原來竟長得如此風神俊秀嗎?

包含夢裡人生那一世,衛珠玉發現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將他看仔細,然後愈看愈覺得暴殄天物。

他明明有著如此出色的外貌與家世,卻不思長進的成了世人眼中的紈褲,真是太浪費了。她搖著頭,還在心裡嘆了口氣。

「你在搖什麽頭?」

「太浪費了。」

「浪費什麽?」

「二爺的外貌和家世。」

「二爺?」

「啊?」衛珠玉突然回過神來,驚愕的瞠大雙眼。

她看著他,回想著自己剛才都說了什麽啊?他不是喝醉了嗎?怎麽感覺喝醉的人反倒是她而不是他呢?

「你……」她欲言又止。

「你什麽你,要叫我相公或是夫君,要不然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赫、赫宇——嗝。」他忽然打了個酒嗝。

「赫、赫宇?」衛珠玉驚訝的看著他,沒想到他竟會要她喚他的名字。這段對話在夢中沒有出現過。

「不是赫赫宇,是赫宇,上官赫、赫宇,本公子的名字。」他有些立足不穩,搖搖晃晃的一邊伸手拍打著自己的胸膛,一邊告訴她。

衛珠玉有些不知做何反應,但也明白上官赫宇是真的醉了,不然絕對不會有這個要她直接喚他名字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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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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