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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土皇天

第三部:龍吟虎嘯狼嚎犬吠

第十三章:飛蛾撲火

——那飛蛾,在燈火上翩翩飛舞,一次又一次地撲向燈火,被燈火燒得嗤嗤作響,想必就會燒得很痛。掉下來落在桌子上,又撲騰著起來,飛舞,再一次勇敢地,毅然決然地撲向燈火。沒有等醜女子找到東西打它,它就被燈火燒死了。

楊幺姑問:「老大呢?」

醜女子說:「在後面,吃過晚飯,在寫字。」

楊幺姑的大兒子朱義龍,今年十一歲,在學校讀三年級,快要初小畢業了。他今天又在學校跟人打架,被那些同學打得鼻青眼腫,渾身是傷。書包也被扯爛,衣服更是千瘡百孔,沾滿血跡。楊幺姑現在做的針線活,就是給她這個大兒子補書包,明天早晨他上學要用的。醜女子沒有給楊幺姑說兒子打架的事情,害怕她擔心,傷心。只好弄一些菜飯在後面她住的屋裡,讓朱義龍吃了,就讀書寫字。給楊幺姑說他初小畢業,馬上要考試了,複習功課,很忙,不敢打擾。

楊幺姑懷著孩子,也不能隨便到處走動。現在家裡的四個孩子,朱義龍、二娃朱義虎、女兒朱真真,老三朱義豹,都全靠醜女子照顧。煮飯洗碗,洗衣服,接送上學放學。醜女子現在真是忙得暈頭轉向,不能停住。見楊幺姑這裡沒有什麼了,醜女子就出來,洗衣服。二娃的真真的,還有老大的沾滿血跡的衣服,洗著,眼淚就滴滴答答的掉進洗衣盆里。她為老大傷心啊,有無可奈何。

生命的頑強偉大,就在於無論多麼貧窮,多麼艱難,多麼惡劣的環境,都不能阻止他生息繁衍,成長壯大。楊幺姑現在是寡婦,丈夫死了。生了一個孩子,又懷上了一個孩子,涪城城裡的人無不好奇,猜疑詢問,流言飛語鋪天蓋地,對這個風流俏寡婦,說什麼的都有。坐實了,她就是和涪城袍哥碼頭的大爺黃狗兒私自偷情,明鋪暗蓋,私娃子生了一個又一個。問她,她也不明明白白的給人家說,不否認,也不肯定。她這樣,就更加讓人摸不準頭腦,說怪話,議論的就更加沒譜,難聽了。

楊幺姑不管、不怕別人怎麼議論,生了老三,懷上老四以後,她更是每天都要翹著大肚子,進城去,東南西北在大街上招搖張揚。別人要看就讓人家看,想說什麼說。她自己明白,自己沒有做什麼壞事,就是跟自己丈夫做了大家都做的事情,懷上了孩子。女人,不就是懷孕生孩子的嗎?想著心事,楊幺姑問:「醜女子,老大最近好像不對勁兒啊。」

1:好心沒好報

麻婆娘到人市上去找了兩個人回來。生意越做越紅火,做事的人卻越來越少。兒子是幫不上忙的,讀書;丈夫也是不敢指望的,他也要讀書。麻婆娘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喜歡丈夫讀書的樣子。那是她從小的夢想,看戲,落難公子中狀元,好心小姐的誥命。從此就在心裡深深的種下了供給陪伴一個讀書郎君,等待他中狀元,自己得誥命的夢想。所以,現在飯館的生意再忙,她也不要丈夫插手幫忙,讓他自己去看書寫字。兒子讀書不用功,她也只是恨鐵不成鋼,打他罵他,還是讓他讀書。忙死累死,心裡願意,高興。

帶著兩個請來的幫工,回到菜根香飯館,卻看見自己的丈夫陸建中,和黃狗兒在一張桌子上喝酒,還炒了三個菜。心裡就很不高興,說:「什麼妖風這麼怪,吹得黃大爺,跑到我們飯館來喝酒了呢?」

黃狗兒鬱悶,他真的很害怕見這個麻婆娘,他和麻婆娘是仇人,深仇大恨啊。兩年前,他翻窗子進了學校老實白如雲的寢室,本來是要強行和白老師成就好事的,不知道為什麼屋裡卻換成了麻婆娘,就在他慾火焚身,要頂入她身體的時候,頭頂被她重擊了一下。從此就再也不舉,無能了。也就是俗話說的閃了尿筋。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一個男人,被人整成了不能做男人的太監,那可能比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更加深重巨大吧。他痛苦,每天都想著怎麼報仇,整死這個麻婆娘,食肉寢皮,怎麼做都覺得不夠解恨。怎麼做都不能恢復自己的陽剛,治療自己的性無能啊!他今天是過來給陸老闆說事的。本來想說幾句話就走,沒想到陸老闆拉住他就不鬆手,叫打酒炒菜,要請他喝酒。黃狗兒和陸老闆沒那交情,只有恨,愛屋及烏,恨,也是可以兼及仇家的親人丈夫的。所以酒,他是不喝的。只是苦於被陸老闆拉著,沒有辦法脫身。這樣,就等來了大仇人麻婆娘,狹路相逢。

見黃狗兒不理睬自己,麻婆娘就又狠狠的刺了黃狗兒一句:「各人回去把自己的花生簸簸守住啊,謹防別人給你拈走了。」

對麻婆娘,黃狗兒是深仇大恨,是一肚子邪火。不惟在白老師屋裡強姦麻婆娘那事,還有就是她現在說的這個。他性無能,本來是一件很**的事情,他也著急上火,就包下了醉月樓妓院的妓女四喜子,每天弄到沁泉茶館的樓上折磨,給她燒足鴉片煙,脫光了衣服綁在板凳上,讓一隻羊子去舔她下面,使四喜子來勁兒,呻喚**,他想象,那就是他夢中情人楊幺姑在**,以此使自己堅挺起來,治療陽痿。四喜子是妓院的妓女,只要給錢;怎麼都行。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讓這個麻婆娘知道了,慫恿四喜子告狀,告到警察局局長余保利那裡。更加出人意料的是,余保利居然給四喜子贖身,讓她做了自己的外室。麻婆娘說的花生簸簸花生被人拈了,就是說的這個事情。四喜子嫁給余保利,黃狗兒不慪氣,妓女很多,找誰都行,黃狗兒也不是真要和她做什麼,他無能啊。主要是,四喜子嫁給了余保利,他黃狗兒性無能這個**秘密,就肯定會讓余保利,以至於警察局的人知道了。這讓他黃狗兒怎麼做人啊。這是一個男人最傷心最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病痛,秘密啊。黃狗兒恨死這個麻婆娘了。但是又能怎麼辦呢?這是自己無能,也怪不得麻婆娘啊。打落牙齒和血吞,看見麻婆娘,他心裡就像刀割一樣疼,卻無話可說。冷冷的對陸老闆說:「我的手腳辦到了,該怎麼辦,你們看著辦。」

一直呆坐在那裡的陸老闆,見黃狗兒站起身要走,連忙跪下,抱住他腿桿哭著說:「黃大爺,黃大爺啊,這個事情,千萬要請你搭把手,幫幫我們啊。」

黃狗兒惱怒的說:「我搭什麼手啊,人家寫得清清楚楚的,叫你們拿錢到葫蘆溪蓮花台,找鄭歪嘴取人。我不過是帶一個信。就是想幫你忙,也幫不了啊。更不說我就壓根兒不想幫你們的忙。」

陸老闆淚流滿面,真切的哀求道:「黃大爺,你不能撒手不管啊,這個事情我們只能求你幫忙了。你再坐一會兒,我們好好商量一下對策嘛。你請坐呀。」

陸老闆抱著黃狗兒的腿桿,黃狗兒走不能走,在麻婆娘刀子一樣犀利的目光注視下,坐又不願坐。痛苦的閉著眼睛,在心裡喊天。

陸老闆哭著說:「他們真是獅子大張口,怎麽會要那麼多呀,五萬元,我們哪裡去找那麼多錢啊。就是把飯館賣掉,也最多弄得出五百元,你幫我們給他們說說呀。」

「找鄭歪嘴說去。」

「黃大爺,葫蘆溪的鄭大爺我們也不熟悉啊。這種事,你是袍哥大爺,人大面子大,你去說一句,比我們去說一天,說一萬句還要管用。你要幫幫我們啊。」

黃狗兒憤憤的說:「我就是不願意幫你們。葫蘆溪又不遠,鄭歪嘴你們也不是不認識,他也知道你們家館子的底細,你給他說就是了。你放開我啊,這樣子像什麼嘛。」

麻婆娘聽了半天,沒有聽清楚他們說的什麼,特別煩惱就是自己的丈夫,居然給黃狗兒下跪。丈夫就是這樣,文人無行沒有骨氣。男兒膝下有黃金,能這樣下跪,還是給黃狗兒這種壞人下跪嗎?問:「什麼事啊?這樣跪跪拜拜的。」

陸老闆拿起一件衣服,遞給麻婆娘,說:「看嘛,我們家狗屁娃遭土匪綁架了,這些字,就是狗屁娃寫的。」

麻婆娘看那衣服,就是狗屁娃穿著的。這是一件夾衣,藍嗶嘰面子土白布裡子。白布裡子上,有暗紅的血跡,寫著一些字。血啊。她一看見血就著急了,驚慌的說:「怎麽會這樣呢?他寫的什麼啊,你老龜兒子快念給我聽啊。」

「他寫的是:我遭土匪拉了肥豬,拿五萬大洋,到葫蘆溪蓮花台,找鄭歪嘴取人,限十天。陸雲衡。民國18年3月初一。」

「三月初一,那就是昨天啊。」麻婆娘頭痛,自己的兒子匪,不聽話。前幾天把咬卵匠謝老三的兒子氣包娃打了,一板凳打得人家頭破血流,昏死過去。爬起來拍屁股跑了。他就是這樣的,經常惹是生非,惹了禍就跑出去,躲幾天再回來。麻婆娘給謝老三賠了二十元湯藥錢,請他和幺雞過來大吃了一頓。事情就解決了。她並不以為自己兒子有什麼不好,她從小就教育兒子,人家敢於欺負你,你就給我打,打出禍事老娘給你賠,打不贏他,咬也要咬他一口。男人,就不能受人家欺負。別學你老漢,什麼事都忍讓。是她兒子把別人打傷了,不是別人把他打傷,這是兒子有出息,能幹。正安心的等待兒子躲幾天回家來,給兒子弄些好吃的,慰勞補養呢,怎麽會這樣呢?

陸老闆說:「今天早晨,有個人把這個送到了黃大爺的茶館里。黃大爺就好心過來給我們報信。謝謝你啊,黃大爺。」

麻婆娘看看黃狗兒,突然醒悟了。覺得這是黃狗兒和謝老三做的圈套,要來敲詐我們。打了你,我們賠了錢,也請你們吃了飯,說的一團和氣了,怎麼還要這樣呢?太不厚道了嘛?她冷靜下來,說:「黃大爺,你沒有見到那個送信的人,對嗎?」

「對呀,我沒有見到。」黃狗兒說。

「真的沒有見到嗎?」

「真的沒有見到啊。是茶博士來找到我,說有一個江湖朋友來拜碼頭,丟下一件衣服就走了。我趕緊過來,只是看見了他一個背影。」

「哦,這就難怪了。這是你的江湖朋友嘛,你當然沒有看見,而且,你肯定還不認識,對嗎?」

「千真萬確,所謂江湖朋友,那是我們袍哥人家對黑白兩道哥兄老弟的統稱。袍哥,四海之內皆兄弟,見面都是朋友相稱的。我真的沒有見到那人,也不認識他。」黃狗兒耐心的解釋到。這個麻婆娘,出名的難纏,兇惡無比。她越是冷靜不著急,黃狗兒越是心驚肉跳,如坐針氈。

「那你為什麼不拉著他問清楚呢?」麻婆娘冷笑著問。

「我怎麼敢哪?」

「你不是袍哥大爺嗎?」

「正因為我是袍哥大爺,懂得起,才不敢去拉著人家問清楚。都是在江湖上操的,他不讓我看清楚他是誰,就肯定有他不讓的道理,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真人不露相啊。也幸好,我沒有去把他拉住了問清楚。他露了相,害怕我們報官,乾脆撕票,就是把人殺了。我們怎麼辦?人命關天啊。」

陸老闆很著急,說:「孩子他媽,別說那麼多了,趕緊商量正經事。你看這事怎麼辦好啊?人家開價五萬,這種事好像也是可以商量價錢的,對吧,黃大爺。他漫天要價,我們也該就地還錢。說給數字,讓黃大爺回話啊。」

麻婆娘冷笑,說:「怎麼辦。你一個男人家都不知道怎麼辦倒來問我嗎?以我說,就是涼拌,花椒辣子豆油醋,生薑大蒜芥末鹽,老娘給他拌個怪味。你寫賬算賬,有多少現錢,飯館值多少錢,你報給黃大爺呀。那不就是現成的數字嗎?」

陸老闆心裡估計一下,說:「五百,我們把飯館買了,也只湊得出五百元。黃大爺,你看能不能了事。總要人平安就好,那是我們的兒子啊。」

黃狗兒苦著臉點點頭。麻婆娘越來越冷靜,他呢,越來越焦急。感覺,她那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他很想馬上離開這裡,遠遠的逃離這個是非之地,一輩子不再見到這個麻婆娘才好呢。無奈,陸老闆抱著自己的大腿,他一步也走不了啊。

麻婆娘說:「孩子他爸,你把黃大爺放開,起來,站直了聽他說話,他跑不了。起來呀。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祖宗。那你常說的貧賤什麼威武的,忘了嗎?起來。站直了。」

陸老闆扭頭看著老婆,知道老婆說的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老婆站著,他跪著,感覺老婆是那麼高大,魁梧。老婆是一個泰山壓頂不彎腰的硬漢,寧折不彎。老婆,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老婆是那麼豐富,十多年了,他是被老婆綁架到涪城來的,強姦一樣的逼迫他和她結了婚,生了孩子。他一直就只覺得老婆兇惡,毒辣,朝死里打他。現在,他感覺老婆很豐富,堅強。他們家是女人當家,是自己太軟弱了,才這樣的嗎?

陸老闆放開了黃狗兒,黃狗兒果然沒有馬上走,呆立在那裡。不知所措。

麻婆娘口氣一轉,提高嗓門罵開了:「五萬!黃狗兒,老娘五文錢都不會給你。黃大爺,黃狗兒,你龜兒子想錢想昏了頭嗎?張開大嘴要咬一口天。老娘不得怕你,我兒子,老娘就指著你要,少了一根汗毛,老娘都不得依你。你狗日的是個什麼東西老娘不知道嗎?媽喲,開玩笑,一開口就要五萬元,太狠毒了嘛,簡直就是不要人活了嘛。你是醒事的,就是這一兩天,給我款款的把兒子送回來,要用錢,三百五百的,我們可以商量。超過三天,老娘就不認黃了。你知道老娘不是怕事的人。要弄爛就弄爛,弄爛我們到灌縣。到時候,總會有人屋裡要貓兒戴練字狗戴拁,門神對子橫起巴。(封條,樣子像對聯,但是是交叉貼在門上,所以叫對子橫起巴。這是四川,特別是涪城一帶罵人的話。)趕快去辦啊,把我兒子弄回來。馬上,別受傷生病了。」

「你——你——」黃狗兒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麻婆娘說不出話來。聽麻婆娘的意思,好像她認為她兒子狗屁娃是他黃某人綁架了去。冤枉啊,黃某人真比竇娥還冤。江湖,是操江湖的人的江湖,你不能給一個不操江湖的人講江湖規矩;規矩,是給懂規矩守規矩的人訂的規矩,也不能讓不守規矩的人遵守規矩呀。麻婆娘就是不操江湖,不懂也不遵守規矩的人,一味強悍,你對她有什麼辦法啊?

麻婆娘見黃狗兒指著自己,雙手叉腰,一扭大胯,說:「指我幹什麼,來把老娘的X啃了嘛。老娘不脫褲子,你龜兒連臊氣都聞不到一滴。」

「說的好,說的好。」黃狗兒冤枉挨了一頓臭罵,說不出冤枉,傷心的奪路而逃。

麻婆娘沖著黃狗兒的背影,大聲叮嚀:「你記清楚了,你只有三天時間。」

黃狗兒扭頭,已經走出了麻婆娘的勢力範圍,本想回罵幾句出出惡氣,張張嘴,不敢,招惹上了麻婆娘,真的很麻煩啊。狼狽的逃跑了。

陸老闆心驚膽顫,對老婆說:「孩子他媽,你怎麼把黃大爺給得罪了呀?你真的想土匪把我們兒子害死嗎?他們這些袍哥大爺,和土匪是通的。吃紅掌黑,手段毒得很哪,真是河邊上洗洗手,魚都要毒死一大片。我們惹不起啊。」

麻婆娘不怕,氣壯如牛,她就是寧死不屈的性格。說:「惹不起,老娘今天也惹了。怕什麼,除死無大事,窮不過討口死不過要命。黃狗兒,他狗日的就是欺軟怕惡螺絲好捉。老娘不得怕他。來報是非者,便是是非人。這件事情,就要落到他頭上給我辦好了,我們二家無緣。哼,他是有軟邊事情在我手裡的。他干不給老娘辦事,我就要踩他的痛腳。」

陸老闆仰望長天,徒呼奈何。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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