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鳳鳴淵

11.第11章 鳳鳴淵

等眾人漸漸恢復知覺,感覺彷彿落入了一個夢境之中,那感覺真實得好像又不是夢境,而是現實。

江暔月發現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個孩子,就像回到了小時候。他被一群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追打,孩子們喊著,罵著,嘲笑著:「你是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你是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沒爹沒娘……野孩子……野孩子……」

江暔月打不過他們,他不顧一切地逃跑,那響徹雲天的喊聲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在他的腦海中,野孩子,野孩子……他流著淚,哭喊著:「爹,娘,你們在哪裡呀?你們為什麼要拋下我?爹,娘,爹,娘……」

江暔月跑呀跑呀,天上的日頭換成了月亮,他還在跑著。天上的月亮又換成了太陽,他還在跑著。他一點也沒有覺得累,只是心裡覺得很痛。天上的月亮變成了彎鉤,變成了圓盤,又變成彎鉤,再變成圓盤,江暔月在奔跑中一點一點地長大。那群追打他的孩子們也一起長大,但是嘴裡謾罵的依舊是那句:「你這個沒爹沒娘的野種!……野種……」「野種……野種……」「野種……野種……」

江暔月咬著牙,拳頭握得緊緊的,他的兩眼好像要冒出火來,他突然不再逃跑,而是轉過身,對著那群跟自己一樣半大不小的孩子們咆哮著:「我不是野種!!!我要殺了你們!!!」他的雙臂突然爆發出靈力,身後長出了長長的尾巴,那一群欺負他、嘲弄他的人都被靈力振倒在地,看著江暔月的樣子,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逃跑了。

「啊,他是個妖怪!」

「啊,妖怪啊,快跑!」

江暔月似乎感覺到什麼,猛地一回頭,看到自己長長的大尾巴,毛絨絨的,豎起來比自己的頭還要高。尾巴晃動,他看到身後遠遠的地方站著一對男女,他們慈眉善目,恩愛地對視,然後向自己招手,讓他過去,江暔月向著那兩個人不顧一切地跑了過去。他被腳下的石頭絆倒,爬起來繼續跑,隱約中他感到那兩個人在對自己指指點點,他什麼也不管,繼續向前跑去。又被路邊的藤蔓絆倒了,他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繼續向前跑著。

可是他怎麼跑也跑不到那兩個人的面前,他努力的想要看清那兩個人的樣子,可是他越想要看清,那兩個人的面目就變得越是模糊。他就這樣不知疲倦地跑呀,跑呀,嘴裡不斷地喊著:「爹,娘!爹,娘!我知道是你們,你們不要離開我,爹!娘!……」

玉瑤則發現自己變回了一顆石頭,躺在女媧的手裡,正在向天上飛升,看到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天空中有好大好大的裂痕,天河的水不斷從裂隙里向下傾瀉。

當她剛觸到飛瀉而下的天河水時,突然感到渾身一陣難忍的劇痛,撕裂一般的疼。緊接著她就從天空向下墜落,她遠遠地看見女媧手中的石頭上少了一塊小角,那正好就是自己剛才倚靠的地方。

玉瑤不斷地向下墜落,她有些頭暈目眩,她離地面的事物越來越近,地上的一切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真實,越來越清楚,她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從她眼前晃過的東西越來越多,她發現自己正向著一座高山飛落。這山上有巨大的古樹,樹上長著閃光的果子,空中有鸞鳥在飛翔,它們落到樹上啄食樹上的果子。

玉瑤翻滾著跌落進那山頂的大樹里,又從樹枝上跌跌撞撞地滑落到地面,這無數次的磕磕碰碰並沒有讓她感覺到一絲的疼痛,她只是頭暈得有些想要嘔吐。當她睜開眼睛仔細看這樹上的果實,卻發現這些果子根本不像平常的水果,這樹上結的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玉石,晶瑩剔透,閃著五彩的光。鸞鳥飛旋著,一口一顆,一口一顆地啄食著這些玉石,發出清脆的長鳴,響徹整個山頂。

這裡分明是昆崙山,可是玉瑤知道自己此刻不應該在昆崙山,女媧大神還在忙著用五彩石補天,可這補天之事不是在上古之時就已經完成了嗎?這一切一定是幻境,玉瑤知道自己中了他人的迷幻之術,她努力地想要讓自己從幻境中脫離出來。

玉瑤忽然發現自己穿著一身夜行衣,坐在山洞中,凌川在一旁烤著野雞,正用深情的目光看著自己,玉瑤臉頰一熱,深深地將頭低了下去。隱約中感覺凌川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地向她踱了過來,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玉瑤有些心慌,她不敢抬頭看凌川的臉。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抬起了頭,突然她看到凌川的臉上冒著黑氣,臉上的表情開始扭曲,兩眼變得血紅,原本溫柔的目光變得猙獰可怕,玉瑤心中一驚,再一次意識到自己依舊是在幻境當中。

她不管眼前看到了什麼,不管凌川這張冒著黑氣的扭曲的臉如何向自己逼近,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坐在地上調整自己的呼吸,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境,都是假象,一定要衝破這幻境,因為凌川和其他人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她必須冷靜下來,打破這幻術,不管這施展幻術的人是什麼企圖,也不管他是誰。

凌川彷彿進入了夢中,自己站在一個陌生而又似乎有點熟悉的房間里,說陌生是因為他從來沒有來過這裡,說熟悉,他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夢見過這間房間。

這屋子裡有一張掛著米黃色紗帳的大床,床邊擺著一雙淺藍色的繡鞋,鞋面用金色的線綉著鳳羽,精緻無比,如此看來這應該是一間女人的房間,凌川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進到這個房間,心中有些忐忑。

他向四周打量,發現這間屋子顯得很古樸,靠牆的雕花木架上擺著各種古色古香的擺件兒,有木製根雕,有烏黑的陶器,有玉雕香爐,還有一些字畫兒……看起來這房間的主人還是一個極具才情和品位之人。

忽然,一絲細風從窗戶透進來,吹到凌川的臉上,一縷髮絲在臉頰輕輕拂動,凌川覺得臉上有點痒痒的。順著窗戶望去,看到窗下的梳妝台雕著花,刻著飛龍走獸,顯得精巧絕倫。這一定是個不一般的女子,凌川心裡猜測著這房間的女主人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那梳妝台上的首飾盒也是做工考究,但是和那桌面的鏡子比起來,所有的東西都顯得有些黯淡無光了。那鏡子看起來像是紅銅的,鏡面光滑,泛著幽幽的紅光,仔細看去,鏡面似乎又有一些紋理,像是什麼人從鏡子裡面用極細的金剛針刺刻出來的一般,細密清晰,如浮雲遊絲,堪稱鬼斧神工。

自打凌川看見了這面鏡子,他的視線就完全被這鏡子勾住了,房內其他所有的事物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只有這鏡子變得越來越清晰,他似乎要從這鏡子中看到另一個世界似的,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鏡子,再也挪不開視線,也挪不動腳步了。

凌川心裡很慌,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闖入這女子的閨房,更不知道如果此時房間的主人突然出現自己又該當如何解釋,或許此時那女子和她的夫君同時歸來……凌川想著有無數種可能,自己必須立即離開這裡,不管自己和這裡有什麼樣的聯繫。但是,他就是動不了,就像被那面鏡子死死地吸住了一般。

凌川突然想起了玉瑤,這時玉瑤在哪裡呢?「石頭你在哪裡,我在一個詭異的夢境里出不去了,你快來幫幫我呀。你給我一盆涼水,把我潑醒,是的,只要能讓我醒過來就好。看我被潑水以後的狼狽相,你一定很會很開心,我不生氣的,來吧,拿水潑我呀。」他心裡這樣呼喚著。

突然,凌川的腰間閃出一道刺眼的亮光,這亮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凌川下意識地閉緊了雙眼。他感覺到這亮光在一瞬間充滿了周圍的整個空間,似乎有一壺牛奶從上而下澆灌到自己的頭上,他的感覺和意識都變得清楚了。

凌川慢慢地張開眼睛,發現自己依舊身處在靈虛山腳的樹林之中,自己靠在一棵樹下,剛才好像是睡著了,那夢裡的房間,那房中的銅鏡,都已經不見了,只是眼前多了一張女子的臉,這張臉微笑著,定定地看著自己。

凌川坐起身,驚叫道:「螢珠!」

這女子正是螢珠。她伸出手在凌川肩上一拍,問道:「凌川哥哥,螢珠嚇到你了嗎?」

玉瑤從一旁跳著跑過來,拉起螢珠的手,欣喜地說:「螢珠妹妹,謝謝你!」

凌川覺得莫名其妙,問玉瑤:「你看到她出現在這裡,你不覺得奇怪嗎?還有,你為什麼對她道謝?」又轉頭問螢珠:「你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

螢珠呵呵一笑,說:「凌川哥哥,螢珠一直跟著你呀。」

玉瑤伸手摸了摸凌川的腦門,說:「嘿,你沒事吧?你真的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都中了迷幻術了,要不是螢珠用靈力光破解了這個迷幻術,我們恐怕很難從中清醒過來。」

凌川回想起剛才的夢境,心中有些驚異:「迷幻術?難道說我剛才不是在做夢,而是進了別人的幻境?使用這迷幻之術的人是誰?他為什麼要對我們用迷幻術?」

螢珠沖著凌川點點頭,說:「是呀,我剛才感覺到你內息有異常,就是你在山洞裡大戰蛇妖的時候也沒有如此慌亂,我便現身看你,發現你是中了迷幻術,玉瑤姐姐也是,不過玉瑤姐姐已經知道自己中了幻術,正在調息破解,你卻完全沉浸在幻術中,我喊都喊不醒你。所以只好用靈力光幫你們破了幻術。」

凌川心中感嘆螢珠原來有這麼好的本事,但是還沒問清楚螢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便一直追問螢珠。螢珠笑著指了指凌川的包袱,凌川伸手一摸,剛好摸到當初螢珠送給他的雕花木盒。凌川取出盒子,瞪大了眼睛看著螢珠:「螢珠,你不會是一直躲在這裡面吧?」

螢珠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兩片長長的睫毛上下忽閃忽閃地,頭一低,臉一紅,說:「嗯吶。」

凌川從行李中掏出盒子,打開一看,空空如也。螢珠身子一旋,化作一道粉色的柔光飄進盒子,盒子里便呈現出一顆大大的、混元精巧的夜明珠來。

夜明珠內傳出一句懶懶的話語:「螢珠法力弱,破了這幻境,著實是有些累了,先歇會兒。凌川哥哥,玉瑤姐姐,回頭見。」

玉瑤看著凌川,嘟著小嘴說:「嘿,你可真有艷福。」

凌川把雕花木盒收好,對玉瑤說:「螢珠一定是跟你一樣,因為貪玩兒,才躲到盒子里好跟著我們溜出來。」

玉瑤嘟囔著說:「螢珠妹妹都對你以身相許了,你就……」

沒等玉瑤把話說完,凌川搶著說:「石頭,你是不是吃醋了?」

玉瑤眼睛一轉,嘴上結巴了起來:「才,才不是呢!」

凌川看了一眼那幾個還在樹下呼呼大睡的鄉民和靠在一旁的瞬娃,便繼續逗玉瑤:「還說不是呢,都結巴了。」

玉瑤嬌吼著衝到凌川面前,雙手揪住凌川的臉頰,說:「啊!叫你胡說!我扯爛你的嘴。」

凌川順勢一把摟住玉瑤的腰,把她抱起來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哈哈笑著說:「石頭吃醋的樣子原來是這樣的,哈哈哈……」

玉瑤沒想到凌川會突然把自己抱起來,趕緊鬆開他的臉頰,兩手放到凌川肩上拍打著,說:「嘿,你快放我下來,嘿!」

凌川一邊轉著圈,一邊問:「石頭,你怎麼一直叫我嘿,我長得又不黑。而且,我賀蘭凌川的名字多好聽呀,你為什麼不叫我凌川?」

玉瑤臉頰更紅了,輕輕說了一句:「川,快放我下來。」

凌川聽到玉瑤叫自己川,忽然覺得自己心快要化了,他輕輕地把玉瑤放下來,說:「你剛才叫我什麼?」

玉瑤低著頭不說話,凌川把臉湊過去輕聲問道:「石頭,你害羞啦?」

玉瑤伸手一推,說:「去你的!」

她這一推剛好推到凌川受傷的胳膊,凌川一聲「啊喲!」連連向後退去。

玉瑤趕忙上前把凌川扶住,關心地說:「川,我弄疼你了?」

凌川拍了拍胸口,假裝很痛苦的樣子,說:「啊,啊……我這裡……」

玉瑤伸出一個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看你這副樣子,我這裡就疼。」

凌川知道玉瑤是說她拿自己沒辦法的意思,得意地吐了吐舌頭,沖著玉瑤做了個鬼臉,說:「我是說我這裡要化了」。

玉瑤轉頭看看那幾個依舊睡得很沉的鄉民,對凌川說:「那幾個怎麼辦?」

凌川說:「真不想把他們喚醒,我還想和你單獨在一起呢。」

玉瑤突然想起江暔月,四周掃視了一圈,咦了一聲說:「咦,江暔月呢?」

凌川說:「壞了,他會不會出事了?」

於是兩人趕緊施展靈術,將那幾個鄉民喚醒。

醒來的鄉民似乎對夢境還很留戀,各自打著哈欠,伸著懶腰,說著剛才做了多麼美妙的夢。有的夢見了村裡的某某大姑娘,有的夢見了隔壁村的某某小媳婦,有的是夢見自己兒子升了大官,有的是夢見自己發了大財……

凌川和玉瑤告訴這幾個鄉民,江暔月走丟了,他們要去找他,讓鄉民們帶著依舊虛弱的瞬娃回村。並拜託幾位代為向相親們告辭。

話說幾位鄉民將瞬娃帶回村裡交給他父母,卻發現這孩子渾身冰涼,怎麼也喚不醒。叫來村裡的醫者查看,卻說瞬娃渾身骨頭都碎了,早已死去多時。其父母長輩們傷心不已,那幾個漢子更是不明白瞬娃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是怎麼回事。

就連凌川和玉瑤都不知道,瞬娃並非真的死而復活,而是夢魔藉機附體在瞬娃屍身上,混入隊伍之中,為的是找機會以幻術鳳鳴淵」迷惑眾人,從而盜取他們的記憶碎片。

這鳳鳴淵是個極其厲害的幻術,其厲害就在於它是多重幻境。首先將人帶入第一層,讓人看到傾瀉的瀑布,盤旋飛翔的鳳凰,再被鳳凰的鳴叫聲帶入第二重幻境,被帶入到自己內心最深處最原始的記憶中,以不同時期的場景再現,讓人感覺亦真亦假,或者發現人內心深處的最強烈最本能的慾望,叫人慾罷不能。

夢魔利用這些記憶中的場景,哪怕只是一些片段,挖出人們心底隱藏最深的秘密,尤其是自己平時不願意想起的那些,甚至是已經被封存的記憶,以及平時不敢向人提及的願望。幻境與幻境重重疊加,就算是玉瑤這樣修為不淺的人,發現自己中了幻術,也很難從中自行解脫出來,而那些凡人,若是沒有凌川和玉瑤的靈力破解,基本可以一睡不起,永遠無法解脫。

和凌川玉瑤相比,螢珠的靈力是最弱的,然而因為她的靈力具有水屬性,天生具有滌靈的效能,所以可以破解夢魔的幻術,不過也會疲累不堪,所以很快便變回原形回去休息了。

再說那江暔月,雖說天生有幾分法力,但是未曾接受過高人的指點,為了不給自己和玖娘招惹麻煩,多年來一直隱藏著靈力,所以他對靈力的運用能力相對較弱,中了幻術后,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凌川和玉瑤決定立即去尋找江暔月,畢竟受芊芊之託要保護他的,這平白就走丟了,豈非有負所託?

於是玉瑤從袖子中掏出那隻翠綠色的紙靈鳥,說:「小翠,快去幫我們找到江暔月。」說完雙手向上一拋,小翠撲騰著翅膀向天空飛去。

凌川看著玉瑤那一臉捨不得的樣子,掏出自己的白色靈鳥也放飛了出去,說:「跟上小翠,別讓她飛丟了。」

玉瑤感激地看著凌川,臉上浮出甜甜的笑意,輕聲說了句:「謝謝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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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史錄之紫玉龍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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