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熟悉的陌生人02

沒有誰懷疑齊磊是個理性的人。

他在工作中永遠條理分明、鐵面無私,可惜在家面對齊飛飛卻總顯得有些束手無策。

其實沈歌說得沒錯,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愛吃了些,每每面對食物都會絞盡腦汁的鬧騰,而且體重早就超過同齡兒童數倍。

節食健身雖然殘忍,不過對他大有好處,所以最後齊磊還是接受了沈歌的健康食譜，遞給保姆天天吃西藍花和煮蛋清。

這份折磨齊飛飛哪裡受得了？

某天早晨但他興沖沖地坐到餐廳,看到保姆又端上盤水煮蔬菜，頓時悲傷地大哭了起來：「我不要次菜菜,我要次肉肉！爸爸壞！」

齊磊聚精會神地翻著法律文件,皺眉道：「沒有人早晨吃肉，爸爸和你吃的一樣。」

「那我要次蛋糕！」齊飛飛繼續揉著眼睛痛哭流涕：「我討厭菜菜！」

齊磊看他實在可憐，險些心軟,可考慮到兒子長大萬一變成窩窩囊囊的吃貨,便嚴肅道：「咱們家只有蔬菜，你不吃就餓著。」

齊飛飛激動地把勺子摔出去：「不次！」

齊磊皺眉瞪他幾眼,然後冷淡地哼了聲，又把文件翻開新的一頁。

——

萬念俱灰。

被送到幼兒園的齊飛飛很成功地詮釋了這四個字，他滿身黑線地呆坐在教室角落，既不理別的小朋友，也不聽沈歌講故事,一副對人生失去信心的倒霉樣。

沈歌新性格活潑,很受小鬼們歡迎,他笑著蹲到齊飛飛面前：「怎麼啦？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

「我肚子餓。」齊飛飛又開始啜泣。

「誒……沒吃早飯嗎？」沈歌微愣。

齊飛飛立刻告狀：「爸爸不給我東西次，爸爸是壞人！」

沈歌摸摸他的頭：「怎麼可以這樣呢？老師帶你去食堂吃。」

齊飛飛立刻破涕為笑，從椅子上站起來屁顛顛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

一份蔬菜泥，一杯豆漿，一個煮雞蛋。

小胖子坐在桌前收到這麼份東西，整張臉都是獃滯的，他舉著勺子看了好半天，抬頭小聲說：「肉……」

其實沈歌大概猜得到怎麼回事，坐下嘆息說：「想吃肉啊？」

齊飛飛點頭。

沈歌笑：「雞腿好不好？」

齊飛飛喜上眉梢地繼續拚命點腦袋。

沈歌認真道：「可是你之前實在吃了太多不健康的食物，為了保護你的身體，必須讓飛飛變瘦一點啊，如果要吃雞腿的話，就得和老師一起去跑步，怎麼樣？」

齊飛飛很不喜歡運動，頓時灰暗地陷入沉默。

沈歌管兒童廚師要來雞腿，故意道：「你看香不香？跑了步就是你的。」

「好吧，不可以跑太久。」齊飛飛終於妥協了。

——

平時好吃懶做，忽然間被騙著耗費過很多體力后，齊飛飛很快就精疲力盡了，加之齊磊經常加班，慣性遲到，導致這日等到暮色已深都沒見大律師人影，齊飛飛困到靠著沈歌就打起了瞌睡。

不管如何在物質上進行彌補，單親家庭的孩子總是寂寞一些，沈歌嘆息著摟住他，難免回想起小時候哥哥照顧自己的情形，心裡很酸澀。

他已經很努力在回報沈牧了，可是秦深在牢里一日，沈牧就如行屍走肉一日，旁人再怎麼散播善意，也無法換得他的快樂。

不知道走神了多久，教室外才傳來腳步聲。

沈歌頓時回神，把齊飛飛抱起來對著進門來的齊磊噓了聲：「他累了。」

「抱歉，突然有事……」齊磊習慣性地解釋。

「我是沒關係，但你的事比飛飛還重要嗎？他總是看著其他小朋友被接走，剩自己一個，是不可能不難過的。」沈歌忍不住道：「太喜歡吃東西，也是缺少父母陪伴的安慰劑吧。」

「抱歉，我真的不懂怎麼照顧孩子。」齊磊摸住兒子的頭。

「當然是愛他啊。」沈歌驚訝。

齊磊為這句回答愣住。

幸好齊飛飛被大人的動靜吵醒，用小奶音迷迷糊糊的說：「爸爸，你來啦……」

「乖。」齊磊微笑。

「我今天有跑步……可不可以晚上吃肉……」齊飛飛三句話不離本性。

「好吧，我們去吃牛排。」齊磊答應他。

「太棒啦！太棒啦！」齊飛飛歡欣鼓舞。

齊磊本想讓他跟沈歌說再見，抬眸看到沈歌在旁疲憊地揉著肩膀收拾東西，不由開口：「沈老師，不嫌棄的話，我想請你吃頓晚飯。」

「啊，不必麻煩了吧？」沈歌眨眨眼。

其實齊磊是想告訴他，自己早就認得他，但太突兀根本開不了口，故而用謊言當借口：「想問問飛飛的情況，還有多向老師學習，平時事情太多，今天難得有空。」

沈歌不是個會想很多的人，立刻露出燦爛的笑：「那好吧，飛飛，歡迎我嗎？」

「歡迎！」齊飛飛在爸爸懷裡大聲回答。

——

能上一個月近萬元的雙語幼兒園，每個孩子的家庭條件都很不錯，所以沈歌一點也不在意齊磊穿名牌、開豪車，可當他被邀請到五星級飯店的頂樓餐廳，看清一份套餐的價格后，還是挺不安地說：「這樣是不是太破費啦……」

「沒關係，我不太清楚哪些餐廳比較好，平時常和客戶在這裡談事情，也算是熟悉的工作餐吧。」齊磊平靜回答。

沈歌這才卸下提防，朝齊飛飛說：「你爸爸真厲害，當律師肯定很聰明，你以後也會成績很好，有好工作的。」

齊飛飛完全不在意這些，捧著服務員端來的獼猴桃汁就香甜地喝了起來。

齊磊心情非常複雜：「律師也是份普通的職業，有的律師是很失敗的。」

「那你肯定很成功。」沈歌邊翻餐單邊隨意回答。

齊磊問：「為什麼？」

沈歌道：「我聽同事議論過呀，在大企業當法律顧問什麼的，你有比我大十歲嗎？好像比我多活了幾輩子似的。」

齊磊尷尬而笑，隨手把菜單交給服務員：「我老樣子。」

——

不管沈歌怎麼稱讚齊磊，至少在照顧孩子方面他的能力強太多，齊磊眼睜睜看著這個年輕人如何騙著兒子把蔬菜全吃光，還乖乖地自己走回車裡沒有讓大人抱，實在是有點嘆為觀止。

臨行時沈歌沒再麻煩齊磊，擺手笑說：「就不用送我了，我得去找我哥，挺近的。」

齊磊開口有點艱難：「其實……」

沈歌茫然。

齊磊對著他的大眼睛實在沒辦法講出「我就是秦深那個辯護律師，你和你哥過得還好嗎」這種廢話，他阻撓沈牧探監阻撓了七年。即便那個哥哥不會跟弟弟吐槽，但也該列入仇人名單了吧？

沈歌沒有等齊磊沉思，反而囑咐道：「小朋友比大人想象的聰明，很多事情只要給他們建立規矩，好好商量，他們就會理解的，不要用家長的權威一味的命令啊——飛飛，明早起來去在小區里運動半小時，然後讓爸爸給你蛋糕，好不好？」

齊飛飛坐在副駕駛座上深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