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熟悉的陌生人03

齊磊不喜歡節慶，也不重視自己的生日。

對他來說生活富有條理和規則才是最理想的狀態。

所以抵達三十三歲這天的一切都和往常沒有任何區別。

未料想晚上齊磊滿身疲憊的把飛飛接回家中,小胖子竟然從書包里摸出張精緻的賀卡,仰著頭對他說：「爸爸,生日快樂，這是我給你做的禮物。」

大律師愣了愣，將賀卡拿到手裡。

雖然它屬於手工製品,卻並不比精品店中的差，貼花和圖案都十分漂亮，只可惜裡面的字歪歪扭扭丑兮兮。

「謝謝你。」齊磊接到手裡笑：「不過這是你做的嗎？」

「是我和沈老師一起做的。」齊飛飛捧住小圓臉。

齊磊俯身把他抱起來親了下：「爸爸很開心。」

齊飛飛立刻說：「過生日要次生日蛋糕！」

最近為了讓這個小傢伙減肥，家裡可謂是彈盡糧絕，齊磊思索片刻說道：「可是沒有,現在已經不早了,去樓下咖啡廳吃好嗎？」

「好！」齊飛飛立刻抱住他的脖子：「爸爸，我希望你天天過生日！」

齊磊頓時滿臉無奈，苦笑著搖頭不止。

——

出生自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大學教授，齊磊的成長和讀書過程都異常順利,年紀輕輕就有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也是憑藉聰明的頭腦和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在很多人看來算是幸福美滿的成功人士，除了那段破解的婚姻。

但齊磊從來沒有沾沾自喜,也並未因李微微的背叛而沮喪低落，畢竟大部分事情都無所謂,能夠讓他打起精神對待的,其實也只有齊飛飛這個小傢伙而已。

無聊的父子倆到了樓下咖啡廳,叫了滿桌子的冷飲和蛋糕，小胖子雀躍歡呼，沒想到他吃了一塊后又訕訕地捧住臉發獃。

「怎麼了？」齊磊笑著捏了下兒子肉乎乎的臉。

「不能再次了……」齊飛飛小聲說：「沈老師會發現的，他要給我量體重。」

齊磊微笑。

齊飛飛問：「爸爸，我真的很胖很醜嗎？」

齊磊愣了下，非常認真地說：「沒有，你很可愛，減重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不然以後就要像爺爺那樣每天吃很多葯，多痛苦，而且如果你身體不健康，以後該怎麼照顧爺爺奶奶？」

齊飛飛眉頭緊鎖：「那我要健康，也要照顧爸爸！」

齊磊從不相信他人的甜言蜜語，但孩子是不會說謊的，所以欣慰地彎起嘴角：「再吃點吧，過生日是特例。」

齊飛飛眨眨大眼睛：「媽媽有祝你生日快樂嗎？」

齊磊：「……」

其實齊飛飛並不笨，他隱約感覺到自己說了錯話，立刻低頭挖起冰淇淋。

齊磊無言地望著兒子，壓抑住對前妻難以形容的厭惡，倒真的感謝她給自己留了這麼個小天使在身邊。

——

在秦深坐牢的日子裡，齊磊辦了不少案子，但他沒有離開秦家，也始終對這事耿耿於懷，通過反覆的努力和爭取，終於獲得第四次減刑，讓他提前三年出來了。

當真無法想象這麼久沒有見面的那對戀人會發生什麼。

對此齊磊有些煩惱，也仍舊沒找到機會跟沈歌坦誠，可原本就相識卻故意不說，越久就越像惡意隱瞞。

這日傍晚他又被瑣事拖住，急匆匆的趕去幼兒園時太陽都快落山了。

幸好沈歌還在照顧著齊飛飛，帶著他在幼兒園操場上放風箏，讓空曠的環境充滿歡聲笑語。

齊磊走近說道：「很久沒看到風箏了。」

「爸爸！」齊飛飛高興地牽著風箏湊到他腿邊：「這是我做的！畫了個你，你上天啦！」

齊磊啞然。

原本在旁圍觀的沈歌忍不住噴笑出來。

齊磊無奈地揉亂了兒子的短髮：「走吧，今天奶奶來看你，給你準備了火鍋。」

「哇！」齊飛飛眉開眼笑，扭頭招呼道：「老師，一起次！」

「謝謝你，不過老師今天有事情。」沈歌微笑，然後抬頭解釋：「我哥叫我過去呢，齊先生你快帶他回家吧。」

「不好意思，明天一定準時。」齊磊趕忙按住扭動的小胖子：「沈老師也要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啊，你聽話。」

「嗷。」齊飛飛鬱悶，轉而說：「那我能把風箏帶走嗎？」

「可以，它本來就是你的。」沈歌擺擺手：「明天見。」

齊磊抱起兒子，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那個表情純良的年輕人，很想告訴他你哥愛的那個人要從監獄出來了，可惜兒子還在身邊，也不具備引燃情緒的勇氣——大律師詫異的發現自己在某些方面竟然如此膽怯，或許是實在抗拒看到沈歌受到刺激的失控吧？

——

秦深是中秋節出來的。

和大家預料的沒兩樣，他一得自由就去找了沈牧，而且每天如膠似漆的待在一起，不接受任何阻撓和反駁。

這樣也好，本來就沒傷害誰，為什麼不能相愛呢？

齊磊照舊忙忙碌碌的處理各種法律事務，也為秦深的新公司鋪了不少路。

他沒再見沈牧，也未跟沈歌坦白，因為錯失最好的時機而顯得有些自欺欺人。

但該來的總是會來。

——

秦家少爺不是個循規蹈矩的男人，他想讓沈牧生活得好點，又說服不了他收拾房子，索性放了水把傢具全淹掉。

節省的沈牧瞧見自然很不耐煩，拿著堆證件就出了門。

齊磊去倆人所在的出租屋時正撞見這幕，秦深聊完正事後，笑著叫上他一起去找沈牧吃晚飯。

結果車子一路就開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幼兒園。

齊磊下車后略顯尷尬，淡淡瞧著秦深隔著欄杆呼喚沈牧。

結果最先聽到動靜的齊飛飛立刻飛奔著跑過來叫道：「爸爸！」

自然眾人皆驚。

——

由於齊磊做了「許伽子」的爪牙，七年都沒讓沈牧去探監，這頓飯吃得自然是有點尷尬的。

等到終於把時間熬過去，他立刻找司機把自己車開來拎著兒子回家。

誰曉得在路邊等待的時候，方才告別的沈歌又滿臉迷茫地走回飯店裡，過了會兒才摸著頭出來。

「沈老師！」齊飛飛揮手叫道。

沈歌聞聲愣了下，並沒有像往常那般陽光親切，眼神在對視上齊磊時甚至有點陌生。

齊磊的心裡頓時飄過小小的不舒服，反而走近：「怎麼了？」

「手機忘記拿。」沈歌移開目光。

齊磊說：「要回幼兒園嗎，我叫司機送你吧。」

「不用了，用不著。」沈歌畢竟太年輕，語氣里漸漸泛出敵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難道你不知道我哥有個弟弟？」

齊磊沉默片刻，認真回答說：「知道，但對我來說你就是飛飛的老師，我不想把關係搞複雜。」

叫年輕人接受理性是不現實的，沈歌果然氣哼哼地冷笑了下，扭頭便走。

齊飛飛左看右看，忐忑地問：「爸，老師怎麼生氣啦？」

「大人的事你別問。」齊磊不知該如何回答。

齊飛飛立刻申明：「不可以惹老師生氣！惹老師生氣的都是壞孩子！」

「……爸爸不是孩子了，走吧。」齊磊並不想道歉或解釋，拉住兒子的手便轉身。

「那你是壞大人呢。」齊飛飛緊鎖著小眉頭，嘟嘟囔囔地抱怨起來。

——

久別重逢未必是好事。

當年秦深把沈牧害慘，如今再重來一回就能創造幸福嗎？

這個答案沈歌不敢去想，整個人都因此而顯得有些沮喪，生怕哥哥再受到傷害。

第二天他看著小朋友玩橡皮泥的時候，忍不住呆坐在旁邊胡思亂想起來。

齊飛飛轉著大眼睛靠近，拉拉他的衣袖說：「對不起……」

「嗯？」沈歌回神。

「彆氣爸爸，我爸爸不懂事。」齊飛飛一本正經地說。

沈歌本來對齊磊有滿肚子火，但看到孩子憨態可掬，又不禁淡笑：「傻瓜，老師沒有生氣啊，你去玩吧。」

齊飛飛歪著脖子瞧他的眼睛。

沈歌在孩子童真的眸子里看到自己不高興的倒影。

齊飛飛嘆了口氣：「要不然，叫爸爸請我們去迪士尼好了……我把這個給老師用掉，這是我去年的生日禮物。」

他說完就從褲兜里拿出張皺巴巴的紙，上面顯然是齊磊親筆的瀟洒字跡「無條件帶飛飛去迪斯尼看錶演」。

沈歌啞然接過：「怎麼會送這種禮物呀？」

「他忘記啦，然後補償我的呀。」齊飛飛大度地說：「雖然爸爸常犯錯，但他是個好爸爸。」

沈歌忍不住伸手擁抱住他，輕聲道：「不怪他，我誰也怪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