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酒棋瘋

6.第6章 酒棋瘋

端雲殿後堂內,凌川一身白衣,盤膝端坐,他雙目緊閉,眉頭微鎖,看似有些疲憊與痛苦。賀蘭淵坐在他身後,雙掌搭在凌川背上,將一股股真氣輕緩地注入凌川體內。

默海,幽巒,長風,臨雲四位仙人則端坐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忽然,凌川身上散出一團黑氣,速度奇快,力量極大,像是刻意在排斥賀蘭淵注入的真氣。

此時,四位助法的仙人用力將雙臂展開,一股股真氣從四人掌心發出,在空中組成一個八卦陣勢,將凌川與賀蘭淵護在其中。

賀蘭淵眉頭緊鎖,加緊運氣,漸漸將籠罩凌川身體的黑氣壓了下去……此時賀蘭淵和其他四位仙人的頭上已滲出豆大的汗珠。

賀蘭淵派人將凌川帶回房中睡下。

半夜時分,凌川發現自己迷迷糊糊走進了一間屋子,屋裡有一張古樸的床,床上掛著米黃色的帳子,床前擺放著一雙女人的淺藍色繡鞋;窗邊還有一個古樸精緻的梳妝台,梳妝台上各式化妝盒精緻無比,這顯然是一間女子的閨房。原本明亮的屋內,光線突然黯淡下來,原本清晰的事物都變得模糊起來。唯一能夠看得清的只有梳妝台上那一面透著古風的銅鏡,銅鏡就那樣端放在那裡,泛著暗紅的光,就好像鏡子中封著一團火焰。凌川慢慢地挪動身體,來到鏡子前面,透過暗紅色的鏡面,他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里魔影攢動,隱隱從鏡中傳來一片喊殺聲,顯得異常詭異。凌川頓時覺得脊背發涼,驚出一身冷汗。

突然,凌川從床上坐起來,額頭掛滿了大顆大顆的汗珠。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十八年多少次重複進入這個夢境。這夢中的地方到底是哪裡,這個閨房的女主人是誰,為什麼透過銅鏡可以看到另一個世界,自己和這夢中的一切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關聯?

凌川想到幾位仙人已經齊力幫自己封印了體內魔氣,也不知道這種安穩的狀態能夠持續多久。帶著各種疑問,凌川再也不能合眼,他就這樣睜著眼熬到了天明。

次日。

凌川照例去向賀蘭淵請安:「凌川拜見師尊!」

賀蘭淵抬手輕輕一拂:「凌川,起來。為師有話要跟你說。」

凌川起身,賀蘭淵接著說:「凌川,昨日為師結合你四位師叔之力,也不能祛除你體內的魔氣,你可知這是為何?」

凌川一頭霧水,齊雲山五大仙人合力都辦不到的事情,自己怎麼可能知道原因,只好回稟賀蘭淵說:「徒兒不知,還請師尊明示。」

「你體內魔氣與生俱來,如果我們以仙法強行將你體內魔氣剷除,你性命危矣。魔氣與仙靈之氣素來水火不容,相互克制,我們便以靈氣注入你體內,以靈力助你制衡體內魔氣。此法可暫保你體內魔氣不會爆發,然而卻也不是長久之計。」

凌川擔心自己魔氣爆發不受控制再作出為禍師門的事來,便追問賀蘭淵自己該如何是好。

賀蘭淵說道:「世間萬事萬物,有始就有終,有因就有果。此事為師已幫不了你,還需你自己去尋找答案。」

凌川聽得一頭霧水:「我自己?師尊,徒兒不明。」

賀蘭淵正色道:「齊雲山弟子年滿十八都需要下山歷練三年,你既已年滿十八,正應下山歷練。好在你體內魔氣已被暫時封印,短期內你體內魔氣不會複發。現為師命你即刻起身,你可以前去逍遙谷尋未央上仙,看他是否能夠助你解開體內魔氣之困。」

凌川便領了師命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賀蘭淵轉身向屏風後面說道:「出來吧,若軒。」

賀蘭若軒低著頭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不敢抬眼看賀蘭淵的眼睛:「師,師尊。徒兒不是有意偷聽您和師弟說話的……」

賀蘭淵責問道:「聽都聽到了,有意無意還有什麼區別嗎?」

「師尊,我……」賀蘭若軒低著頭,擔心師尊猜出自己的心思。

「凌川體內魔氣能被壓制住幾分,能被壓制住多久,為師心裡也不清楚。讓他一個人獨自下山為師其實很是放心不下。」賀蘭淵忍不住道出了心底的擔憂。

賀蘭若軒接過話茬:「師尊是想讓若軒隨同師弟下山,一路保護他,是嗎?」

賀蘭淵點頭道:「要暗中保護。凌川雖然為人謙遜,但骨子的傲氣確是不輸你我。」

賀蘭若軒原本也不放心凌川一人獨自下山歷練,還以為自己要偷偷溜下山去,沒想到師尊竟然主動派自己暗中跟隨保護,心裡甚是滿意。她抬眼看了一眼賀蘭淵,隨即又撒嬌道:「如果若軒想念師尊了,可不可以溜回來看您呢?」

賀蘭淵一抬手,手中托著一面雕著蘭花的小鏡子,他將鏡子交給若軒:「你想要為師的蘭心鏡為何不直說?」

若軒雙手接過鏡子,開心的轉著圈兒:「師尊簡直就是若軒肚子里的蛔蟲,若軒想什麼師尊都能知道。」

賀蘭淵嚴肅地看著若軒,「嗯?」了一聲,若軒立即停住,低頭認錯:「師尊,若軒口不擇言,望師尊恕罪。」

賀蘭淵輕輕搖了搖頭,說:「這齊雲山上上下下,就你敢跟為師放肆。也怪為師把你慣壞了。不過你記好了,這蘭心鏡可不是白給你的。」

若軒偷偷抬眼瞧了一眼賀蘭淵,搶著說道:「若軒知道,師尊是要若軒實時稟告凌川的動向。放心吧,師尊,若軒也是您肚子里的蛔蟲……」說到這裡,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又繞回蛔蟲這個話題了,趕緊住嘴,並伸手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賀蘭淵笑著命若軒退下,自己也轉身回房去了。

賀蘭淵與幾名弟子將凌川和玉瑤送至山門,對凌川說:「凌川,自今日起,你便進入俗世歷練,俗世不比山中,以後凡事自當小心,勿讓為師挂念。」

賀蘭淵又對玉瑤說:「近日山中弟子對玉瑤仙子多有冒犯之處,賀蘭淵在此代眾弟子向仙子賠禮,望仙子海涵。仙子與我徒凌川結為友人,賀蘭淵倍感榮幸,日後若是凌川有難,還望仙子能出手相助。」

玉瑤拱手施禮以作回應。

凌川垂淚拜別了師尊,與玉瑤一起離開了齊雲山。

凌川與玉瑤二人來到一個小鎮,鎮口的牌坊上寫著三個大字:翠溪鎮。

街上各式雜耍五花八門,有舞獅子的,有走高蹺的,有耍大刀的,有噴火的,有吹拉彈唱的……商鋪小販售賣的貨品物件更是玲琅滿目、一應俱全,有發簪、耳環、手鐲、項鏈,香囊、胭脂、油傘、紙扇、風箏、花燈、布匹、綢緞……真叫人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玉瑤像個貪玩的孩子似的,在街上又跑又跳,輾轉在各個攤販面前,一會兒嬉笑著雀躍,一會兒又駐足徘徊,不停地拿起貨物把玩,恨不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手,全身上下都長著眼睛。

不大一會兒玉瑤便和凌川走散了。

凌川走著走著突然發現玉瑤已經沒有跟在自己身後了,不禁自言自語道:「石頭哪兒去了?她不跟著我,我怎麼反倒有點不習慣了?」

繼續往前走了一陣,依舊沒有見到玉瑤的身影。凌川覺得腹中飢餓難耐,便自踏入了翠溪飯莊。各式好酒好菜要了一大桌,自顧自地吃了個酒足飯飽,這時才又想起玉瑤,心裡暗自嘀咕:「也不知那丫頭跑去哪裡玩了,肯定還沒吃上東西,我得給她備上些好吃的,一會兒見了她定會開心。」

於是凌川又要了一些酒菜。凌川偷偷用靈力將酒菜打包,然後呼了一聲:「小二,結賬。」

一旁伺候的店小二聞聲過來,一看都驚傻了,哆哆嗦嗦地說:「少,少俠,您可真,真是海量,平日里十幾位客人吃,吃的飯菜,竟,竟讓您一個人……」

不等他結結巴巴把話說完,凌川笑道:「哪還有店家嫌客人吃得多的道理?小爺我又不是不給錢。」

小二點著頭應著:「是,是,少俠說的是。是小的我,不該,多嘴。少俠,十,十兩銀子。」

凌川一聽十兩銀子,嚇了一跳,這時正好有股氣體衝破他的喉嚨往上涌,「嗝!」一個響亮的飽嗝掩蓋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十兩就十兩。」說著他從袖中掏出十兩銀子往桌上一拍,大搖大擺地出了飯莊。

「少俠您慢走,少俠您常來!」背後傳來小二流暢的吆喝聲。凌川冷笑了一下,心說這小二拿了銀子怎麼就不結巴了?

凌川在街上一邊走著一邊找尋玉瑤的身影:「這石頭到底去哪兒了呢?她不會有什麼事吧?應該不會,她有法力,凡人應該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遠遠看見前面的店鋪掛著一個扎眼的幌子「酒棋瘋」,凌川好奇怎麼會有如此奇怪的店鋪名字,便直直地走了進去。

剛一踏進店門,便被一群衣著華麗的女人們圍了上來。女人們搔首弄姿,有的趴到凌川的肩上,有的伸出手指挑弄他的臉頰,有的直接撫摸他的胸口。凌川心說這難道是一群妖怪,是要將自己分食了不成?可這分明只是一群凡人女子,她們這是招待的哪門子客人?

女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地招呼著。

「少俠,您可真是一表人才。」

「少俠,好風流啊。」

「少俠,你從哪裡來?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凌川一句都沒有聽進耳朵里,他獃獃地愣在那裡,不明白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

這時,一個年紀稍長,衣著更為體面的女人出現在眾人面前。女人們紛紛向後退了一步,齊聲呼了一聲:「玖娘」。

那年長女人看了一眼凌川,說:「這位少俠,這酒棋瘋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群女人一看好不容易來了個英俊的客人,老闆娘卻要將他向外轟,很是不情願地扭捏起來,一個女子嘴裡嘀咕著:「玖娘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一個輕聲說:「誰知道呢,好不容易來個這麼俊的客人。你看看那些。」說著沖著店裡其他的客人魯了魯嘴,那都是些外表粗礦,看起來髒兮兮、油膩膩的,但是一看就知道兜里有不少錢的男人。

另一個說:「誰叫人家是老闆娘,說不定呀,是欲擒故縱,人家也看上了這小白臉呢。」

被稱作玖娘的女人也不理會其他人怎麼嘀咕。她對凌川說了句:「少俠請回吧。」袖子一拂,便要轉身上樓。

凌川問:「老闆娘,你這酒棋瘋可有酒?」

「有酒。」

「可有棋?」

「有棋。」

「那便給我找個上好的房間,來一壺好酒,擺上一盤棋,對了,要叫你們這裡最厲害的姑娘來陪我對局。」凌川見老闆娘讓自己離開,倒越發想要留下來看看這店裡究竟有什麼奇特之處。

「蝶翠,琉湘,兩壇陳釀百花醉,備棋,送到我的房中。」老闆娘也不多廢話,便自吩咐了下去,轉頭對凌川說:「少俠請隨我來。」

兩名美麗少女領了老闆娘的吩咐便去了。剩下的女人們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議論起來:「玖娘親自對局,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是呀,我們就等著看這小白臉一會兒輸光了出來。」

「是輸光光嗎?」

「你是有多想看他脫光光的樣子呀,哈哈哈哈……」頓時笑聲一片。

凌川跟隨老闆娘上樓,進了一間上房。

這老闆娘自己的房間,果然是一間名副其實的上房,房中寬敞明亮,南北開窗,窗外柳絮紛飛,鶯歌燕舞,窗下荷塘翠色,魚躍蛙鳴。

凌川好奇道:「適才怎沒發現這外面有如此美景?」

老闆娘淡淡地說:「幻境。」

凌川心說這老闆娘果然不是凡人,回道:「妙哉。」

凌川再看房中,西牆掛著一副山水畫卷,幾乎佔滿了整面牆壁。畫中畫的是一個小山坳,山坳一側有溪水潺潺,溪旁一片花草栩栩如生,花草間飛舞的蜂蝶似乎都是活的一般。凌川看得有些痴了,聽得耳旁清風拂過,那畫中的花草似乎順著風聲輕微地擺動了幾下。

老闆娘在身後說道:「少俠,這邊請坐。」

凌川回過神,坐到女人對面,兩人各持一壇美酒,開始飲酒對弈。

旁人看在眼中兩人是在棋盤上對局,其實兩人正在以靈力對話。

凌川:「老闆娘不是凡人。」

老闆娘:「少俠也不是普通人。」

凌川:「你這百花醉味道不錯。」

老闆娘:「多謝少俠誇獎。」

凌川:「在下複姓賀蘭,名喚凌川,敢問老闆娘芳名?」

老闆娘:「芊芊。」

凌川:「好名字。芊芊姑娘為何要開這家酒棋瘋?」

芊芊:「凌川少俠是想說這並不是什麼好營生?」

凌川:「請恕在下失禮,芊芊姑娘為何要委身於這幅皮囊?」

芊芊:「少俠好眼力,芊芊佩服。」

凌川:「芊芊姑娘如花美貌,扮作玖娘,卻是為何?」

芊芊:「玖娘是個苦命的凡人,芊芊扮作玖娘是因為三百年前欠了她的。」

凌川:「這倒是有意思了。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在說謊誆我?」

芊芊:「首先,少俠體內有一股靈力制衡著一股魔氣,說明少俠絕非十惡不赦的魔族,否則不會有高人施以靈力救你;其次,少俠隨身帶著是非石,芊芊的話騙不了你;最後,芊芊有事需要求助於少俠。有此三條,你可相信芊芊不會對你說謊了吧?」

凌川驚訝:「芊芊姑娘果然慧眼如炬。那請芊芊姑娘告訴在下,你這酒棋瘋的瘋為何物?」

芊芊:「少俠請隨我來。」

芊芊將凌川帶至一間大廳,廳中男男女女不少,有的坐在桌前,有的相扶相擁來回走過,凌川感覺有些不自在。

芊芊說:「凌川少俠不必緊張。我用了迷障之術,他們看不見也聽不見我們。」

凌川看到許多客人在桌前以棋子對局,身旁都有美女作陪,美女持酒伺候著客人。客人擁著美人,那不安分的手時不時地在女人身上遊走,女人也不介意,只是輕笑著將美酒奉到客人的嘴邊。一個個大元寶被當做賭注押在桌上。

凌川說:「他們這是在賭棋?」

芊芊:「人生如棋局,他們又何止是賭棋?客人要將這賭局中三四分的利益支付給這些作陪伺候的女子,離開時支付酒錢是少不了的,高興了還會給這些姑娘們額外打賞。有些人一天能從這裡贏取不少錢財,而另一些人則可能輸得傾家蕩產。」

凌川嘆道:「確實是瘋了。」

芊芊指著那些個美艷的風塵女子,繼續說:「我的姑娘們一天下來,收入也頗為豐厚。但她們哪一個生下來不是良家女子?哪一個又不想找個善良人家的好男兒與之琴瑟和鳴,白首齊心?誰又願意淪落至此?都是些苦命的人,為了生存,用青春和身體做了賭注而已。」

凌川問:「適才姑娘說有求於我,不知是何事?」

芊芊輕輕地說:「今日我與少俠對弈,便以此為賭注。如若芊芊贏了,少俠須答應芊芊一個請求。如若少俠贏了,芊芊任憑少俠處置。」

凌川對未知的事情總是充滿了好奇,便應道:「呵呵,芊芊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人。你這賭局,凌川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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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史錄之紫玉龍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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