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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相思難訴、寂寞誰顧

青荷病了。傷風感冒,小病。丫頭子的小病,都沒有當一回事,找一些成藥丸子給她吃吃就沒事了。沒想到青荷心事很重,葯拿來了,她不吃,扔了。是以小感冒拖成了重感冒,三四天了也沒有好,打噴嚏流鼻涕,頭昏腦脹,渾身無力,躺下了。無奈請醫生孔先生來看看,說是外感風寒,需要開解,開了一副小柴胡湯。抓藥來吃,讓一個老媽子專門來侍候青荷,給她熬藥,端茶遞水。

青荷就是想不開,就是不想活了,老媽子給端來葯,她說太燙了,等涼一涼再喝。等老媽子一轉身,她就把葯倒掉了。有病不吃藥,病怎麼能好呢?等到夜深人靜時,老媽子去睡了,人都睡覺了,青荷中夜無眠,就起床來,在寒冷的秋風輕霜中,苦思冥想。想自己究竟怎麼啦,再往前走一步,嫁給米千河,除了被他打死就別無出路,與其那樣,還不如現在就病死了,還保有自己的一份清白,讓某些人去思念後悔,更好。

病,就這樣遷延下來,一天天,青荷人淡如菊,時常佇立秋風,除了米甫臣進來出去,打一聲招呼,誰也不理睬。

大姑首先著急了。她一直用著青荷,她放的東西在什麼地方,只有青荷知道。什麼東西該放在什麼地方,也只有青荷知道。換了青草,青草粗心,東西亂拿亂放,大姑帶著一個有病的孩子幺幺,他不能哭,一哭就會昏厥過去。餓了困了,拉了撒了,吃多了停食了,傷風了感冒了,都是要急於想辦法處理。恰恰就是找不到要用的東西,擋在手邊的全是沒用的,把大姑急得呀,恨不得咬青草一口。抱怨米甫臣,叫他去看看青荷呀,她究竟怎麼啦,就是一個小小的感冒嘛,怎麼總是不好呢?

大姑說:「離她遠點,別把病帶過來。」

「哦。」米甫臣說。要去看望病人,又要離人家遠點。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找一個好一點的先生給看看,要用什麼葯,該花多少錢,儘管花。她得快點好起來,幫我。一屋人,就沒有能夠幫我做一點事的。」

米甫臣過來,走到青荷小屋的門前。青荷好像早就知道米甫臣要來,聽見他的腳步聲就大聲說:「大爺吧,別進來,小心把我的病傳給你了。我沒什麼,你回去吧。」

米甫臣進退維谷,說:「青荷啊,你究竟怎麼啦?你就是普普通通的感冒啊,吃藥怎麼就是不應呢?」進屋來,看著青荷,眼窩深深,黃皮寡瘦,滿臉病容。就是幾天時間啊,她,一個花季少女,怎麼會就這樣了呢。不覺眼淚都要下來了。

青荷無力阻止大爺進來,說:「你還真的敢進來啊,她沒有教你離我遠點嗎?你敢不聽她的話嗎?」

米甫臣無語。他不敢不聽大姑的話,也知道,傷風感冒是要過(傳染)人的。大人,成年人沒什麼,健康的人,小小的傷風感冒也沒有什麼,就是怕過給了小嬰兒幺幺啊。

青荷傷心的說:「都不來看看我,就像沒有我這個人一樣,青草那個沒良心的,這麼久,連一個人影子都不見。」

米甫臣無言以對。青草最近過得也很苦啊,天天挨罵受氣。是大姑明令禁止她不能過來看青荷的,她們姐妹情深,她早就想過來看望青荷的。

青荷掙扎著要坐起來,但是病體沉重,這麼幾天水米沒有沾牙,無力坐起。

「你要幹什麼,我幫你吧。」米甫臣趕緊過去,扶青荷坐起來。

「就這樣,就這樣吧。」青荷說。虎兒這樣扶著她,她感覺很舒服。

米甫臣就很難受了,他也不能就這樣彎腰駝背的總扶著青荷啊,叫侍候她湯藥茶水的老媽子看見了,像什麼話呀。說:「你要幹什麼,要喝水嗎?要不,你把這葯喝了吧。」

米甫臣抱起青荷,向床頭挪挪,拉一床被子墊在青荷背上,支撐著她坐好了。和青荷身體接觸,忙累緊張,累得他出了一身汗。向門外看看,還好沒人看見。

青荷笑笑,知道他害怕什麼。她現在不怕了。一個人,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呢?大姑,她的三小姐要把她推向火坑,推向一個比死還要難受的地方,她還有什麼顧忌,還要怕什麼呢?除了死,還有什麼更可怕的呢?

米甫臣手腳無措,說:「要不,我們來吃藥吧。」

「你喂我,我就吃。」青荷說。

這——米甫臣猶豫,轉身叫:「劉媽,你進來一下。青荷,讓她喂你,我看著你吃,好嗎?好好吃藥,病才能好。」

侍候青荷的老媽子劉媽一直就在門外,仔細聽著門裡的動靜,好去給大姑報告,邀功請賞呢。進來,端起葯碗遞給青荷。心裡很不願意呀,你說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差事呢,來侍候一個奴婢,還很難侍候,還侍候了她,連人面上都不能去。累死累活也沒有主子看見。

青荷一舞手打翻了葯碗,說:「這麼涼的葯,我還能喝嗎?」

老媽子大怒,心說,我們都是奴才啊,這青荷怎麼這樣啊。看看關懷殷殷,無比憐憫的大爺,也不敢吭聲。對著青荷的耳朵小聲說:「你是痴心妄想!」

青荷柳眉倒豎杏眼圓瞪,說:「就是,我就是要大爺喂我吃藥,怎麼著吧。以後,大爺來喂我,我就吃藥,不來喂,我就不吃。」

「這——」劉媽很尷尬,看看大爺,又看看青荷。不知道今天這個死青荷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是怎麼著。她怎麼敢這樣說話呢?這米家祠堂別的沒有,就是一個家法嚴厲,最不能有這種男女不清不白的事情。大姑別的還好,就是不能容忍大爺行差走錯。這是大姑的家呀,青荷怎麼敢這樣說話呢?

米甫臣無奈,大姑是命令他來看望青荷的,是要讓青荷趕快好起來,去幫她做事的。青荷這樣彆扭著,不吃藥,病又怎麽能好呢?說:「劉媽,再去給熬一碗葯來吧。青荷是病人,人生病了,都心裡煩躁,別在意她。」

劉媽癟癟嘴,出去熬藥了。

青荷沒等劉媽出門,就說:「大爺,她馬上就會去告狀,大姑馬上就會過來,你信不信?」

米甫臣苦笑。他信,這個家裡就是這樣。

「你不怕嗎?」

米甫臣說:「你先喝點水吧,喝一點糖開水,好嗎?」

青荷笑笑,說:「你喂我,就是毒藥我也喝。」

米甫臣心裡深深被感動,說:「青荷青荷,你怎麼這樣痴啊。」從湯婆子里倒了開水,兌上白砂糖,端來遞給青荷,說:「自己端著,喝了。」

「喂我。」

「自己喝。」

「你是怕她馬上要過來,就不敢是不是?」

無語。

「劉老婆子去告狀了,但是大姑不會過來,你不用怕。來呀,給我喂一點甜水。」

無語,米甫臣是害怕大姑看見他和青荷有什麼很不堪的動作,更害怕他和青荷有多一次親密關切,會引起她的誤會,對她傷害更深。就那麼端著碗,遞給她。

青荷堅持很久,到底也沒有等來虎兒喂她喝水,知道這是跨不過的一條底線了,只好接過水碗,喝水,眼淚滴滴答答的滴進碗里。

米甫臣問:「甜嗎?」

青荷說:「很苦。很苦啊,虎兒你知道嗎?那次你喝醉了酒,我就是一晚上抱著你,讓你嘔吐給你喂水喝。你就不能還我一次嗎?」

米甫臣記起了過去自己的委屈自己的荒唐,真心誠意的說:「謝謝你了,青荷。但是,此一時彼一時,時過境遷,我們都不是自由的啊。好好的吧。青荷,我告訴過你,要像那天你腳下踩了的狗尾巴花一樣,頑強的站起來,不管我們遭遇了什麼,都要頑強的站起來,活著,活出自我生命的精彩。」

青荷喝完了很苦的糖開水,感覺身體吱吱的吸收了糖開水的營養,力氣精神都很快的滋生出來了,有勁了。坐端正了,說:「老爺說了大姑也說了,教你在我和青草兩個人中選一個,你為什麼不選呢?」

米甫臣無言,覺得那樣必要再把自己的內心敞開給青荷。

青荷不依不饒,繼續問:「如果必須選一個,你是選青草呢還是選我?」

米甫臣歉疚的,深情的看看青荷,無奈的出門走了。

過來,在大門外,大姑正大發雷霆,叫一個奶媽扇劉媽十個耳光,扇過了還覺不滿足,讓奶媽吐她一臉口水。大姑並沒有聽她告狀說什麼,大姑知道她要說什麼。她是惱怒劉媽不應該那麼接近她,她一直照顧青荷,害怕她身上帶著病,過給幺幺。

劉媽鬱悶啊。她究竟做錯什麼了?起好心沒好報。

米甫臣沐浴更衣,過來。大姑笑問:「把心藥送到了?沒什麼吧?」

米甫臣苦笑,說:「你們怎麼都那麼料事如神啊?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人,不是諸葛亮,是諸葛亮他媽他老婆。我們男人在你們這些女孩子中怎麼活人啊,腳趾頭動一下,你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什麼意思?說說啊,她沒有教你做什麼,那太過分的事情吧?」

米甫臣搖搖頭,想,真的是沒有什麼可以瞞得住大姑的,還是老老實實的說吧,好在也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說:「她要我給她喂葯,喂她喝水。還說當初我喝醉了酒,她一晚上都是抱著我,讓我吐,喂我喝水。要我還她一次。」

「哦,你還她了嗎?」

「沒有,我哪敢哪?」

「你明明知道我不會過來看,肯定不會知道,你怕什麼?」

「是青荷說你肯定不會過來。你們都是料事如神的。」

大姑笑笑,說:「沒良心的。你們男人都沒良心!」

米甫臣笑笑,不知道大姑指的什麼。不敢亂說。

大姑說:「就是這些了?」

「就是這些吧。她還問我,你叫我在她和青草中選一個,我會選誰。」

「對呀,你會選誰呢?」

「我沒有選誰呀,這你知道的嘛?」

「必須選一個,你選誰?」

還是無法逃避,米甫臣可以不回答青荷,忽視她的這個問題,但是不能不回答大姑啊。怎麼回答呢?說:「在茫茫人海,我找到了你。我再也不選誰,就是你了。」

大姑感動,說:「她們要你,要你的身子,我可以給她們,她們要你的心,我不能給啊。虎兒你知道這個就好了。」

「我知道。」

過了一會兒,大姑說:「虎兒,明天你還得跑一趟城裡,去找余保利。老爺聽米百家他爸米千淮說,米百家沒有放回來,叫我讓你再去城裡打聽一下,余保利在搞什麼鬼花樣。要給多少錢才能放人?」

米甫臣苦笑說:「這也太冤枉余保利了。」

大姑說:「冤枉他就冤枉吧,他就不是一個好人。你叫米千淮帶三百銀元,和你一起進城去找余保利。你知道該怎麼辦事吧?」

這是苦差啊,違心辦事。但是這是大姑要他這樣辦的,他無話可說。

最後,大姑語重心長的叮鈴道:「別跟著余保利學啊,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我知道了。」

米甫臣進城去了。帶著米千淮老輩子,到監獄去看望米百家,到警察局請求余保利,背地裡再要求他不放人,紅臉白臉一肩挑著,弄得米千淮老輩子對米甫臣感恩戴德,只是怪罪余保利。

余保利冤枉啊,他招誰惹誰了,外面招米千淮怪罪,回家招老婆米家二小姐責問,還不能說什麼,不能給老婆說明白了。他不敢得罪三小姐米甫臣啊。現在祠堂管事,說話算數的是大姑,是米甫臣,他要用大筆的錢,都得找他們挪借啊。苦不堪言。

這一耽擱,就是五天。

青荷一直等,等米甫臣來給她喂葯,他不來,她就堅持不吃藥,也不吃飯,就這樣拖著。

劉媽被大姑懲罰,扇了十個耳光,還吐了一臉口水。對青荷是懷恨在心,現在是熬藥端過來,不喝,也不催促;菜飯端過來,不吃,也不過問。更不能去找大姑彙報。也不再請醫生來給青荷看病了。

青荷是心病,心病要用心藥醫啊。青荷眼見就是活不成了。聽見米甫臣回家,她奄奄一息的請求劉媽,趕緊的,叫大爺來見見她。

劉媽見青荷這樣,不忍心,過來求米甫臣。大姑滿懷愧疚,叫米甫臣趕緊過去,她要做什麼就給她做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只要你記住了,你的心是我的,別給了她,就行了。

米甫臣過來,見青荷那樣子,心痛得熱淚盈眶,以為青荷要說什麼臨終遺言,趴下,把耳朵對著青荷的嘴邊。青荷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眼睛看著一邊的冷稀飯,示意米甫臣給她吃。米甫臣端過來,她就張開嘴,等著他喂。這是青荷臨終的請求,不能不滿足啊。米甫臣拿起調羹,給青荷喂,餵了半碗。青荷閉眼睡了,睡一會兒起來,又看著那冷稀飯。米甫臣一直在這裡坐著,見了,忙叫劉媽拿來新鮮的熱粥,餵給青荷。一天一夜,米甫臣眼不交睫,侍候著青荷,都以為她馬上就要死了。沒想到,她吃了幾碗稀飯,好了,可以下床走路了。

奇迹啊。祠堂里的人都以為神奇。

其實,青荷就是感冒了,感冒,不吃藥,過幾天也會自己就好了。她的病早就好了,她這樣只是餓了,米甫臣不來給她喂飯,她寧願就這樣把自己餓死。

大家都說神奇。大姑對米甫臣說:「心病還要心藥醫,我早就教你把心藥送給青荷,你不聽啊。鬧成這樣,都怪你。」

米甫臣苦笑,感覺自己就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都不是人!

再過幾天,青荷完全好了,還是過來幫大姑照顧孩子,一切都是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大姑心平氣和,告訴米甫臣,你什麼都知道,你選擇吧。

米甫臣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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