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金枝

一行人繼續向泰寧村行進。剛到村口就看見兩個蓬頭垢面目露凶光的男子在撕咬一條野狗。

賀蘭若軒看到那兩名男子那副茹毛飲血的嘴臉，忍不住一陣噁心，開始嘔吐起來。

若軒的反應似乎引起了男子的注意，兩人撇下殘破的野狗屍體，一臉猙獰地向著眾人飛奔了過來。

凌川一邊護住師姐，一邊與眾人擺開陣勢。兩個男子很快就被眾人控制在陣中動彈不得。

玉瑤施展靈術，將野狗的殘體焚化。若軒也緩和了許多，與凌川一起施展出滌魂咒，將兩名男子體內魔氣悉數逼出，若軒手持一面太極兩儀境，男子體內竄出的兩股黑氣被吸入鏡中。兩名男子眼睛里的血紅消失了，臉上的猙獰也不見了，兩人隨之癱軟在地上，昏了過去。

玉瑤問：「他倆這是？」

凌川說：「沒事，魔氣逼出以後暫時昏迷，半個時辰之內就會醒來。」又轉頭對一個師弟說：「凌玄，你將這兩人帶到一旁照看，其他師兄弟隨師姐和我進村。」

這時，突然從村裡湧出一大群村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下百人，一個個都與適才的兩位男子一般神情，儼然都是被魔氣附體而喪失了心智，整個村子上空魔氣環繞，沒有一絲生氣。

眾人一齊擺開陣勢，要努力控制這些村民，又不能將他們打傷。由於村民人數眾多，凌川、若軒和玉瑤，連同其餘十七人全力展開了戰鬥，眾人用靈力布下一張巨網將這些村民全部罩在中央。

著了魔的村民們被困在靈力結成的網中，咧著嘴，露著牙，張牙舞爪，扭動著，猙獰著，竭力想要衝破靈力網，恨不得衝出來把凌川他們撕成碎片，再一片片吞下去。

漸漸地，凌川等人感覺有點支持不住了。需要儘快將村民的魔氣逼出，但是沒有人能夠騰出手來將魔氣收服。正在凌川和若軒都一籌莫展之際，玉瑤突然沖凌川一抬眉毛：「快叫幫手！」

凌川眉頭一鎖：「哪兒還有幫手？」因為此時凌玄也已經加入到眾人的隊伍之中。

玉瑤盯著凌川的懷中，咬著牙蹦出一聲：「小菲菲，快出來幫你的凌川哥哥！」

霎時，凌川懷中竄出紅藍兩道光芒，化作一名小女孩站在面前。她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看著眼前的情景。

凌川沖若軒喊道：「師姐，把太極兩儀境給是是菲菲。」

是是菲菲從若軒手裡接過太極兩儀境，眾人齊力施展滌魂咒，將村民們體內魔氣逼出，太極兩儀境將黑氣係數吸入其中。

突然一道黑影猛地從人群中竄出，呼嘯著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就向村子深處飛走了。

是是菲菲焦急地喊著：「凌川哥哥，我控制不住它……」

眾人將一個個暈倒在地的村民妥善安置到一旁，凌川交代幾名師弟守護著。然後和若軒一起帶著其餘師兄弟向逃竄的黑影追去。

玉瑤拉起是是菲菲的小手，：「小菲菲，走，跟上。」

玉瑤拉著是是菲菲緊跟凌川等人的步伐，一路追到了村中一個小廣場，廣場一邊有一口水井。

遠遠看見那道黑影竄入了井口。眾人追至井口，探頭查看，發現井下除了水，就只有一株萬年草長在井壁上，萬年草的葉片上縈繞著濃濃的黑氣。

若軒說：「原來這村裡的魔患源頭在這裡。」

井水中也縈繞著黑氣，正不斷地向萬年草的根部匯聚過來。

「不好！」玉瑤趕緊施展一招「浣靈斬」，強大的靈力如同一把刀劈向那些正在匯聚過來的黑氣，緊接著那道靈力變形成一個大大的靈力球，將萬年草封閉在裡面，徹底阻斷了井水中蔓延過來的魔氣。

凌川和幾名師兄弟一起對靈力球加註靈力，靈力球內的萬年草便逐漸變得翠綠起來，一團黑氣被分離出來。若軒用太極兩儀境將那團黑氣抽走，看起來就那麼一小團黑氣，卻好似永遠抽不完似的，若軒累得滿頭汗珠，終於將那一團黑氣封入鏡中。

玉瑤將靈力收回，靈力球化作一道光影飛進她的手心。那株萬年草漂浮在空中，閃出翠綠的光，隨後幻化成一名樸素的綠衣女子站在眾人面前。女子附身便拜：「金枝拜謝諸位搭救之恩。」

突然從井下竄出一陣黑煙，像一條黑蛇般沖著金枝就竄了過來。凌川與若軒立即迎上去，與這條黑煙行程的巨蛇戰作一團。眾師兄弟也紛紛助戰。

金枝開始打起了哆嗦，玉瑤將她護住，並安慰她不要害怕。

眾人最終齊力將那條黑蛇收入太極兩儀境，正準備鬆一口氣，金枝用顫抖的手指指著井口說：「這井下有虐鬼之氣順著水源而來，必須把這井口封印，否則魔氣源源不斷，斬不盡殺不絕的。」

凌川一拍腦袋：「我勒個去喲！」他探頭向井下一看，果然又有一股強大的魔氣正在彙集起來，很快就將衝出井口，其魔力絲毫不比剛才這條巨蛇弱。

眾人趕緊對著井口灌注法力，玉瑤捻動手指，靈力在她的指尖流動，隨著她手指的運動，一塊巨石飛來壓住了井口。井下傳來一陣躁動，巨石開始搖晃。眾人將法力聚集到這塊巨石之上，很快這些法力便如同一張透明的網融入了巨石，法力與巨石融為一體，瞬間結成一個堅不可摧的結界，井下的躁動漸漸變弱，漸漸平息。

這時，村裡的村民已經陸陸續續地醒來，一個個恢復了心智，各自開始找尋自己的家人，相扶相攜，在凌玄等人的帶領下來到廣場。

一位老婦人看到金枝，一邊過來拉住她的手，一邊用袖子抹自己的眼淚，「金枝姑娘呀，你有沒有看見我家阿蠻呀？」

金枝向人群掃了一眼，看著老婦人搖搖頭說：「阿蠻娘，阿蠻不在村子里。」

老婦人癱軟地坐了下去，「我可憐的兒啊，肯定是死了，我這把老骨頭可怎麼活呀？」金枝突然呆住向後退了兩步。

玉瑤蹲到老婦人身邊，輕聲問道：「老人家，你家阿蠻可是以打柴為生？」

老婦人兩眼一亮：「姑娘你見過他？他在哪裡？」

玉瑤鬆了口氣，這時若軒伸手和玉瑤一起將老婦人扶起，說：「他逃出去了，他很好，就是擔心老人家您。」

「逃出去就好，逃出去就好……我要去找他，你們告訴我他在哪裡，我去找他……」

金枝聽說阿蠻沒有死，才回過神來，一把拉住老婦人說：「阿蠻娘，您先回家吧，我會幫您把阿蠻帶回來的。」

「好好好，我先回家，我回家等我的阿蠻，等我的阿蠻……」老婦人就這樣念叨著離開了人群。

村長帶著全村人過來向凌川等人道謝，凌川看著村民們有的找到了親人喜極而泣，有的失去了親人悲痛不已，再環顧村中的破敗景象，對村長說：「作為修仙之人，除魔衛道是我們的本分，你們不必言謝。現在村中魔患已除，只是這口井以後不能用了。井口我們設了結界，你們切不可搬動井口的石頭。」

村民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尤其是婦人們開始了各種猜測，各種追問：「原來魔患的源頭來自這口水井呀……」

若軒向村長說道：「村長，既然村中魔患已除，我們也不便多打擾，只是這金枝姑娘，我們需要帶回齊雲山。」

村長看了看金枝，說：「金枝姑娘無父無母，是個孤女，說來我這個村長倒是可以做這個決定，只是她是我們村裡的醫女，她要是走了，誰給我們看病呀？」

大家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猜測若軒為什麼要帶走金枝，擔心日後患病找誰治療，甚至有人想著金枝走了就不能給自己兒子做媳婦兒了……

凌川不想跟村民啰嗦，轉頭看著金枝問道：「跟我們去齊雲山，去還是不去，你自己想想。」

金枝看了一眼封印下的井口，看了看眼前的村民，又看了看凌川一行，向村民行了個大禮：「金枝願意去齊雲山，若能學得更好的醫術，再回來報答鄉親們的養育大恩。」

就這樣，眾人與村民告辭，出了村子。

金枝說：「我答應要幫阿蠻娘找回阿蠻，可否容我完成這個承諾再隨諸位去齊雲山？」

若軒說：「他就在旁邊的村裡，村口有一株大榕樹的那個。你去找他，我們就在大榕樹下等你。」

不大一會兒，金枝領著樵夫阿蠻來到大榕樹下。阿蠻對眾人又是磕頭又是作揖的，淚流滿面地說著感激的話。若軒讓他趕緊回家看老母親，他才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鼻涕和眼淚，嘴裡不斷地應著：「嗯嗯，回家看老娘……看老娘……」

金枝看著凌川和若軒等人，低下頭，支支吾吾起來：「我……」

若軒說：「金枝姑娘，不必多慮。你的事咱們回到齊雲山再細說，我帶你離開村子是為了你好，這村裡的靈氣不足，不利於你的修鍊。」

金枝感激地看著若軒，心中依舊疑慮：「可是，我是個有罪之人。先前村裡的禍患都是因我而起。」

凌川搶著說道：「那分明是虐鬼作亂，不能怪金枝姑娘的。咱們到了齊雲山，向師尊們稟明一切，自會給金枝姑娘一個公道的。」

玉瑤扯了一下凌川的衣袖，輕聲說道：「嘿，別忘了你要帶我去流珠河的事兒。」

凌川這才發現，自從金枝這個大美人兒加入隊伍以後，自己似乎把流珠河的事兒給忘得一乾二淨了。他轉頭對這玉瑤說：「石頭，你不提我還真忘了。」

隨即他便告訴若軒自己要和玉瑤去流珠河，金枝姑娘就拜託師姐和其他師兄弟們護送回齊雲山。

若軒又看了看玉瑤，回想起泰寧村除魔行動中玉瑤的身手和法力都不錯，便叮囑了幾句讓凌川要及時返回，不要延誤太久，以免被師尊責罰之類的話。

凌川和玉瑤雀躍著向流珠河進發，他們對這個神奇又美麗的小河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若軒和眾師兄弟們，領著金枝一路返回齊雲山。

返程很順利，次日午時許，一行人便到達了齊雲山。

若軒等人帶著金枝到端雲殿參見師尊和幾位長老。

若軒先將一路發生的事向賀蘭淵和長老們稟報了一遍。而這之前在泰寧村發生的事情，只有金枝才能說得清楚了。

金枝原本是生長在井壁的一株萬年草。井下水源與江水相通，天長日久，她便汲取了許多的天地靈氣。歷經八百年，終於能夠化身成人。

金枝最初化成人形后在村中行走，被人問起，便謊稱自己是外鄉人，因家鄉發了瘟疫，父母親人都不在了，孤苦無依只好來這裡投奔一位遠房親戚的。可是來到這裡卻找不到那位遠房親戚，想來應該是早已舉家搬走了。

村裡有個林婆子一個人住，膝下也無兒女照顧，見金枝身世可憐，便將她接到自己家中住了下來。

林婆子有失眠之症，金枝便幫她施以溫灸之術，並偷偷注入一些靈力，林婆子不僅不再失眠，從此每天感覺神清氣爽。出門逢人就誇金枝是個好姑娘，於是村裡有人身體不舒服，也會來問問金枝，金枝要麼幫其溫灸推拿，要麼教人如何上山採藥，每每都能藥到病除。漸漸地，金枝會替人瞧病的消息就傳遍了村子。甚至鄰村也會有人來求金枝瞧病，說是比郎中還靈。

金枝一開始幫林婆子治療失眠之症，其實是為了讓林婆子睡安穩了自己好回到井中修鍊。

可這金枝偏偏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她會醫術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地越走越遠，她每天瞧的病人也越來越多，她不僅來者不拒，還分文不取。

通情達理的村民知道金枝和林婆子也需要吃喝，需要穿衣，便也會主動的送上一些日常用度之物。就這樣，林婆子家裡倒也沒有因為多了一口人而缺衣少食。

有一天，林婆子家來了個青年，他叫柳生。

柳家是村裡的大戶，柳生從小就有先生教讀，不僅長得眉清目秀，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遠近村鎮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都偷偷在心裡祈願能夠成為他的新娘。他家的門檻都快被媒婆給踩壞了。

柳生來到林婆子家，輕叩柴門：「林阿婆，在下柳生，來求金枝姑娘為我娘瞧病。還望金枝姑娘屈尊隨在下去一趟柳家。」

林婆子吱呀一聲把門打開，說：「原來是柳家大少爺，快請進來坐吧。」回頭對金枝說：「金枝啊，你就隨柳大少爺走一趟吧。今天家裡的活兒我自己一個人來就行。」

金枝應了一聲，低頭整了整衣衫。一抬頭，正好接觸到柳生的目光，不覺臉上一熱，又趕緊將頭低了下去。

柳生整天聽家裡來的媒婆把各家的大小姐小姑娘說得美若天仙，心裡從沒想到過女孩子可以長得像金枝這麼精緻動人。他只看了金枝一眼，目光就呆住了像是一塊磁石吸住了一根細細的針，吸得牢牢地。

林婆子給金枝遞過來一把油紙傘：「金枝啊，雖然你替人瞧病也見了不少外人，但女孩子出去拋頭露面總歸不是太好。打個傘，免得別人說閑話。」

金枝應了一聲「哎」便跟柳生出了門。門外有兩頂轎子，柳生將金枝送上第二頂轎子，自己隨後上了第一頂轎子。

片刻功夫便到了柳府。二人分別下轎。

柳生忍不住用眼睛餘光偷偷看金枝，金枝低著頭，閉著眼她也能感覺到柳生那灼熱的目光。

柳夫人其實就是感染了風寒，也不是什麼大毛病，金枝為她開了些驅寒的藥物，又為她做了溫灸，很快柳夫人的病就好了。

幾天後，柳生帶了禮物來到林婆子家，感謝金枝救治了自己的母親。出於客氣，林婆子在後院備了茶水招待柳大少爺，金枝也在一旁作陪。

寒暄客套之後，柳生與金枝竟然聊到了詩詞歌賦，林婆子是個鄉下粗人，聽不懂這些，她也不了解金枝以往的家世背景，如果金枝也生在大戶人家，懂得詩詞歌賦也不奇怪。

林婆子覺得無趣，便借故燒茶水離開了。後院就只剩下金枝和柳生，以及柳生帶來的兩個小斯。

「柳公子文韜武略，可是要去考取功名？」金枝輕啖一口茶，問道。

柳生搖頭嘆息了一聲：「家父有此心意，可我卻樂於做個閑散之人，一則可以常伴父母膝下，二則免受那官場煩累。」

「自古便有辭官孝母的先例，公子心意確也是孝子所為。」金枝絲毫不反對柳生的想法。

金枝手指輕捻，一股靈力流向空中，緊接著吹起一陣清風，滿院的桃花紛紛飄落，頓時將這個農家小院扮作人間仙境一般。

柳生突然被眼前的美景佳人勾起了興緻，詩興大發，隨口吟誦道：「清風起，滿園芬，片片飛花為誰落，落花知我心？」他從茶台上捻起一片花瓣，看看手中的花瓣，又抬眼望望天空，目光中顯出幾分深邃。

金枝接著吟道，「柴門外，千里春，君有雄才懷萬疆，何念一冰心？」

柳生忽然抓起金枝的手說道：「千里春光不及卿。」

金枝趕忙將手抽回，低頭輕聲道：「天色不早，公子還是早些回府才是。」

柳生意識到自己唐突，便告辭回到了柳府。

可是自從那以後，柳生便對金枝念念不忘，金枝也對柳生一往情深。

金枝是萬年草修鍊成精，她自然有辦法為兩人見面製造機會。一來二往，兩人情愫漸深。

可是一天，金枝正在家中幫林婆子做溫灸，屋外大路上傳來了吹吹打打的喜樂聲。她從虛掩的門縫看到一隊迎親的人馬，隊伍前端有人舉著一個大大的柳字。金枝心裡一涼。

林婆子說：「哦，今兒是柳家大少爺娶親的好日子。」

「阿婆，是誰家的女兒這麼有福氣？」金枝佯作鎮定地問。

「村長家的二小姐萌瑛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兩家又門當戶對，柳生少爺和萌瑛小姐又是郎才女貌，是門好親事。」林婆子顯然沒有發現金枝的異樣。

「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確實是好親事。」金枝已經不知道自己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了。

當晚月正圓。金枝蒙頭蒙腦地回到井中練功。可是她哪裡還有心思練功？她滿腦子都是柳生的音容笑貌，她想到對自己深情款款的柳生，現在正在迎娶別的女人，她想到柳家上下一片歡騰，她想到柳父柳母與賓客交杯換盞的樣子，她想到柳生酒意半熏走進洞房的的樣子，她想到柳生撩起新娘蓋頭時的樣子，她想象著蓋頭下露出來的那張新娘的臉的樣子，金枝望著頭頂慘白的月光，兩行冰冷的淚水往下流淌......

忽然，井底一股黑煙竄向她的身體，她卻無動於衷。緊接著她想象中那張新娘的臉變成了自己的臉，轉而又變成了萌瑛的臉，兩張漂亮女人的臉就在她想象中的紅蓋頭下不停地變換，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忘記了自己為什麼流淚，忘記了自己為什麼難過，忘記了柳生是誰，忘記了自己是誰。

次日，村裡的李二被羅三家的狗咬了，來找金枝治傷。金枝對李二腿上的傷口注入一股黑氣，李二的傷口便立即癒合了。

李二離開林婆子家半個時辰以後卻發了狂，衝去羅三的家把羅三給咬了，隨後羅三也瘋了。他們四處咬人，整個村子都隨之陷入了混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