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幸會

26.幸會

張戈扶額醒來的時候,除了頭上被撞過的大包還隱隱作痛,整個人精神極了。屋裡的炭火十足,他不禁抹了一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扶著被包紮好的頭,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環顧四周。

這哪兒?

再低頭,看看自己腳邊被子上趴著呼呼大睡的少年。

這誰?

新來照顧他的小廝?

張戈輕輕抽出被子下被壓住的小腿,拿過一邊的靴子穿好,下床,走到桌子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肚子自他醒來,便不甘寂寞的轟鳴著,張戈拿了一旁屏風上的披風,見不是自己的那件,皺了皺眉,但還是披上了,推開門,冷風吹的他打了個噴嚏。

順著清晨的飯香,張戈踱著步子,自發探索出了廚房的位置。

次此間院落不大,聞著葯香,他估摸著是師父將他送入了葯館,只是納悶,怎麼不把他直接接回書院?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是撞到頭,只怕也不敢隨意挪動他。

春大娘正在指揮小丫頭燒火,廚房一向是起的最早的,早早準備好整個醫館的飯食,因著近日住進了貴人,她們便起來的更早了。屜籠里的餅已蒸好,一時蔥油的香氣瀰漫在整個廚房,因著天冷,熱氣騰騰一片。她在灶上揭開蓋,聞了聞鍋里的粥,自己就先被香的咽了口唾沫。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門外有人道:「這位大娘……」她抬頭,熱氣瀰漫的白茫茫一片,一個身影穿過熱氣走近。

來人見了她,有些羞澀道:「這位大娘,我餓的厲害,能不能給我點吃的墊墊肚子,晚點我把錢給您送來。」

就像是配合著張戈的話,他的肚子也積極的咕嚕了老大兩聲。

「我滴個乖乖……」春大娘看著面前少年蒼白的臉就心疼,更不用說這肚子餓的聲音了,忙打開籠用筷子夾出兩個大花捲到碗里,先遞給張戈催促一句「快進來吃。」然後拿了碗,給他添了一大碗熱粥,再從一旁瓮里挖出一大塊肉醬蓋上去。

「餓了吧,快吃快吃。」

張戈謝著接過,走進廚房,對著獃滯看他的兩個丫頭笑了笑,坐在空著的板凳上,低頭風捲殘雲的吃了起來。春大娘看的直喊「慢點吃……慢點吃!沒人搶!」

「……可憐見的,這是多久沒吃飯了。」

「大娘,今個是什麼時日?」張戈吃完一個花捲,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今個是一月初十。」

「一月初十?」張戈一愣,那豈不是距離流觴會,已經過去了四天。他暈了這麼久?

按了按頭頂的包,張戈感到有些不可置信。昏迷這麼久,他居然沒死,今個醒來還精神這麼好。胃口也好……張戈看了看手裡的熱粥,一口乾了。吃完,靦腆的對著春大娘又要了一碗。

最後,春大娘看不下去了,攔住張戈道:「不能再吃了,你得歇一歇,不然這麼吃,可把肚子撐壞。」說到這裡,春大娘笑他:「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你這俊生,這麼個模樣,吃起來倒是和我孫兒一樣,怪生猛的。」

「大娘,這裡是醫館?」

「不然呢。俊生你都進來了,還不知道這裡是哪兒么?你面色這麼蒼白。」春大娘拍拍張戈的背,擔憂道,「身板又弱,這麼冷的天,可要注意!」

「我們家的張大夫,醫術極好,你既然來了,可要好好看看。」

張戈笑笑,摸了摸頭道:「我想,我大概是看過了,您瞧我這頭。我初六時候好像撞了頭,今個剛醒。」

「您家大夫確實厲害。雖然醒來沒多久,但我頭也不怎麼疼,胃口也好。」

「啊呀!」春大娘吃了一驚,「你就是那位竇公子送來的病人啊。」

「竇公子?」張戈疑惑。

「俊生,你是犯了什麼事?前個還有人來抓你呢。只是你一直昏睡著,那竇公子護著就沒讓人抓你。」

張戈懵。

竇公子?抓他?犯事?這位大娘莫不是認錯了人。

「不是……」張戈正想細問,忽然一幫人呼啦啦跟著一個少年向廚房跑來了。這少年跑的急,冷風吹的他面色發紅,仔細一看又像是什麼壓出來的痕迹,在身後人膽戰心驚的目光中,少年踩在台階上,腳下一滑,「砰」的摔倒在地,四仰八叉。

剎那間的事情。

張戈連忙放下碗,走過去扶這少年,卻見這少年看著他伸出的手憨憨傻笑,半天不搭手,仰倒的冰面光滑可鑒。

張戈猶豫著要不要把手收回來。

這個人……怎麼傻不愣登的?

「我的公子爺,您快起來,摔的疼不疼?」「公子爺,您沒事吧?」

還沒等張戈考慮好,跟著這竇敖的下人已經趕了過來,扶的扶,拍的拍,各個心疼的模樣像摔的不是竇敖而是他們自個老爹一般。當一個下人跪下殷勤的拿袖子擦竇敖的靴子時,張戈默默後退了一步。

好大的排場……

這渾身上下都寫著「麻煩」的少年,張戈準備開溜。然而開溜不成,竇敖見面前的美男子收回手,立刻腳一踹,將身邊的僕人踹開些,興沖沖的走到張戈面前道:

「張公子,我是……」

張戈的那句「小心」還沒出口,就見這少年這興沖沖的腳步又踩到了一塊冰面上,這次頭朝下,「砰」的一聲,張戈看著都替他感到疼。

竇敖倔強的抬頭:「我……我是竇敖。」鼻子一熱,熱氣騰騰的鼻血,順著他張開的嘴巴,奔涌而下。

「幸會!」

張戈:「……幸會。」

這個人的衣著好像有點眼熟,好像是他醒來時候趴在他床腳被子上那個。姓竇,難道真的認識?

「這位,竇公子?我們可認識?」張戈問道,想了想,還是蹲下來扶了一把這少年。

「認識!認識!我……」竇敖想說你的馬車和我撞了,還好他理智回籠,話鋒一轉道:「公子你家的車夫實在是個好人,那日拐角處差點撞上,為了我的性命,及時勒馬,沒想到馬車就翻了,害的公子你撞了頭,實在是讓我愧疚不已。便帶公子你來醫館看病。」

「原來如此。」張戈恍然大悟。

竇敖點頭:「是這樣的。」

「適才聽說有人來抓在下,被竇公子你攔住了,在在下昏迷期間,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竇敖洒脫一笑:「無事,小爺我……不,我已經幫公子你把京兆尹那些飯桶都趕走了。如今公子的嫌疑已經洗清,更無須再擔憂。」

「多謝,不過在下還是想了解一下情況,在下自問,沒有做什麼違法犯忌之事。不知為何京兆尹會來抓在下呢?」

「那日的確兇險,幸虧我及時攔住,不然那些役者動了公子你的腦袋出大事了怎麼辦?對了,公子你今早起來怎麼不喊醒我,你吃了嗎?這裡的早飯多簡陋。張公子你身體好些了嗎?不知你幾年生,我可否冒昧稱呼一句張弟?」

「……」

張戈若有所思的看著面前的少年,這個人……怎麼這麼殷勤?他只是想了解一下昏迷期間出了什麼事情,詫異居然有京兆尹的人來抓他,可這竇敖卻好像一直喋喋不休的在……誇耀他自己的功勞?

「在下宏章十七年生。」

「啊!」竇敖露出幾分不情願的神色,「那就是張兄了。」

「竇公子喚在下張戈便可。」張戈拉開距離,「對了,竇公子,在下昏迷的這幾天,不知道我師父可有來過?」

「你師父……應山書院的山長嗎?」竇敖想了想,拿過一旁下人遞來的帕子擦了擦鼻子,擦完往下人懷裡一扔,問一旁的錢甲道:「來過嗎?」

錢甲此人,乃竇敖身邊頭號狗腿,聞言連連點頭,小聲道:「來過,但您沒讓見,給趕走了。」

「嗯,來過。」竇敖得到答覆,笑著對張戈道。

張戈看竇敖堂而皇之的樣子,眼睛微眯。在他面前,那小廝回答的再小聲,他也聽得見。這竇公子……不太對勁。

「竇公子,多謝你這幾日的照顧,不知道在下的斗篷在哪裡?我已經出來書院這許久,想回書院去了。」張戈拍了拍身上這件斗篷,「出來太冷,這件衣服是我在屏風上取得,本想著等吃完飯便歸還。此刻,便物歸原主吧。」

竇敖向前一步:「張戈,你便穿著吧。你那斗篷太丑我給扔了!」

少年的臉上露出一抹桀驁,注視張戈的目光熱切而勢在必得。

他道:「至於回書院,我看……不回也罷。」

「……」

張戈垂眸,問道:「竇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說你是來上京準備春闈的?推舉函,我竇家家學也有師長可寫……張戈,你不如直接去做我家,做我家的客卿如何?」

張戈不說話,只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少年,直到竇敖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忍不住問張戈道:「你不願意?」

「原本是願意,」張戈緩緩道,側過臉,看著遠方忽然嘆道:「竇公子你好心救了在下,在下無以為報,既有幸做客卿,為公子你排憂艱難,張戈如何不願。」

竇敖放下心,笑道:「那不就行了!」

「可公子若是強迫在下,在下便不願了。」張戈冷眼覷他,緩緩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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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福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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