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她之前從未來過宮中書閣,現只隨意踏足一角,便已望見許多以前從未見過的書籍,稀奇古怪,一應俱全。

拿了幾本書,倚著書架看了起來,看到生澀難懂之句,不禁念了出來,細細琢磨。

隔著一層書架,衛錦之心頭悸動,朝前探去,透過書架間的縫隙,望見她瘦弱的腰身,一頭烏黑的青絲直垂而下。

他記得她是不識字的,去姚家下定那會,總想著以後成了夫妻,他教她讀書寫字的樂趣。

是誰教她的?難不成沈灝請了女先生教她么?

他盯著她垂在腰間的烏髮,假裝伸手拿書,手指尖從她的頭髮邊迅速掃過,又輕又快,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成親那晚,他走得太急,命人絞了她的一捋頭髮,與他自己的編成同心結,置於囊包中,意喻永結同心。

禾生察覺到他在背後,急急地收了書,從書架后探出頭,「大人,可曾找到了?」

衛錦之搖搖頭,「那本佛經只拓了一本,找起來需費點時間,王妃若等不及,可先行回府,待臣找到了,便立馬謄抄,送到平陵王府,供王妃翻閱?」

禾生柳眉微挑,「謄抄?我想直接看拓本,不行么?」若是謄抄來的,難免會有差錯,這是抄送給婆母的,她想盡善盡美。

衛錦之沉吟片刻,請罪道:「宮中規矩,凡只拓一本者,皆不可帶出宮。娘娘實在想看原拓本,便只能親自來書閣翻閱了。」

禾生見他義正言辭,不像是拿話誆她的樣子,想了想,只得作罷。

若用這等小事去麻煩王爺和婆母,未免會讓人說她恃寵而驕。抄卷佛經也用不了幾日,每次進宮之時,只需在書閣抄上一兩個時辰,也礙不了什麼事。

現在已近黃昏,她趕著回府與沈灝賞花,遂向衛錦之辭別,臨走前囑託他一定要將書找出來。

衛錦之送她至拱花門,一路視線相隨。

直至倩影徹底消失不見,衛錦之喊出自己的心腹太監,眸色深邃,沉聲道:「將剛才藏起來的書重新擺回去。」

回了府,禾生與沈灝說起宋瑤的事,沈灝覺得稀奇,道:「挑誰不好,偏挑了他。」

依現在的形勢,日後他定是要與沈茂爭奪的,那位廊閣中直是沈茂的人,若真翻起臉來,一個不小心,禾生怕是要失去這位小姐妹。

「就不能不站隊嗎?」禾生雖然明白他心中所慮,卻仍舊想著或許事情有轉機。

沈灝回眸看她一眼,「難道日後你會不支持我嗎?」

禾生搖頭,「無論你做什麼,我都站在你這邊的。」

沈灝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對於宋姑娘而言,也是一樣的。日後但凡有糾紛,她定不會站在我們這邊。」

禾生點點頭,忍不住問:「可是她一個姑娘家,也做不了什麼呀。」

沈灝牽她手,「傻瓜,女人家能做的事情,多著呢,比如說你,但凡你要做些什麼,那定是驚天動地的。」

他勾勾手,禾生湊過去:「我怎麼不知道自己竟有這般潛力?」

他輕笑,俯身壓上去,「為夫現在就言傳身教,保管讓你明白,你到底藏有多大潛力。」

「壞人。」禾生羞羞地回應他的吻。

又是一夜*度。

第二日再去書閣,要找的古籍佛經已經備好,她去的時候正是宮中文僚班交替之時,接待她的不是衛錦之,而是另一位廊閣中直。

書閣里筆墨宣紙一應俱全,她靜下心,開始謄抄佛經。

雖每天都有練字,卻因近來瑣事眾多,她練字的時間縮短一半,上筆不太滿意,剛開始謄抄的幾張,全都揉碎扔了。

至第五遍時,終是滿意些許,一路小楷以謄,抄得得心應手,竟忘了時間。

一口氣謄了五分之一,手腕酸疼,這才停了下來。

起身往閣外走去,想要透透氣,至拐角,那裡擺著當值廊閣中直的書案,專做答疑解惑。

抬眸一望,那裡換了個人,已不是進閣時的那位大人。

禾生輕言出聲:「王大人,怎麼是你?」

衛錦之這才抬起頭,眸子里清清淡淡的,沒有一絲情緒,起身拘禮:「未時起便是臣的當值班了。」

禾生點點頭,不想過多打擾,揮揮手請他坐下,小步走到閣外長廊看風景。

休憩了約莫一刻的功夫,返回去繼續謄抄佛經。

書案與旁邊儲書架只有一牆之隔,前面是條貫通的小夾道,廊閣中直的位子一般置於夾道上,衛錦之手執書卷,偏著頭,借翻書的空隙,小心翼翼地朝書案那邊看去。

隔得太遠,他看不清她的模樣,只大致看個輪廓。她寫得極為認真,坐姿端正,肩落頭直,除了右手腕謄抄時遊動的輕微動作,遠遠望去,她幾乎像是定格了一般。

氣定神閑,優雅嫻靜。

像極了沈灝。

衛錦之收回目光,心中湧起醋意,扼緊手指,幾乎掐得泛白。

禾生吩咐人收好今日謄抄的紙張,寶貝似地交給衛錦之,」明天我會再來,這些暫且就不帶回去了,煩請大人替我好生看管。」

這裡是專門保管各類古籍的地方,論紙張書籍的保存,誰也比不過這些廊閣中直的。

衛錦之鞠手應下。看了眼宣紙上的娟秀字跡,他問出聲:「王妃這字,寫得很好。」

能被以筆墨丹青出名的廊閣中直所誇,禾生很是高興,回頭道:「這是王爺教的,他的字,比我的還要好上千倍。」

衛錦之淡笑,「娘娘自謙了。」

臉上雖笑著,心裡頭卻難受極了。

竟是沈灝親自教的,教她識文寫字的感覺一定很好吧?那麼多他想要與她一起做的事,卻處處被別人搶了先。

「王爺的文章也做得很好,講解起先人的文章詩句,句句精闢,我的詩文,也是他教的。「談起沈灝,禾生忍不住笑著多說了幾句。

這就好比撿了個寶貝,逢人便想說說這寶貝的妙處。王爺於她,就跟寶貝似的,她以他為傲,因他而自豪。

衛錦之靜靜地聽著,時不時應一聲,順著她的心意誇一句。

時辰不早了,禾生準備離宮,走前卻被衛錦之喊住:「娘娘。」

禾生好奇回眸,卻見他盯著自己,與方才的恭維完全不同,這眼神深不見底,倒有些令人害怕。

他走到跟前,「娘娘難道不想問,臣與宋姑娘的事嗎?」

禾生一怔。

她怎麼不想問?這幾天見著他,時時刻刻都想問,卻又怕貿然問出口太過魯莽,反而好心辦壞事。

既然他主動提起,禾生也不準備藏著掖著了,直接問:「哦?我若問了,王大人會怎麼回答呢?」

他抬起頭來,額角邊的淺疤格外顯眼,夕陽淡淡地照在他半邊臉上,襯出一道陰影來。

「娘娘與阿瑤相交甚深,為其擔憂也是情理之中,娘娘若要查,大可命人當面問臣,只要是娘娘想知道的,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是在說她四處派人查他家底的事了。她自認為做得隱秘,卻不想還是被他發現了,看來這種事情,以後還是得交給王爺來。

被人當面戳穿,禾生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微發燙,佯裝鎮定:「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只問你一句,你對阿瑤的心,到底有幾分?」

衛錦之略微沉了沉聲,道:「我若說十分,娘娘信不信?」

這人好生奇怪,問她信不信作甚?禾生轉過身往屋外走,丟下一句:「你若能真心待她,我自會相信。」

至於以後的事情,也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畢竟這是宋瑤自己的人生,前途漫漫,是福是禍,還得宋瑤自己去闖。

她走出了好幾步,衛錦之雙手捲袖奉禮道,情緒複雜,聲音寒冷,似冬日絮絮而下的飄雪,「娘娘有心了。」

他知道她聽不到,卻還是說出了口。彷彿只要能與她多說上幾句,怎麼樣都好。

此後禾生再去書閣,全然不見衛錦之的身影。他像是刻意避讓一般,直到她將整本經書謄抄完畢,也沒有出現過。

禾生心想,是不是那日說的話太過銳利了,戳著他的自尊心了?

她拿著這話去問沈灝,沈灝正在批公文,手下略一頓,道:「若真如此,他這心胸未免也太小氣了。」

禾生點點頭,卻還是覺得不放心,又問:「換做是你,你會作何想法?」

沈灝倒真認真思考了半刻。

而後答道:「可能會很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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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門福星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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