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往事

10.第10章 往事

誰也沒有注意到,從蟒蛇的身體里飛出一顆青黛色的珠子,懸浮在空中,就像一隻眼睛似的看著凌川、玉瑤和江暔月。趁所有人都不注意,那顆珠子快如閃電似的突然向癱軟的江暔月俯衝過來,江暔月一聲驚叫,感覺像是被雷電擊中似的,渾身顫抖。

凌川趕忙過去把江暔月扶起,查看他究竟出了什麼事。江暔月雙手抱著頭,痛苦地大叫,並將凌川甩開。

玉瑤和凌川都給嚇壞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江暔月卻逐漸平息下來,盤膝坐下,靜靜地開始運功。

凌川和玉瑤見他自行運功療傷,便不多做干涉,開始去整理瞬娃的遺體。兩人商量了一下,與其將瞬娃的屍首帶回去讓他的爹娘心碎,還不如直接將他帶出山洞埋了,讓他早些入土為安,再編個謊話,說瞬娃被山神收做了童子,修仙問道去了。

江暔月依舊在打坐療傷。凌川和玉瑤開始尋找從這洞中出去的道路。他們都是從上面跌落下來的,若不是有江暔月的大長尾巴保護,不說粉身碎骨,折胳膊斷腿兒恐怕是難免的。

這洞里黑乎乎的一片,洞壁光禿禿的連個藤蔓也沒有,他們又沒有那兔子的矯健身手,要如何才能出去呢?如今這江暔月滿身是傷,他們還得帶上瞬娃的屍首。

正當兩人無計可施之際,江暔月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中透出兩道暗紅色的光,眼神中透著哀傷。

凌川過去抓起江暔月的左手,試了試脈搏,說:「脈象平穩,看起來也不像剛才那麼虛弱,你可是好些了?」

江暔月突然抱頭痛哭起來,玉瑤問他到底怎麼回事,江暔月才慢慢止住哭泣。

江暔月伸手指著黑莽的屍體說:「他的體內飛出了一顆珠子,這顆珠子飛進我的身體幫我療傷,然後我就感覺自己變成了他,我知道他曾經經歷的所有傷痛,我現在很難過。」

原來巨蟒死時,內丹從身體里飛了出來,然後這顆內丹自己選擇了身體最為虛弱的江暔月。內丹融入到江暔月的體內並幫助江暔月運功療傷,同時江暔月擁有了巨蟒的部分記憶。

那是很久以前,這山叫做靈虛山,這洞叫做靈虛洞。洞中住著兩條靈蛇,一黑一紅。紅蛇叫俏兒,黑蛇叫阿烏,他們是一對夫妻,相親相愛。

有一回,天下大旱。三年未見一滴雨,河裡的******了,山下的土地都開裂了,地里的莊家顆粒無收,到第三年,地里根本沒有辦法再種糧食。山下鄉民們僅僅依靠從山裡流出的泉水維持生命。

適逢阿烏正在閉關修鍊,善良的俏兒為了拯救山下的黎民,便化作一名道姑下山,施展法力,為鄉民布雨。很快天上便布滿了烏雲,頃刻間電閃雷鳴,眼看就要下起一場大雨來。鄉民們都把她當成是神仙,三跪九叩地拜倒在她的面前,對她的無邊法力讚嘆不已。

突然,從人群中衝出一個黑袍的道人,自稱是道法無邊,懂得降妖除魔的仙人。他指著俏兒,怒斥她就是帶來旱災的蛇妖,這天上的電閃雷鳴並不是俏兒求來的,而是上天派來協助降服她的雷公電母。人們都嚇壞了,不知道到底誰才是真的神仙,如果這道姑真的是蛇妖,那她就太可恨,也太可怕了。

黑袍道人舉起拂塵便向俏兒打來,俏兒躲閃不及,被拂塵擊中,便漏出了紅艷艷的蛇尾巴。鄉民們一看,俏兒果然是蛇妖,便都開始用石頭和瓦礫擊打她。善良的俏兒寧可委屈自己也不願傷害這些軟弱愚昧的凡人,她只好變回原形向山裡逃去。

那黑袍道人窮追不捨,他的拂塵化作長鞭抽在俏兒的身上,化作游龍一般將俏兒纏住,拂塵的每一根細絲都如同燒紅的鐵絲一般,深深地勒進俏兒的鱗片,一片片鱗片開始融化,殘損不堪。俏兒渾身劇痛,很快就暈了過去,失去了知覺。

等她醒來之時,發現自己被捆妖絲捆在村裡的廣場上,天上剛剛下過一陣暴雨,自己和身邊的一切都被淋濕了,只有旁邊的棚子里放著的柴垛是乾的。鄉民們不斷地咒罵著她,可憐她已經被打回了原型,又被那黑袍道人封鎖了法力,連一點點為自己開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那個黑袍道人從腰間拔出一把鋥亮的匕首,走到俏兒跟前,惡狠狠地瞪著俏兒,並將匕首的尖兒慢慢地刺進了俏兒的蛇皮……

他就這樣一點一點、慢慢地將俏兒的蛇皮剝離了下來。俏兒心中恐懼萬分,她痛,她怕,她無力掙扎,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個魔鬼一般的道人,將自己的蛇皮一點兒一點兒,慢慢兒地剝下來,每一寸皮膚和那鮮活的肌肉分離的時候,那白白的、帶著血絲的筋膜都被牽扯著,拉長,撕裂......

廣場上的人們一片叫好聲,他們看著眼前的蛇妖被活剝了皮,心中萬分鼓舞,歡呼著,踩著地上濕潤的土地,渾然不顧那滿地的泥濘濺到腿上,濺到身上。他們相信這蛇妖就是作亂的妖怪,就是害得他們三年大旱,顆粒無收的罪魁禍首。他們看著蛇妖所受的折磨,心中無比的痛快,一個個都覺得彷彿自己就是那懲惡揚善的大英雄!

黑袍道人高舉著俏兒的一整張蛇皮,向鄉民們高喊著:「今天,本仙尊要用這妖精的蛇皮製一面神鼓,以後若要祈雨,你們就擊打這面神鼓,本仙尊自會為你們降雨。」

說罷,他又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將匕首深深地插進俏兒那已經沒有了皮膚的脖頸,匕首向上一挑,俏兒的筋便被挑了出來。

眾人一齊讚歎他的手法,大聲呼喊著:「好!抽了她的筋,抽她的筋!」

俏兒睜著血紅的眼睛看著眼前這些可憐又可悲的人們,心中有一千個一萬個不甘心。自己明明是來為他們施法布雨的,一片善心卻招來如此對待,她多麼希望天上的神明能夠看到她今日的委屈,千百年來苦心修鍊,難道就換來今天的剝皮抽筋?

蛇筋被抽出的一瞬間,俏兒徹底失去了知覺,沒有了疼痛,沒有了恐懼,也沒有了怨恨。

後來黑袍道人又往俏兒身上澆上桐油,命令鄉民們把柴垛聚攏來,最後一把火將俏兒的屍體燒了個乾淨。

又是一場大雨降了下來,鄉民們歡呼雀躍,感謝上蒼的眷顧,感謝神明的庇佑,感謝黑袍道人的法力無邊、斬妖殺魔。柴垛燃盡,最後的一點火心也被大雨澆滅了。

沒有人看到,黑袍道人從俏兒的骨灰中取走了什麼。那焚而不化的正是俏兒修鍊了八百年的內丹。

在黑袍道人的吩咐下,俏兒那張大紅的蛇皮被製成了祈雨的神鼓。道人將神鼓留給鄉民便離開了。

又過了三年,阿烏終於出關了。他歡快地在靈虛洞中遊走,不斷地吐著信子找尋俏兒的味道,卻絲毫感覺不到俏兒的氣息。

阿烏化作男子在山林間飛奔,跑遍了整座山也沒有找到俏兒的身影。一種不祥的感覺縈繞上阿烏的心頭。

他喬裝成一個過路的商人,走進村子去打探消息。一路上問過的人都不認識他說的俏兒,他不明白俏兒為什麼要不辭而別,垂頭喪氣地在村裡走著。

當他來到廣場上,一面大紅的蛇皮巨鼓出現在眼前,阿烏瞬間肝腸寸斷。那鼓上全都是俏兒的氣息,那血一般紅的蛇皮分明就是俏兒的皮。他心愛的俏兒從來就是個善良的小妖精,為何會被人扒了皮,做成了鼓?他那嬌弱的俏兒生前究竟遭遇了什麼,又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而這一切發生的時候,他阿烏竟然不在她身邊保護她!

阿烏蹣跚著走近那蛇皮巨鼓,手哆嗦著撫摸著蛇皮,那每一片蛇鱗被脫去的痕迹,似乎都在講述著一個殘忍的故事,訴說著一段心痛的記憶。阿烏撫摸著蛇皮鼓,兩行熱淚低落到鼓面上。

忽然從鼓中傳出一個聲音:「阿烏,別難過。」

那正是俏兒的聲音。阿烏瘋了似的向四周張望:「俏兒,是你在跟我說話嗎?俏兒,你在哪裡?」

蛇皮鼓中繼續傳出俏兒的聲音:「阿烏,我是俏兒,不過我已經死了。我在這裡等了你三年,再見到你,真好。」

阿烏知道是俏兒的魂魄附在這蛇皮鼓中對自己說話,心裡知道俏兒確實是遭遇了不測,心中悲慟不已:「俏兒,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這樣?你修鍊了八百年,這些凡人怎麼可能傷得了你?」

俏兒嘆了口氣說:「阿烏,不要追究過去的事。你只要知道我已經死了,我等著你就是為了跟你道別。你一定要聽我的,不要為我難過,知道你安好,俏兒便可以安心離去了。」

「不!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阿烏瘋狂地抱著蛇皮巨鼓,他用靈力將鼓封住,生怕俏兒的靈魂飛走了。

這時,一個鄉民跳著擔子經過,看著阿烏抱著神鼓,就笑道:「你是外鄉人吧?這可是我們村裡的神鼓,只要擊鼓就能求得雨來,看你衣著像個有錢的人,告訴你,多少錢這股都不會賣的。」

阿烏一聽,俏兒的皮做成了鼓,竟然是為了給鄉民求雨的,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強烈的仇恨,那仇恨又在一瞬間變成了氣勢洶洶的殺氣。他抬眼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鄉民,鄉民嘴裡還在說著:「不賣,你瞪大眼睛也不會賣給你。」阿烏呼地化作黑色巨蟒向那個鄉民游過去,一口將他吞了下去。

俏兒喊著:「不要啊!」

阿烏哪裡還聽得進去,他繼續在村裡遊走,見到他的鄉民們一個個都被嚇得目瞪口呆,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輕鬆殺死,有的被咬死,有的被纏繞勒死,有的被甩出去摔死,撞死……阿烏所過之處,絕不留活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烏才回到廣場,將蛇皮紅鼓纏繞起來,帶著鼓飛回了靈虛洞。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下過山,但是只要有人畜上山,他便殺之而後快。

玉瑤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對俏兒的遭遇難過:「太可憐的!」

這時一個女子聲音從洞壁中傳出來:「前塵往事化雲煙,半生凄苦半生緣,姑娘不必為俏兒難過。」

眾人一驚,都向那石壁望去,只見石壁上隱隱約約嵌著一面巨大的鼓。江暔月說:「俏兒的魂魄還在那鼓裡,要用靈力將封印打破方能將她放出來。」

於是凌川和玉瑤一起將靈力注入石壁,石壁碎裂,紅色的鼓滾落下來,發出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在山洞中回蕩,頂上隨即傳來幾個男子的驚叫,必是跟來的那幾個鄉民聽見巨響受到了驚嚇,正一路逃竄了出去。

大鼓在地面來回滾動了幾圈,停在當中,一縷柔光從蛇皮鼓面中旋繞而出,停在空中,宛如一條紅色的蛇。這時黑蛇的屍體中升起一道淡淡黑影,輕輕地向這道柔光遊了過去,兩道光影交織在一起,慢慢地向上盤旋而去。緊接著又傳來那個女子的聲音:「謝謝你們,俏兒和阿烏終於解脫了。」阿烏的聲音也從上空傳了下來:「一念心魔一念仙,咫尺別離生死間,今與愛妻同歸去,吾贈爾等一線天。」

話音剛落,頭頂烏漆墨黑的山洞就像一塊幕布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透出一線光亮來。凌川和玉瑤借著這光亮四下查看,發現這山洞一端有一條旋梯隱藏在一片凸出的石壁後面,這旋梯繞著一條巨大的石柱一直往上,延伸著這洞中唯一的出口。

頭頂的一線光亮漸漸開始暗下來,凌川扛起瞬娃的屍體,玉瑤扶起江暔月便順著旋梯往上攀。攀到一半的樣子,凌川低頭看看下面血淋淋的黑莽屍體和那散落一地的鱗片,心中一陣難過,他抬手運功,一股靈力化作靈火飄落到黑莽屍身上,將黑莽和那面鼓都燒成了灰燼。

幾人一路奔出山洞,發現先前帶來的幾個壯碩的鄉民正在洞口的一顆樹下打哆嗦。他們聽到洞中巨鼓那震耳欲聾的響聲,便都嚇得跑了出來,一路跌跌撞撞,磕碰了腦袋和胳膊腿兒,渾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的。

出得洞來,天已經黑了,他們幾個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又怕山裡有妖怪猛獸,所以都不敢走,就在一顆樹下靠著。本想靠在一起小睡一會兒,可是心裡害怕,哪裡還睡得著,幾個人蜷縮在一起不停地打著哆嗦。

見凌川和玉瑤帶著江暔月和瞬娃出來,幾人心裡鬆了一口氣。看著瞬娃那冷冰冰的屍體,幾人心有餘悸,好在看著這幾個年輕人也確實是有本事,跟著他們幾個想要平安回到村裡去,應該是沒有太大問題的,於是心裡稍稍踏實了些。

凌川問那幾個大漢:「我想明日一早便找個地方把瞬娃的屍首埋了,免得帶回去他爹娘見了傷心。」

那幾個大漢點頭表示同意:「行,少俠說的有道理。咱們明早天一亮就找個地方,挖個坑,把這苦命的娃娃給埋了。」

眾人各自找了一顆樹靠著歇息。正當眾人昏昏欲睡之際,瞬娃的屍體竟然發出一陣咳嗽聲。凌川趕緊衝過去查看,原本已經氣絕多時的瞬娃竟然活了過來。一番查驗后,發現瞬娃身上竟然毫髮無傷,先前可能是被蟒蛇活吞,窒息昏迷了,才被眾人誤以為死了。這原本已經沒有了呼吸和心跳的瞬娃居然自己活過來,眾人心中欣喜不已,想著把瞬娃帶回家交給他的爹娘,他爹娘一定會高興地不得了。

於是,天剛麻麻亮,眾人便起身帶著瞬娃往回走,畢竟這樹林中陰冷潮濕,怎麼坐,怎麼靠,怎麼躺,都是不舒服的。還是趕緊回到村裡有人煙的地方才能真正安心。

他們走在路上就問瞬娃,前日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就走到這山裡被蟒蛇給遇到了?瞬娃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眾人心想著孩子年紀小,又遭遇了那麼可怕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來,想必一定是嚇壞了,也就沒有再多問,不過只要把所有的信息串起來想一想,這事情的真相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當他們來到山腳,快要走出山林的時候,瞬娃突然站住不走了。玉瑤伸手拉了拉瞬娃的小手,那小手冰涼僵硬,一點都不像活人的手。玉瑤心中一驚,立即鬆開了瞬娃的手,叫了聲:「凌川,你看他……」

凌川和江暔月過來看著瞬娃,只見他一臉獃滯的表情,眼睛如同一潭死水,直直地盯著前方,整個人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那幾個隨隨行的鄉民也圍了過來,一個人就說:「這孩子一定是嚇傻了,咱先把他扛回去再說吧。」說著話就要去把瞬娃扛起來。就在他伸出雙手接觸到瞬娃身體的一瞬間,這林中突然產生了離奇的變化。

眾人聽到樹林中響起一陣繁雜的鳥鳴聲,有的清脆悅耳,有的高遠嘹亮,有的婉轉動人,猶如百鳥朝鳳一般此起彼伏,緊接著聽見空中傳來一聲長鳴,抬頭一看,那是一隻金色的鳳凰從空中劃過,金鳳飛過之處,一條雪白的瀑布從天而降,整條瀑布籠著一層薄薄的煙霧。瀑布源源不斷地向下流淌,嘩啦嘩啦地垂落到一汪清幽的潭水,濺起水花一片,水花中金光粼粼,緊隨著一聲聲清脆的長鳴,一隻又一隻炫麗無比的金色鳳凰從潭中破水而出……

眾人頓覺眼前金光一片,耳中鳳鳴與水聲繚繞,漸漸地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聽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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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史錄之紫玉龍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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