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四十章
「有人在嗎？」
於陽掀簾走出去，看到店外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直覺對方不是來修車的,他走出去,問了句：「有事？」
對方打量了他一眼：「您是於陽先生嗎？」
這麼正式的稱呼，於陽也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點了點頭。
「我是李總的助理,李總想找您聊聊。」
於陽皺眉不解,剛想回絕,對方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補了句：「是關於姜寧小姐的。」
於陽抿嘴緘默。
「李總在前面的一家酒店等您，請。」助理側了下身子,微微躬身對著停在馬路邊上的汽車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他是姜寧的什麼人？」
「姜寧小姐之前是在李總手下工作的。」
於陽想起姜寧說過他之前交往的男人是她的上司，他斂了斂神,垂著的眼眸里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開口說：「你在前面帶路,我騎車跟著你。」
「這……」助理猶豫了下，點頭,「好的。」
於陽把店門關了,把摩托車調了個頭，跨坐上后，戴上頭盔，發動了車跟在那輛汽車的後面。
汽車行駛的速度很慢，於陽猜測他大概是為了遷就自己刻意放慢了速度，他轟了下油門，提速上前，到了汽車駕駛座的窗口旁，鬆開一隻手指了指前方，示意他開得快一點。
助理看懂了他的意思，加快了速度，於陽也提速跟上去，過了大約十分鐘就到了鎮上的一家酒店門口。
於陽下車，助理帶著他往裡走，到了一間包廂門口，他敲了敲門，推門進去，說了句：「李總，到了。」
助理側開身子，給於陽留出身位，於陽走進包廂后，他就盡職地把門關了。
李弘暉坐在主位上，並沒有起身的打算，只隨意揮了下手：「坐。」
於陽在他正對面落座，在對方打量他的同時他也迅速掃了他一眼。
李弘暉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點了，吸了口后把打火機放在煙盒上，手一推，煙盒連著打火機一起滑到了於陽面前。
於陽垂眸看了眼，身形不動。
李弘暉手夾著煙在煙灰缸里點了點：「你是姜寧的男朋友？」
於陽摸不准他今天找他的意圖，只簡短地回道：「嗯。」
李弘暉突然笑了：「我原先還以為姜寧是為了忽悠我才謊稱自己有男人了，看來我還是小瞧了她，真是。」
他說著話時還微微搖了下腦袋，言語間透露著寵溺無奈，聽在於陽耳里卻十分不舒服。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李弘暉咬著煙，眼珠子上挑像在計算，「姜寧回來也就不到半年，你們在一起……三個月？」
於陽綳著聲：「差不多。」
「三個月。」李弘暉不以為然地嗤笑，嘲弄地看了於陽一眼：「知道她在我身邊多久了嗎？姜寧從畢業開始就在我公司做事，和我在一起也快兩年了吧。」
「騙了她兩年？」於陽回諷道。
李弘暉抽煙的手一頓：「她連這個都和你說了。」他吸了口煙，接著說，「你不會以為她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吧。」
於陽盯著煙霧繚繞中李弘暉的臉，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我太了解她了，身上長著反骨，性子倔，不肯輕易服人，我花了好長時間才把她馴服，沒想到一不留神就被她給跑了。」煙霧散去后，李弘暉一雙眼盯視著他，出口語氣咄咄逼人，「她想反叛，她和你在一起不過是被激的，被我和她的家庭……對了，她和你提過她的身世嗎？」
於陽的神色幽暗了幾分，下意識地來回搓著手指。
「看來你還不知道。」李弘暉有些自得，夾著煙的手搓了搓額角，「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姜寧現在的爸媽只是她的養父母，她的親生母親現在正躺在醫院，等著她籌錢救命。」
於陽聽到這話有些震驚，隨即就想起了上次在銀行外的暈倒的那個女人，就著李弘暉的話他也不難猜出她的身份了。
李弘暉把煙按滅在煙灰缸里，雙手交握放在桌上：「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用為了錢發愁，你不適合她，你給不了她好的生活。」
一室寂靜，李弘暉講完這句話覺得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也不急著要於陽表態，就這樣看著他越來越沉下去的臉色。
於陽抿直了嘴，斂著眸掩去眼底翻湧著的情緒，半晌，他抬手拿起桌上的煙盒，從中抽出了一支煙拿嘴叼著，打火機咔噠一聲響，煙頭泛起一點猩紅。
他含著煙往椅背一靠，半眯著眼開口：「你知道她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李弘暉默了一瞬，回答：「她想要的我都能給。」
「你都能給？」於陽用手夾著煙抖了抖，回視他，眼神不卑不亢，「以前她想要你給不了，現在你想給，她未必肯要，你也說了，你小瞧她了。」
「還有，姜寧不是動物，不需要別人去馴服她，她現在這樣就很好。」
「最後，就算她是被激的，我也樂意，至於合不合適，你說了不算。」
李弘暉的臉在他一句句話下愈加陰沉了下來。
——
姜寧一早起來就和徐佳秀一起去了市裡，她們先去了市醫院，程偉在醫院門口等著姜寧，見到她快步上前喊了句：「姐。」
姜寧對著她還是沒個笑臉，含糊地應了句：「嗯。」
就這樣程偉還是心底一松，臉上滿是笑意：「媽在病房裡，你跟我進去看看？」
姜寧猶豫了下。
徐佳秀撞了撞她的肩膀：「走啊，人都在這了，還矯情什麼呢。」她看著程偉擠了擠眼睛，說，「帶著你姐進去，我去給阿姨買點水果就過去。」
程偉瞭然：「哦——姐，走吧，媽看到你肯定很高興。」
姜寧自然知道他們倆一唱一和地做戲給她看，沒拆穿，扭頭對徐佳秀說：「你快點。」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進去。」
姜寧跟著程偉直接往住院部走，程偉一路上都在和她說著劉雲的病情，姜寧沒有回應他卻暗自用心記下了。
到了一間病房門口站定，程偉說：「就是這間，媽就在裡面，我們進去吧。」
「等下。」姜寧喊住他開門的動作。
「嗯？」
姜寧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只是覺得和劉雲敵對了這麼多年，一下子要讓她和顏悅色地面對她，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對著程偉疑惑的眼神，姜寧吐了口氣：「走吧。」
推開了門，程偉先進去，姜寧在門口往裡面打量了眼，病房是三人間，除了劉雲之外還有另外兩個病人。
「媽。」
劉雲見到他，笑了下：「小偉啊。」
「你看誰來看你了。」
程偉看向門口的方向，劉雲也跟著看過去。
姜寧這才磨蹭著走進病房。
「小寧。」劉雲看到姜寧，十分欣喜，立刻坐起身仔仔細細地看著她。
姜寧走到病床旁站定，劉雲的視線像是釘在她臉上一樣，她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
「小寧，你怎麼來了？」劉雲說著想去拉她的手，手舉到一半又畏縮了回去。
姜寧用餘光看到了她的動作，垂下了眼瞼，生硬地問道：「你怎麼樣？」
劉雲擺手，急忙說：「我沒事的，就是小偉，非要我住院觀察。」她又看向程偉，責備他說，「你看你大驚小怪的，還把你姐叫來。」
姜寧抿著嘴沉默，劉雲到這時候還想瞞著她。
「你吃飯了沒有啊？」劉雲關切地問。
「吃了。」
「那就好那就好。」劉雲一雙眼像是恨不能貼在姜寧身上般，不住地往她這看，姜寧回視過去時她又像個小學生似的心虛地躲開。
旁邊床的阿姨問劉云：「你女兒啊？」
劉雲眯著眼笑：「是啊。」
「好福氣啊，女兒長得這麼漂亮。」
「她從小人就長得好看。」
說完她又偷偷覷了眼姜寧，發現她沒反駁，也沒不高興，心裡更是欣慰。
在病房裡呆了會兒，姜寧和劉雲沒什麼話講，但是她能來劉雲已經是很滿足了，就這樣看著她彷彿就能把過去這些年給看回來。
徐佳秀來時和劉雲聊了幾句，姜寧和她還有事也就沒再多留，正打算走，轉眼看到劉雲不舍地望著她，欲言又止，欲說還休。
姜寧踟躕了下，說：「我過兩天再出來。」
劉雲臉上立刻盈出了笑意：「好好，我等你來。」
出了病房，姜寧把程偉叫到一邊去，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遞給他：「卡里還有點錢，密碼我寫在後面了，你先用，剩下的我再想辦法。」
程偉看著那張卡，緩緩伸手接過，微微紅著眼看著姜寧說：「姐，謝謝你。」
離開了醫院，姜寧陪著徐佳秀到了附近的一個咖啡屋去，她和吳峰約在了那裡碰面。
徐佳秀拉著她直接往裡面的卡座走，吳峰坐在座位上等著。
他一身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整個人看起來書卷氣很濃，倒是配得上『衣冠禽獸』這個詞。
「來啦。」他看著徐佳秀說，又看了眼姜寧，不確定地喊她，「姜寧？」
姜寧冷淡地掃她一眼，沒應。
徐佳秀敲了下桌子，睨著他開口說：「財產分割我們都說好了，還有什麼手續沒辦？」
姜寧的目光刺人，吳峰低著頭有些心虛：「倒是沒什麼其它的手續，就是冬冬——」
「你想要冬冬？」徐佳秀立刻拒絕，「不可能，冬冬的撫養權歸我。」
「不行。」吳峰急了，「冬冬要跟我。」
「讓冬冬跟著你和那個狐狸精生活？吳峰，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
「你……」吳峰到底是個男人，穩下情緒后說，「冬冬跟著我才是對他好，你那點工資根本不能給他優渥的生活，讓他好好成長。」
「跟著你這個德行不行的爸爸就能好好成長了？」徐佳秀環胸諷刺。
「佳秀！」吳峰沉下臉，「不管怎麼說，冬冬的撫養權我是不會放棄的，你要是不願意，我們可以法庭上見。」
姜寧冷著聲音，適時開口打算他：「可以，到了法庭，你是過錯方，不見得有什麼優勢。」
「你們……」吳峰咬咬牙，最後起身，「我們走著瞧。」
吳峰離開后，徐佳秀挺著的肩膀立刻聳拉了下來，表情也不復方才的鬥志昂揚，就像只落敗的公雞，在泥里滾了一身灰。
她苦笑了聲：「我他媽的當初怎麼會看上他了？」
姜寧握了握她的手。
徐佳秀看她，眼神堅定：「冬冬的撫養權我是不會放手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