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我不捨得

14.我不捨得

「公子,我們回去吧」

春兒一語喚回沈言之思緒,沈言之收了手,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喃喃道,「再逛逛吧,不知梅園的梅花還開著沒有,咱們去看看」

「公子……」

「今日回去,以後便不想再出來了」,像使小性子一樣,沈言之沉著臉,匆匆離開了。琴聲未止,卻像一根一根刺一般刺痛耳朵,他也是蠻可憐殊易的,喜歡著渴望著,明明那個人就在眼前,卻摸不得碰不得,就連強迫也不忍心,只能等細水長流等日久見人心。

他殊易堂堂天子,竟也有求而不得的時候,大快人心。

又是漫漫長路,沈言之素不愛走的,可按他如今的身份實在用不得輦轎,想著走一走也便到了,沒什麼好抱怨的。突然,不遠處的岔口竄出來一個宦官,頭髮衣裳皆是亂七八糟,手上捧著一砂鍋,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手上燙得不行,腳下又一滑,十分滑稽地摔在地上,砂鍋沾地而碎,狼狽得很。

沈言之站住腳步,愣愣地看著這小宦官,單薄的一件衣裳,手臂上有隱隱約約顯露出傷痕,不知平日受了多少虐打,奇怪的是臉上戴著面具,看不清樣子。瞥了沈言之一眼,他是識得沈言之的,慌亂爬起來,又連忙跪下去,語氣極為恐懼,「仆冒犯公子,請公子恕罪!請公子恕罪!」

沈言之冷冰冰地瞧著,臉色沉得難看,「最近宮人們越來越沒有規矩了,你是哪個宮裡的,為何戴著面具示人?」

他在宮裡待了也有些年頭的,自然知道衝撞了這位主子會有什麼下場……雖然失了寵,但到底威嚴還在,不敢輕易衝撞。

朝著沈言之磕了好幾個響頭,連忙解釋道,「仆是漪瀾宮的,因臉上受了傷才用面具遮掩,仆不是有意衝撞公子的,公子大人有大量,饒了仆吧!」

「漪瀾宮?」,沈言之挑眉,「什麼時候冒出來個漪瀾宮,住的是哪一位?」

只聽噗通一聲,卻是身旁的春兒跪了下來,後面的兩個宮女見狀也隨之跪了,倒讓沈言之看得一愣。淡淡瞥了眼春兒,回過頭緩緩走到那宦官跟前,問,「臉上受了傷?比之我如何?」

「公子絕色!」,深深地磕了個頭,害怕得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

沈言之冷哼一聲,知他虛言也不想計較,隨意擺了擺手讓他走,待那宦官笨手笨腳地爬起來慌慌張張地跑了,才轉過身子對著春兒道,「起來說話,地上涼」

「公子恕罪……奴婢不敢起」,春兒皺著眉頭,不知這事該從何說起,可此時此刻又不敢再瞞下去,只好硬著頭皮緩緩道,「已經是上個月的事了,聽說薛貴妃偶得佳人,在十五那天跑到皇後宮里,當著眾人便將那佳人獻給了皇上,也真奇了,皇上僅看了一眼便封了溫昭儀,賜居漪瀾宮,雖皇上不常去,但誰都不敢怠慢的」

「佳人?」,沈言之不明白了,殊易一向不喜美人,怎會無端寵一個妃子,「是何故?」

春兒抬起頭,看著沈言之,眼中不知是何情緒,「奴婢未見過,只是聽說她與公子有七分像」

心下一驚。

七分像?什麼意思,沈言之獃獃地站著想了半晌也未想出什麼結果,抬手喚了春兒起來,恍若未聞地淡淡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何罪之有」

春兒立即站起來道,「公子,那溫昭儀有如今的榮寵無非是因為和公子長得有幾分相像,皇上心裡惦記著公子呢」

沈言之笑著嘆道,「春兒,你可知帝王心?她也好我也好……都只是合適而已……」

如果他還是三年前那個剛進宮的沈言之,他可能會像春兒一樣,帶著些許欣喜和希望,期盼在那個不可一世的帝王心裡或許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這麼長時間過去,他自認為很了解殊易,在那個帝王心裡,不會對任何人有痴意,他們每一個人都只是入得了他的眼,得一句「可伴君」,便在宮裡做一個合適的人。

用心?

殊易他……對誰用過心?哪怕是那個看似深受喜歡的寧卿如,有一日耐心用盡了可能還不如他如今的處境。

自古……帝王家最無情,殊易尤甚。

沈言之到底沒能賞成梅花,只託了春兒去梅園摘兩枝回來擺在屋裡,也算添一抹顏色。淡雅清香,沈言之特地吩咐了把炭火撤下去,大開著窗,穿著厚厚的衣衫,裹在溫暖的狐裘里,桌上是古瓶插著數枝紅梅,抬眼窗外是孤寂清冷小院。

實在忍不住,拿了畫紙筆墨,一時興起竟也描上幾筆,不過許久沒拿過筆,難免生疏了,一停一頓掌握不好,原想繪一片梅林,卻是不成個樣子。想起幼時父親親自執筆教他寫字作畫,他的一筆一劃間皆繼承了父親的幾分味道,可父親只是一介書生,一生清貧固執舊法,雖嚴苛了些卻依舊是疼他的。

若父親泉下知道他悉心教導的兒子做了皇帝的孌童,恐怕會從棺材里氣活過來。

最後一筆落下,沈言之愣愣地看了一會,收了筆墨,嫌惡地把畫團成團便扔給了門外的元寶讓他去燒掉,自己又賭氣似的坐在屋內,生著不知名的怒火。

夜間,沈言之讓元寶燒了好幾大桶的熱水,慵懶地靠在桶邊沐浴。寒氣從窗縫透進來,身子盡量縮進熱水中,但水也涼得極快,只能一桶水一桶水地加進去。沈言之實在不想聞那股子煙味,雖然此番麻煩了些,但實在無奈為之,元寶受累罷了。

房門打開,沈言之聽到漸近的腳步聲,懶得睜開眼睛,喃喃地吩咐道,「水快涼了,再提一桶來」

沒聽到應答,沈言之只當今晚辛苦了他悶了氣,淡淡笑道,「不過讓你多燒了幾桶水便連話都不回了?果真是平日沒規矩慣了!」

「大冬天的,屋裡不燒炭便沐浴,你是想早早病死了事?」

沈言之聞言倏然睜開眼睛,嘩啦一聲撩水轉身,見殊易負手而立,驚得不知如何是好,手足無措,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殊易道,「朕問你話呢,怎麼連炭火也不生?」

沈言之眨了眨眼,答道,「送來的都是黑炭,燒了烏煙瘴氣的……」,大抵知道殊易來做什麼,沈言之輕聲道,「皇上……給臣點時間……」

殊易沒說話,靜靜地看著沈言之忙活了半天,過了半晌,他微微起身,探手去拿屏風上搭著的青袍,手指剛觸到溫軟布料,便見殊易大步走到他跟前,一手將他從浴桶中拉起,另一隻手迅速地將衣衫給他披好,抱起他走到房間另一邊毫不憐惜地把他扔在床上,回過頭便沖著門外怒喊,「搬盆炭火來!」

屋子裡漸漸暖和起來,沈言之卻抱著衣服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他不知殊易為何會來,殊易的到來總是在他意料之外,以至於根本無力招架,只能任人宰割。臉上的傷結了痂還未好,雖然連著幾日都沒照過鏡子,但他也能想象到自己是怎樣的丑模樣,殊易也自然看到的,可並未在他眼中瞧出一點嫌棄。

「脂膏呢?」

「什麼?」,殊易的突然發問讓沈言之始料未及,他愣了一瞬,立馬反應過來殊易要什麼,趕緊從枕下掏出一盒脂膏,握在手裡,怯生生地抬頭去看殊易。

可殊易根本沒看他一眼,拿了脂膏打開蓋子,湊到鼻下聞了聞,又扔給沈言之,沉聲道,「抹給朕看!」

沈言之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殊易,殊易慣不喜這些繁瑣之事,總是知道他要來才自己抹好以免受傷,而殊易又總是不打招呼便來,有時也難免疼上幾日。可……先不說殊易來找他做這事竟破天荒地用脂膏,就說當著他的面自己行這事,想想就羞愧難當。

殊易見他不動,又催促道,「朕讓你抹給朕看!」

強硬的語氣不容置疑,沈言之看了看殊易,終是不敢違抗,不知不覺紅了眼角,將懷中抱著的一團衣服放至一邊,光著身子磨磨蹭蹭地膝行到殊易面前,背對著跪趴在床上,一手挖了些脂膏,緊緊閉上雙眼,顫顫巍巍地往自己身後探去。

冰涼的脂膏碰到溫熱的地方,沈言之下意識地一抖,眼角逼出幾滴淚來,可想著殊易就站在那裡緊盯著,手上又不敢慢了動作,只能一咬牙心一橫,慢慢打著轉然後猛地將一根手指刺了進去。

來回抽送,將脂膏均勻地抹開,又加送一指,緩緩揉搓擴張,嘴唇幾乎要被咬出一個血洞來。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地方變得柔軟濕潤,他才撐著床爬起來,淚眼婆娑地回過頭對殊易說,「皇上……可以了……」

殊易看了看他,沈言之才發現那神情像向先生討教的學生,認真仔細,生怕錯過一點細節,就那麼站在床邊,一直盯著他最羞愧的地方看。沈言之跪伏在床上,像從前無數個夜晚一樣用手捧著伸出舌尖慢慢舔舐,可今夜卻被殊易攔了,殊易扶著他腿間物什,語氣冰冷,「躺下吧」

沈言之紅著眼睛,乖乖地在床上躺好,溫熱的脊背剛觸碰冰涼的床鋪,雙腿就立即被殊易推起,毫無準備地刺入。沈言之忙壓抑住快要溢出齒間的哼吟,主動抬起腰迎上去,大顆的眼淚不停地往下落,卻並非因為心傷。

「今日他讓朕抱了」

殊易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沈言之瞬間打起了精神,知道殊易口中的他是寧卿如,也不知不覺得豎起了耳朵。

「朕抱他,他未反抗,再進一步便又不依了」

「皇上……」,沈言之顫抖地開口。

殊易不停地抽宋,一下一下猛地撞擊,逼得沈言之思緒渙散,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只能憑著本能攀上殊易的腰,迷亂地喘息著,可還是能聽清的,殊易的話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從耳朵直至心裡,在全身上下掀起驚濤駭浪。

「總有一天會從的,他性子傲,斷不會自己行這些事,你也算當了朕一回先生」

沈言之忽然睜大了眼睛,劇烈地一顫,弓起身子一隻手抓住殊易的手臂,仰著頭,一雙通紅的眼睛卻沒有離開殊易一眼,盯著他看了半晌,卻終未言一語,鬆開了手,重重地跌回床上。

殊易伸出手抱著他,一下一下撞擊得更狠,身下像用全部的暖意緊緊纏住一般,殊易失了神,只顧發狠,沈言之大口喘著氣,眼睛卻無力地盯著一點,似一個軀殼一般一動不動。殊易攬了他,一個一個深吻落在沈言之胸膛上,身下律動越來越快。

沈言之突然發笑,深情款款,飽含韻味。

這才是殊易,這才是他認識的殊易。

夜色漸深,床帳中兩個身影不斷糾纏。沈言之知道,殊易想讓他做一個瀟洒之人,他需要時陪伴,不需要時豁達離開。

他也知,殊易的心可能在他這,也不可能在他這,虧得他不曾求什麼,否則,如今得痛成什麼樣子,瘋瘋癲癲,平白惹殊易厭煩。

——現今這般也是好的,你中無我,我中無你,僅一絲執念牽絆著,殊易,你知道的,我不可能離開你,我捨不得。

——但從當年我進宮起你就該知道,就像你不喜歡我,我也一樣不喜歡你,真的,殊易,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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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雀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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