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35.第 35 章

辰瑞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慌,如果劇本重寫,回到十幾年前,那麼競爭失敗者絕對是他!他哥的優秀程度遠遠在他之上,當他為年級第一沾沾自喜的時候,他哥已經捧著奧數一等獎的榮耀接受全校學生的鼓掌,當他捧著奧數二等獎榮譽書時,他哥已經獲得全區中考第一的榮耀。

他從來都只能站在後方仰望堪稱天才的哥哥,沒有一次能追上哥哥的步伐,直到那年中考後,哥哥輟學打工,他跑到了哥哥前方,將哥哥越甩越遠。

辰良的話還在繼續,辰瑞越聽越恐慌。

「然後失敗者就要在社會裏摸爬滾打,吃不飽穿不暖,所有的收入都必須用來養成功者,讓成功者沒有任何負擔地享受幸福。失敗者任勞任怨,滿足成功者所有需求,因為彼此是對方唯一的血親,必須珍惜與愛護。失敗者過得越來越差,因為最好的資源都投到了成功者身上,讓成功者越走越遠,終於有一天,成功者取得了大成功,擁有了很多朋友,不再需要失敗者。但成功者認為,失敗者理應繼續將所有財富貢獻給自己,因為自己是他唯一的兄弟。」

辰瑞良心在這一刻承受着劇烈的折磨,很明顯,故事裏的成功者與失敗者就是哥哥和他,他只是運氣好站在成功者的位置上而已,一旦歷史重寫,那麼狼狽的失敗者就會變成他。他不敢想像,如果他是失敗者,他要怎麼在可怕的社會裏生存。

「哥,我……」愧疚感包裹着辰瑞,他很想道歉,但辰良卻打斷了他。

「辰瑞,」辰良冷冷地道,「我太疼你,給你太多物質滿足了,我應該讓你像我一樣過苦日子,吃不飽穿不暖,讓你知道掙一分錢要流多少汗。時候不早了,那些人還在外面等你,帶着你的錢,滾吧。」

「不,哥、哥!」辰瑞驚恐地用力拍門,嘶聲力竭,「哥我錯了,你別趕我走,別趕我走啊!」

門后很久很久沒有聲音,辰瑞拍得近乎絕望,夜漸漸深了,他這麼大動靜都沒有一個人出門來看,不被人在乎的孤獨感恐懼地湧上心頭,天氣還很冷,他被凍得打了幾個噴嚏。他突然想念起哥哥的薑茶來,每次感冒,哥哥都會心疼地幫他煮薑茶,半夜還會幫他蓋被子,聽說羽絨被更暖和,他哥第二天就跑遍全市幫他買了最好的羽絨被。

生活里的一點一滴關心在回憶里重放,辰瑞痛苦地捂住臉,滑坐到地上,他深深地為自己的行為懺悔著,染上賭癮是在他上大學不久,被小賀這些狐朋狗友帶到賭.場一次后,就無法自拔,為此他找了很多借口向哥哥要錢,什麼獲得獎學金,獲得什麼獎,都是騙人的,上了大學,他醉心賭.博,成績一落千丈,根本沒獲過任何獎項,只是仗着哥哥的寵愛騙錢而已。

當時賭的還是小錢,虧的不多,後來他越來越沉迷,一次見手氣好,就賭了大錢,誰知道全部虧本,還欠了債,於是在小賀唆使下,編出了事故的彌天大謊。

他以為哥哥疼他,會原諒他,所以一錯再錯,直至今日,錯得不可原諒。他是被那些打手逼着趕回家的,如果拿不出二十萬,他真的會被那些人打死,他真的很害怕,所以才做出了不可原諒的小偷行為。

他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他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門外,他很害怕啊。

「辰瑞。」門后突然想起了辰良的聲音,辰瑞一喜,以為哥哥心疼地回心轉意了,立刻把嘴巴貼在門縫上大喊:「哥哥我在,快開門啊。」

「存摺密碼是你生日,這是那個男人臨走前留給媽媽的,媽媽沒捨得用,我也沒用,打算留給你娶媳婦的,現在用完就沒了。以後你,好自為之。」

辰瑞腦袋一懵,什麼都聽不到了。淚水再次盈眶,然後控制不住地掉落臉頰,他無助地放聲大哭。

「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然而,冰冷的門沒有回應,夜越來越沉、越來越黑。

辰瑞害怕地打抖,想起那些凶煞的打手,痛苦地抹乾了眼淚,一瘸一拐地拿着存摺和現金走出大門,和他們交涉。他們口氣很沖,讓辰瑞立了借條,只要存款到期必須立刻還錢,然後兇狠地搶走了六萬現金,囂張地走了。

辰瑞在風中瑟瑟發抖,他很怕混混,以前這條路經常出現混混,都是哥哥站在他面前保護他的,他真的被保護得太好了,以致潛意識覺得這世界有哥哥,他什麼都不怕了。

他抱緊雙臂,吸著鼻子走回家,敲門,祈求哥哥讓他進門,但門后沒有一點回應,家裏的燈也熄了,以為哥哥還在生氣,他黯然地坐在門前,心酸地撫摸自己的傷。小時候被哥哥打過的那次,他發燒了三天三夜,哥哥還心疼地幫他擦藥喂葯,現在呢,哥哥已經狠心地不理他了,他就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人,沒了哥哥的關心,他的世界一無所有。

門再也沒有開過,他打了幾個噴嚏,受不住地離開了,走到門口保安室,懇求保安給自己留宿,值夜的保安好心地把自己的床位讓給他。

傷痛、寒冷侵襲着他,他冷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床上薄得可憐的被子,根本捂不熱他的心,他才意識到,家裏的羽絨被有多暖,哥哥做的薑茶有多燙。

可是,他全毀了,他毀了哥哥對他的信任、對他的愛,他成了沒人要的人,只能孤零零地守着一床薄被,獨自舔傷。

哥哥,我好痛啊。

他抱緊了自己的身體,咬緊牙關,可眼淚仍不爭氣地滾落眼眶。他安慰自己,睡一覺起來,哥哥就會原諒他了,就會給他上藥了。

辰良在辰瑞第一次離開時,就出了家門,從小區後門離開了。

他打的到了一個地方——陳記燒烤,痛快地點了很多燒烤和啤酒,一個人坐在露天的小桌上,吃着辣到痛的燒烤,喝着苦到澀的啤酒。

心,就像被人一瓣一瓣地撕成碎片,痛不欲生。

邱瀚宇說他總給辰瑞錢,會寵壞辰瑞,這點說得真沒錯,可是,他別無選擇,他也想將給錢的苦惱交給父母解決,他也想像普通人,陪弟弟玩鬧,跟弟弟聊心事。

但是,上天殘忍地剝奪了他享受這些美好的權利。他能怎麼辦,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的自己,誰能告訴他能怎麼辦?

他痛苦地撬開一瓶酒,大口猛灌,明明溫和的啤酒,卻喝出了辛辣刺激的味道。

轟、轟,天上打起了響雷,鄰桌的人看了看天空,吃驚地說:「打雷了,是不是要下雨了,趕緊走吧。」然後匆匆結了賬,離開了。

辰良一動不動,喝着他的悶酒,一口接一口。

他很自責,他一定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哪裏出了錯,才導致辰瑞變成這樣。他也很愧疚,在這麼冷的時候,把被打傷的弟弟趕出家門,讓弟弟獨自一人面對那些可怕的人。

可他沒有辦法,不狠心,只會重蹈覆轍,只會讓辰瑞仗着自己的疼愛,得寸進尺。他狠心,但心何嘗不是痛著的呢?聽到皮帶打到弟弟身上的聲音,他簡直就像被剜心般痛。

誰來幫助他,誰來告訴他,他該怎麼辦,誰來救救他?為什麼他要承擔這一切苦痛,為什麼他不能享受父母給予的幸福,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殘忍,讓他面對不是他這年紀該面對的一切!

嘩!傾盆大雨猛然落下,像銳利的箭射在他千瘡百孔的身上。店家吃驚地撐起傘小跑到他身邊,勸他轉到室內,他不言不語,承受着冰冷的雨水,丟開空了的酒瓶,撬開新的一瓶酒,無聲地喝下。

「嗨,真是瘋子。」店家勸不動,唉聲嘆氣地丟下一句,跑回店裏了。

辰良苦澀地咽下一口酒,辛辣的味道刺激著味蕾,全身都像被苦海浸泡一樣,難受得說不出話來。瘋子?他大概真的瘋了,被生活、被不幸逼瘋了。淋雨多好,淋著雨就沒人看到他的淚了,沒人看到……

下一刻,他驀然趴在桌上,嘶聲痛哭。多少年來承受的委屈、壓力,盡數釋放,壓抑的情感放肆地宣洩,他太需要發泄了,而眼淚就是最好的方式。

雨越下越大,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任由雨水無情地在他身上鞭笞,都不為所動。店家覺得不太好意思,撐了把傘放在他身邊,擋住他的頭。他用力一甩,把傘打落了,只因為他覺得被雨打的滋味,很爽快。冷意從骨頭裏躥上,四肢都快凍僵了,他哭得肝腸寸斷,哭得嘶聲力竭,一直到有人把他拽了起來,他才勉強停住淚水。

「辰良,你他媽在這發什麼瘋!想裝逼追求雨中浪漫,是這麼裝的嗎!」比他哭聲更大的怒吼從頭頂砸來,辰良愣愣地從淚水中睜開眼,只見邱瀚宇陪他站在雨中,被雨水打得全身濕透了。

「你……」他很想問邱瀚宇為什麼在這,但話一出口,瞬間凝成了淚水,他失聲地抱住了邱瀚宇,放聲痛哭。

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邱瀚宇,還有邱瀚宇。

邱瀚宇嘆息地反擁住顫抖的人,幫他付了錢后,把他帶到車上。他真慶幸,今晚嘴饞想吃燒烤,不然他也不會站在這裏,也不會發現辰良。

命運就是如此奇妙,緣分也是如此。

邱瀚宇把辰良帶回了自己家,這時辰良酒意上了頭,意識有點模糊不清了。

邱瀚宇半摟半抱地把辰良拖到了洗手間,放好熱水,看着歪歪斜斜靠在牆邊打盹的辰良和彼此濕透了的衣服,嘆了口氣,大手一撈,把辰良抱在懷裏,幫他脫衣除褲,然後輕柔地放入水中。

他家浴池大得可以容下兩個人,他衣服濕了,急需熱水洗澡,索性也脫了衣褲,進入浴池。

辰良軟趴趴地靠在浴池邊,神色迷離,光潔的後背暴露無遺,邱瀚宇沒心思動情,把洗髮水擠壓到手上,勻開,然後均勻地抹在他發上。他的頭髮很軟很滑,掬在手裏,就像羽毛一般輕柔,最近似乎太忙都沒空修整,髮長長了些,順滑地貼著臉頰,結合他精緻的五官一看,比之前那難看的髮型更具美感。

只是髮型改變就多了幾分美色,邱瀚宇都不敢想像辰良真顏會怎樣驚艷。毫無防備的臉就在眼前,只要邱瀚宇輕輕一撕,就能卸下辰良的偽裝。

他卻沒有這麼做,他希望有一天,辰良能坦誠地向他揭開所有秘密。

洗完澡后,他將辰良抱了起來,辰良大概是醉得厲害了,迷迷糊糊地伸出手,環住他的脖子,輕聲呢喃:「別留下我……一人。」

心砰砰直跳,辰良的呼吸若有若無地灑在脖間,身體的清香像不受控制的荷爾蒙,肆無忌憚地四處散發,邱瀚宇呼吸一沉,沉睡的雄獅隱隱有抬頭跡象,他驀然抱緊辰良,逃亡似的迅速把辰良放到床上。

辰良似乎對此很不滿,他雙手環得更緊,近似饑渴地靠近邱瀚宇,緊緊貼著邱瀚宇的身軀。

他醉得不清,所有行為都是毫無意識的,邱瀚宇不想乘人之危,胸口劇烈起伏几下,剋制了慾念,用力把辰良的手從自己脖上掰下來,誰知辰良突然抱住他的頭一壓,對準他的唇吻了上來。

轟!邱瀚宇腦袋霎時一片空白,辰良的唇他曾偷嘗過幾次,但非對方主動,品嘗起來終究失了點味道,如今辰良主動獻吻,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他的吻很青澀,不,比起吻來說,或許用「輕咬」這曖昧的詞來形容他的行為更妥當,他似乎急於在邱瀚宇唇上印上專屬烙印,露出不安分的牙齒尋找下嘴目標。

所有理智都化為了齏粉,微痛感更加強烈地刺激感官,邱瀚宇眼底一深,抱緊辰良,加深這個吻。辰良的嘴唇很軟,帶着甜甜的香氣,就像一顆軟糖,需得小心翼翼含着、舔著,否則一不小心就化了。

氣溫慢慢攀升,旖旎的氣氛令空氣都變成了曖昧的粉色,邱瀚宇忘我的吻著辰良,沿着他柔軟的唇吻到了脖頸,輕輕在上面種下自己的痕迹。他多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停得越久越好。不知是誰先撩動對方,彼此單薄的睡袍沿着胸膛滑落,大片肌膚裸.露在空氣中,肌膚相貼的觸感、火熱的呼吸……讓彼此的理智蕩然無存,讓欲.念無法控制地爆發。

辰良全身上下只有最羞恥的地方有一層布遮擋,修長的雙腿露到了根部,平坦的腹部下隱約可見不滿的昂揚。他的神色依然處於迷離狀態,輕輕咬着下唇,似乎對不能得到滿足而不滿,雙腿焦躁地貼著邱瀚宇身軀滑動着。

這撩人的姿態根本是在考驗他的忍耐度!邱瀚宇喘了一口粗氣,喉嚨里發出饑渴的悶響,俯下.身,對準辰良胸前的紅蕊輕輕一含。

「嗯……」辰良敏.感地發出一聲動情吟哦。也就是這一聲,讓邱瀚宇驚醒過來。

邱瀚宇你在做什麼!你這是在乘人之危!

如果你敢繼續下去,你一定會失去你最愛的人,也一定會為你的禽.獸行為後悔!

邱瀚宇愕然地睜大眼,辰良呼吸吐納間儘是濃厚的酒氣,顯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果明早他醒來發現他們曾做過什麼,辰良一定會崩潰,會更加恐懼這個世界,他怎麼能毀了辰良!

他立刻抓起被子把辰良裹得嚴嚴實實,不讓辰良亂動,然後喂辰良喝了很大一杯熱糖水,稀釋酒精,辰良逐漸安分下來,呼吸變得均勻了,沒多久就沉入夢鄉。

邱瀚宇如蒙大赦,滿頭大汗地靠坐在床邊,看着不知發生什麼的辰良,又氣惱又無奈,惡狠狠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後到洗手間解決去了。

為了避免自己受到辰良影響,邱瀚宇刻意沒跟辰良一起睡,但又擔心辰良會發生什麼,無奈之下只能在地板上打地鋪,這樣的結果就是他怎麼睡都不安穩,辰良翻個身他都會醒。

令人頭疼的事情接着來了,辰良因為冷天淋雨,半夜發起了高燒,體溫計一量,居然有40度,嚇得邱瀚宇趕忙敷冰塊,擦酒精,燒熱水,跑到24小時藥店買葯,隔一小時就量一次體溫,忙得團團轉,心心念念著辰良的安危。將近天亮時,辰良終於退燒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又昏睡過去。

看辰良這狀態,別說上班了,怕是頭腦清醒都很困難。於是一到早上,邱瀚宇就給楊子維發短訊,言簡意賅地寫着「辰良請假一天」,也沒說事由。

楊子維看到短訊時,心情很複雜,辰良怎麼了,為什麼是邱瀚宇代他發的短訊,他們又在一起?為什麼,偏偏陪着辰良的是邱瀚宇,而不是自己?

他看着扎眼的短訊,心痛地回復了一個「好」字,連敬語都沒心思用上。

邱瀚宇不在乎這些禮節,他放好手機,試了試辰良的體溫,好像又有點低燒,他立刻出去燒了壺熱水,兌點溫水,裝進保溫瓶里,插.入一根吸管,輕輕把辰良拍醒,抱着他喂他喝水。

乾涸的喉嚨得到潤澤,辰良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皺皺眉頭,抓住邱瀚宇的手,啞著聲道:「辰瑞……」

邱瀚宇氣不打一處來,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着辰瑞,也不想想自己:「你還想着那小兔崽子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他……」他頓住了,差點就衝動地說出良辰瑞賭.博的事情,現在辰良還不宜受到刺激。

「我知道,他賭.博,」辰良硬撐著爬起來,扶著脹痛的頭,不知是因為心痛,還是難受,表情很痛苦,「昨晚還想偷我的錢,被我發現,把他趕出了家門。」他把昨夜的經過一五一十說了。

邱瀚宇一愣,沒想到辰良會狠得下心,還以為辰良是耳根子軟的人。難怪昨夜辰良那麼傷心,疼愛的弟弟做出這麼令人痛心的行為,辰良一定很自責、悲憤。

他遞給辰良熱水,不知道說什麼好:「那你……」

辰良喝了幾口水潤嗓,精神恢復了:「他是我寵壞的,我有義務教好他。」

邱瀚宇幫他把水杯放好,架起枕頭給他靠在床上,一邊拿體溫計給他量體溫,一邊問:「你打算怎麼辦?」

「讓他打工賺錢。」辰良疲憊地閉了閉眼,「他需要為自己的過錯負責。」

「打工他會肯?」邱瀚宇撇了撇嘴。

「他必須肯。」辰良的拳頭慢慢收緊,顯然作出這個決定讓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我需要你的幫助。」

辰良做了一個很大膽又冒險的決定。他讓邱瀚宇幫找靠譜的打工地點,要保證離賭.場、酒吧、遊戲廳等所有可能讓他弟墮落的地方很遠,打工點最好有熟人幫盯着,避免辰瑞背着他偷溜出去玩。

要找這地方對邱瀚宇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邱瀚宇給辰良提供了五個地點和聯繫方式,其中一個就是路秉良的餐廳。

辰良重新謄抄了一遍相關信息,然後讓邱瀚宇送他回家。邱瀚宇,但拗不過辰良的堅持,還是送他回了小區後門。

「我停好車送你進去。」邱瀚宇眼看就要靠邊停車,辰良阻止了他。

「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走路都搖搖晃晃的,以為自己是不倒翁啊?」邱瀚宇堅持,「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辰瑞看見你,」辰良眉頭微皺,沒有精神地握住邱瀚宇的手臂,「如果他知道我認識有錢人,我擔心他會得意忘形。」

「但……」邱瀚宇張開嘴,想說什麼又像被卡住了喉嚨,說不出口,他嘆了口氣,摸著辰良額頭試了試體溫,發現不燙了才放下心來,「那我回去了,有事電話聯繫,你多喝水,好好照顧自己。」

「好。」辰良無精打采地點點頭,剛要推門,邱瀚宇突然發現了什麼,喊住了他。

「等一下!」

「嗯?」

「呃……」邱瀚宇看着辰良脖間明顯的草莓印,尷尬地扶額,要不要提醒辰良遮掩一下,可罪魁禍首是自己,辰良明顯不記得昨夜發生了什麼,要是提醒辰良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沒事,哦對,這個給你,」他把辰瑞的借條遞給辰良,把前因後果說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辰良握著借條的手顫抖起來,如果借錢的不是邱瀚宇,而是別的陌生人,辰瑞是不是要把全部家產都賠給一個不知身家底細的陌生人?簡直,愚蠢得無藥可救。

怒氣跟着體內的熱氣燒到了頭腦,辰良板着臉走到了門衛值班室,他知道辰瑞無處可去,肯定會來這裏。

「哥,你來找我了!」辰瑞看到辰良,欣喜若狂,跌跌撞撞地撲了上去。他餓了一晚上,身上的傷痛得要命,要不是他身強體壯,現在早橫躺在病床上了。

辰良推開了辰瑞,把家門鑰匙和寫滿打工地點的紙擺在辰瑞面前,忍着怒氣,冷冷地道:「回家,就要打工還錢,否則自生自滅。」

「哥?」辰瑞一懵,「你不是替我還錢了嗎?」

「存摺里的錢取不出來,在此之前,我可以掛失的理由補辦,並更改密碼。」辰良一字一句說得很慢,「我沒理由幫你還債。」

辰瑞不敢置信地睜大眼:「哥,我什麼都不懂啊。」

「我給你錢,是希望你過得好,在同學面前有點面子,別被人嘲笑是沒有父母養的窮光蛋,也是希望你別像我一樣,過苦日子。但你捫心自問,我給你的錢都用到了哪裏。」辰良痛心地把借條甩出來,「這是我無意中得到的,昨晚給你錢,是為了讓你打發那些人。」辰良頭又犯疼了,他不想跟辰瑞說太多,生怕自己被怒氣壓倒,「今天我坦白跟你說,要麼你將房子應屬你的房產份額轉給我抵債,要麼你打工還債。我沒有無償幫你還債的法律義務,自己釀下的苦果自己承擔並解決。這是我找到的幾家打工地點,這是我對你最後的仁慈,你自己決定。」

辰瑞捧著那張寫滿密密麻麻字跡的紙,手心燙得都要燒了起來,讓他去打工,他怎麼會做,他根本做不來啊:「哥……」他想像以前那樣撒嬌,可抬起頭卻發現他哥不喜於色的臉上滿是怒氣,只怕自己再說多幾個字,真的會把他趕走。他從來沒見過這種表情的哥哥,他害怕極了,實在不敢在老虎鬚上捋毛。可讓他選擇哥哥還債,他就無家可歸了,他昨天聯繫朋友想借宿,結果各個聽到他被趕出來,聲都不敢吭,找了各種亂七八糟的理由婉拒,他才知道,這些所謂的朋友都是狐朋狗友。

他才深刻地意識到,哥哥就是他的頂樑柱,沒有哥哥,他的世界就會倒塌。而他對哥哥做了什麼,欺騙、隱瞞,還有訛詐。就是到今天,還妄想哥哥會原諒他,無償地幫他頂住所有債務。

「哥,我去打工。可是薪水那麼少,我怎麼還得起?」辰瑞還存着一絲絲幻想。

「做多幾份,」辰良把他不該想的念頭扼殺了,「我不會幫你還一分錢,這二十萬由你自己來還,我……」他突然一陣暈眩,晃了一晃,順手扶住旁邊牆壁,勉強站直了。

「哥?」辰瑞愕然,趕忙扶住辰良,發現辰良體溫突然燙得不可思議,他驚訝地大喊,「你發燒了?」

辰良看到辰瑞擔憂的臉色,便撒了一個無傷大雅的謊,試探辰瑞的真心:「擔心你被那些人欺負,找了一晚上,被雨淋了。」

「哥!」辰瑞愧疚得說不出話來,他突然覺得,他就是個無可救藥的人渣。「我、我,哥我對不起你,我一定好好打工還錢,再也不賭了!」

「嗯。」辰良勉強給了辰瑞一個及格分,「回家吧。」

回到家裏,辰瑞一甩平時的少爺氣,給辰良燒了熱水,幫辰良擦汗。由於辰良的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沒法睡,辰瑞立刻讓辰良睡自己的床,然後拍胸脯保證,辰良醒來時,一定把他房間整理乾淨。

辰良放心地睡了。

辰瑞身上的傷還疼得厲害,他看着哥哥的睡臉,咬了咬牙,自己去醫藥箱裏翻出藥酒,塗抹在傷口上,他忽然想起哥哥曾經跟他說過,打在他身痛在哥哥心,身上每一道傷口都腫了,那他哥哥的心是不是血流成了河?他獃獃地看着那一道道可怖的傷口,又看了看辰良憔悴的臉,心陣陣抽痛。

他咬牙擦好了葯,無聲地收拾東西,整理被翻亂的衣物。然後,他在床底那堆雜物中,看到了一個被撬開的鐵盒。當時他隨手翻找了一下,發現沒錢,就沒仔細看裏面是什麼。現在認真一看,才發現這裏面放着的是他的高分成績單和試卷,每一張都被保存得很好,底下還放着他的獎狀。

獎狀有點舊了,似乎被撫摸很多次,邊角起了皺。

辰瑞腦海中驀然湧現一幅畫面,他哥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撫摸著那一張張獎狀和成績單,因為自己被殘酷剝奪的高分機會在弟弟身上得以延續,眼裏流露出羨慕又自豪的神情。

他眼裏酸酸澀澀的,有什麼液體在眼眶裏打轉,然後,他看到了幾張放在一起的滿分試卷,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

上面用鉛筆寫着:再見,我的母校。

答卷人:辰良。

答卷時間:辰良參加中考、然後輟學那年。

辰瑞真的改過自新,打工去了。因為辰良提供的幾個打工地點,打工時間都不一樣,他選擇了其中三份,在辰良指導下,聯繫了對方,面試過後就正式工作了。從來沒幹過活的他笨手笨腳,頭一天就被老闆罵得狗血淋頭,委屈吧啦地向哥哥訴苦。

辰良沒有任何波瀾地說「賺錢沒那麼容易」,辰瑞一愣,很久都沒說話。第二天,他工作做得認真了,老闆誇他做得不錯,他心花怒放,頭一次知道得到表揚是那麼值得驕傲和高興的事。

由於他是臨時打工,所以老闆給他兩日一結,當捧起滾燙的薪水時,他感覺手心都快燙融了,原來這就是賺到錢的感覺,太欣慰、太開心了,可當他翻開辰良勒令他寫的記賬本,將收入記入賬冊時,他看着那離20萬還有一大截的天文數字,發了很久的呆。

原來他錯得這麼離譜,這麼無藥可救。他真是深深地傷害了哥哥啊。

他一定、一定要改過自新,努力賺錢還債,回報哥哥。

辰瑞的事情得以解決,辰良鬆了口氣。休息一天,就上班去了。

「辰良。」

剛到公司,辰良就聽到有人叫他,一回頭,便撞上楊子維擔憂的臉。

「你昨天怎麼了?」楊子維不安地問,「不舒服嗎,還是發生了什麼?」

「昨天發燒。」辰良昨天回家后又燒了,多虧辰瑞的照料,昨晚才退了燒,但畢竟很久沒生過病,病來如山倒,他到今天還有點昏昏沉沉的,不在狀態。

「你臉還很紅,是不是還在燒,」楊子維下意識地伸手摸辰良的額頭,「如果還不舒服,就多請幾天假吧。」

辰良反射性地後退一步,錯開楊子維的手。

楊子維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他眼裏的光黯然褪去,苦澀地笑了笑:「抱歉,我忘了。」

辰良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也不想傷朋友的心:「對不起,是我的問題。」

「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只是……」楊子維愕然停住,他目光死死地、死死地鎖在辰良脖上,那裏點綴著一顆鮮艷的「草莓」,諷刺般露在目所能及的地方。

「怎麼?」辰良順着他目光摸向脖子,「有什麼東西?」

「沒、沒什麼,」楊子維臉上血色褪盡,是什麼人在他身上烙下痕迹,邱瀚宇嗎?他們已經發展到這種關係了么?原來……還沒開始,他就已經輸了。

「你……」他深深地閉上眼,「幸福就好。」

楊子維不說一聲就走了,辰良看着他蕭索的背影,莫名其妙,走到洗手間想看脖子究竟有什麼,卻突然被一通電話叫去邱瀚宇的辦公室,回頭也把這事忘了。

原來心理醫生臨時抽出了時間,詢問邱瀚宇要不要帶辰良過去。

辰良正好明天有時間,便答應了。

邱瀚宇介紹的心理醫生是位很有氣質的中年婦女,姓黃,她的神采並不因年紀而褪色,不但皮膚保養得好,氣色也很佳,看起來就像三十齣頭一樣。

黃醫生早從邱瀚宇口中知道了辰良的信息,她愉悅地向辰良道好,很貼心地沒有使用握手禮,這讓辰良對她的好感大大提升。

「我在外面等你們。」邱瀚宇道,「有什麼情況一定要叫我。」

「放心,」黃醫生捂唇輕笑,「還怕我拐走他不成,你就在外面安心等著吧。」

邱瀚宇哼哼了一聲,叫住辰良,千叮嚀萬囑咐:「你要是有什麼不適,一定要叫我。」

辰良點點頭:「好。」

邱瀚宇給黃醫生使了個眼色,然後關門走出去,他很小心地給門留了個門縫,以方便聽到他們的交流聲。

黃醫生的嗓音輕柔,原諒她作為一位女性,聲音實在太小,邱瀚宇聽得很吃力,依稀聽到黃醫生說了什麼客套的開場白,然後聽到倒水聲和辰良的感謝聲,接着就聽不大清了,從門縫瞄進去,也只能看到黃醫生神采飛揚的表情,無法分辨她說的什麼,而辰良恰好坐在他目光的死角方向,對於黃醫生的話有什麼反應,他也看不到。他心焦氣燥,只恨不得將耳朵和眼睛摘下來放到他們桌上,以免漏聽漏看了什麼。

這時,辰良一句話清晰地闖入耳中。

「我和弟弟是私生子。」

邱瀚宇呼吸一窒,私生子?他知道辰良的基本身世情況,但從不知辰良是私生子,究竟怎麼回事?他立刻把耳朵緊緊貼在門縫邊。

辰良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

「那個男人結過婚,因為做生意來到我們老家,認識了媽媽,然後有了我和弟弟……我們老家在外省……男人後來走了,再也沒回來……」

辰良就像很久沒說過話,急需一個聽他傾訴的人一樣,滔滔不絕地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邱瀚宇的心變得異常寧靜,他曾從辰良口中聽過同樣的故事,但他所聽到的更簡單得多——或許是因為訴說對象不同吧,即使他聽到完整的故事,他也給不了辰良任何幫助,只能輕柔安慰,而黃醫生卻能從辰良的故事抽絲剝繭,找出治療心理疾病的方法,讓辰良回歸正常生活。

有那麼一瞬間,他不由得嫉妒起黃醫生來。

故事還在繼續。從失去父親的愛,到母親帶着他們來到這個城市發展,再到母親的離去,故事一步一步走向高.潮。

辰良的情緒很平穩,就跟在說別人的故事似的,毫無波瀾。本以為故事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突然,辰良語氣一變,情緒變得異常激動。

「我們住的小地方很多小混混,那天晚上我打工回家……夜很深……我一個人,然後……」

辰良像噎住了,聲音卡在喉嚨里上不來,空氣里明顯響起他抑制情緒的喘.氣聲。

黃醫生說話了,不知說了什麼,他情緒變得穩定了一點,但字字句句都透露出痛苦。

「很多小混混從我身後跑出來……人很多,燈很暗……他們、他們圍着我。」辰良又開始喘氣了,情緒比剛才更加激動,邱瀚宇甚至聽到了水杯撞擊桌面的聲音,黃醫生開口勸他,他固執地吸了口氣,用手扶著額頭,「……媽媽是藝術歌唱家,她很美,曾多次參加過選美大賽,獲得一等獎……我長得很像她,很像、很像……所以那些小混混就對我……抱……歉……」

轟!邱瀚宇如遭雷擊,他想過千萬種可能,卻萬萬沒想到辰良的恐懼來源竟是如此喪心病狂!

可怕的故事還在繼續。

「那年,我才十三歲……」室內響起了辰良痛苦的哽咽聲,「他們沒成功……有位伯伯救了我……但伯伯因為『多管閑事』,被小混混打得頭破血流……我一直在看着,打伯伯的人很多,血到處都是,棍子……都是血,人很多,很可怕……警察來了,我們進了醫院……我在醫院的公共浴室里待了一天……很噁心,我想把身上的血擦乾淨,把自己的皮撕下來……我再也不能跟人接觸,碰到就覺得噁心,想吐……所以我把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逃避現實。」

故事在痛苦的回憶聲中結束了,邱瀚宇心情從一開始的憤怒化作了現在的悲痛。他多想此刻能衝進去,抱住辰良柔聲安慰,更想穿越回十幾年前,當個英雄拯救辰良。

他恨不得將那些小混混抽筋剝骨,讓他們嘗嘗血腥的滋味!雖然故事被辰良輕描淡寫地略過,但可想而知,過程何其可怕,辰良才十三歲啊,還正是剛懂事的時候,卻遭到這樣的對待,見到那樣暴力血腥的畫面,這種陰影就是用一輩子都無法清洗乾淨!

十三歲的他在做什麼?還在當個小少爺,弔兒郎當地扮酷,吸引女生注意,還在打着籃球、玩著模型飛機,而辰良呢?早已步入社會,逼着自己用還稚嫩的思維去適應這個魚龍混雜的世界。

上天的殘忍遠不止這些。男生女相,本來是該值得讚美的驕傲,卻成為噩夢的源頭,辰良從此有了抹不去的陰影,從此抹殺活潑的天性,活在恐懼和孤獨的世界裏。

當一切真相水落石出,邱瀚宇卻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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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鍋我不跳[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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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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