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夢魘

7.夢魘

「給騙子送錢,不給騙子送錢,給騙子送錢,不給騙子送錢……」跟許多糾結的鄉下丫頭一般,周西西一邊念念叨叨一邊扯著蝴蝶花的花瓣,一直到手裡頭只剩下最後一片才不情願地承認這麼個事實:「唔,還是給他送過去吧。不過不能輕易給他。」

打自上輩子經歷了童懷遠的慘痛教訓后,周西西待人總多了層防備,特別是對這個反覆無常的蕭法師。走到去他家的路上時心裡頭還是諸多嘀咕,不知道待會兒見著了他又要怎麼對付自己。

走到村尾,拐過個小土丘,後頭就能看見蕭子凡的家。幾間村舍不大,屋前的籬笆圍得整整齊齊,裡頭不養什麼雞鴨狗豬之類的牲畜,只是種滿了淡藍色的桔梗花。遠遠望過去,倒也有幾分雅緻。

周西西手裡緊緊攥著錢袋子,還是有些不情願便宜了那傢伙。

「咦,周西西你也在這!」背後有人喊,回頭看去原是同村的餘生。

用現代人的話來說,餘生可是實打實的官二代兼富二代。他家是村中第一大戶,十幾畝地的大莊園就蓋在依山傍水的村東頭。據說他爹余老爺早些年是西北邊厲州的州判,在官場和生意場上俱是人脈熟絡,余家府上奴僕丫鬟不計其數,積財餘糧更是數不盡數。

然而這餘生可沒一點大少爺的壞脾氣,打小便跟村裡頭的尋常孩子玩得開,逢著誰都是笑臉盈盈彬彬有禮,十足謙謙公子的風範。周西西於他有幾分好感,與他熱情地搭話:「余哥子,你來這莫不是也尋什麼蕭法師?」

「法師?蕭子凡怎麼改行當起法師來了?」餘生摸著腦袋,不由地生氣起來,「枉我還老勸他跟我到鎮上學堂讀書,他倒好,竟跑去做起法師來。」

周西西也在心底里暗暗地「哼」了一聲,果然這傢伙到她家裝神弄鬼就是存心欺詐。

「我們一起去揭穿他!」周西西叉著腰,趾高氣揚地推開籬笆走進去。餘生跟在後頭,實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正屋的門從裡頭鎖著,看來是有人在家,周西西大大咧咧地吼了幾聲蕭子凡的名字,這才有人過來開門。

蕭子凡頭上纏著紗布,手裡端著個碗就出來開門。發現來的是周西西又是愣住,一時激動得說不出話。

碗里濃烈的葯湯味迎面撲來,餘生皺了皺眉頭,再打量打量蕭子凡,問道:「子凡,我這兩天沒見你你咋傷成這個模樣?」

周西西受過些醫學訓練,知道若只是外傷實在不必口服湯藥,這般用藥怕是有腦震蕩的跡象,於是本來打算前來聲討的怒氣變作擔心:「昨天他打你打得很重嗎?你頭暈不暈?有沒有想吐的感覺?晚上睡不睡得著?」

蕭子凡對這一連串的問題好生迷惑,最後想了半天終於抬了抬手中的碗,解釋道:「這葯不是我喝的。」

餘生彷彿對他家的情況很是了解,立馬追問道:「華姨怎麼了?夢魘還是不散么?」

蕭子凡面帶難色地搖了搖頭,眼神里充滿了擔憂:「她還是一闔上眼皮就做噩夢,睡都睡不著。」

「何大夫的方子不管用么?」

「好像沒什麼用處。不過暫且吃著吧,至少剛喝葯時還能睡會兒。」

蕭子凡邊說著邊與兩人走進裡屋,屋裡草藥味和定神香的氣味混雜在一塊,不大的榻上躺著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婆,瞧著這年紀叫聲奶奶都不為過。

「華姨,華姨,起來喝葯了,喝完你可以睡得安穩些。」蕭子凡坐在塌前把華姨扶將起來。

華姨甫睜眼就是深深自責:「唉沒想到華姨終究是老了,反倒連累少爺照顧。」

「哪有的事,要是在家裡你的病早就治好了。」

聽幾人的話周西西大致心裡有數。這位華姨晚上頻頻噩夢無法入眠,蕭子凡四處求醫卻也束手無策。他手裡的安神湯藥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心裡頭真有疙瘩的人便是吃藥睡著了也會強行從夢中驚醒,乃至雪上加霜病情愈發嚴重。要對付這些個疑難雜症,非得作為高級心理諮詢師苯寶寶出馬不可。

重點是趁機敲他一筆,啊不,把他要騙的銀子拿回來,然後跟他新賬舊賬一筆勾銷。

於是周西西毛遂自薦道:「我也懂些土方子,讓我看看華姨的病情可好?」

「西西你也會看病?太好了太好了!」蕭子凡就差沒撲過來把她拽到華姨身邊了。

周西西先提條件:「吶,話說在前頭啊。第一,不可能一次就治好,不過每次過後總歸有些許效果。」

蕭子凡還沒答話,華姨倒先笑了:「那便勞煩姑娘多往老身這跑幾次,我家少爺定然也是無任歡迎的。」

這正是說中了蕭子凡的心事,不住地點頭。

「第二,治好之後,我們之間就恩怨兩清。你別整天到我家晃悠,省得我爹老惦記著欠你那點錢。」

蕭子凡委屈地替自己辯解:「我沒有想問你爹要錢呀……」

周西西不搭理他,繼續道:「還有第三個條件,我治病的時候你都得在外頭候著,不許進來,也不能讓旁人進來,絕對絕對不要在外頭問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餘生倒不解了:「周西西,你這是做法還是治病呢?弄得這麼神秘。」

蕭子凡還沉浸在被誤解的沮喪中。

華姨摸摸他的肩膀,湊近他的耳朵低聲道:「少爺你儘管放心,剩下的交給華姨來辦。你就在外頭靜候佳音吧。」

「真的?」蕭子凡眉頭的烏雲一掃而光,興高采烈地拖著餘生退到外頭。

華姨招呼周西西道:「周姑娘,我們開始吧。」說著很配合地伸出右邊手腕給她把脈。

周西西笑著搖頭:「華姨,我不用把脈的。」邊說著邊幫她將擼起的衣袖放下,再緩緩扶著她的手放回被窩當中。

這個微小的動作半是出於對老人家的真誠,半是為了讓她感受到自己的貼心進而產生信任。之後所有種種,都需要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之上。

華姨趁這間隙和顏悅色地問她:「姑娘覺得我家少爺怎樣?」

這時候總不能說他家少爺招搖撞騙吧,只好撿些明擺著的優點說:「他待你倒是真心好的。」

「我不過他家的家僕他都待我這麼好,更不要說旁人了。」華姨開始賣力推介起自己少爺來,幾乎要從他小時候愛護小動物的事情說起。

周西西縱有萬般不同意也只得與她保持一致:「是,他的確是個很好的人。你需得快些好起來,好叫他不必這麼擔心。」

華姨這才想到姑娘的主要任務是給自己祛除夢魘,忙賠禮道:「我這嘮叨了許多少爺的事,耽誤姑娘時間了。」

「不耽誤,不耽誤,我主要就是跟您聊些家常,聊著聊著您的病也就好了。你要覺得困可以稍微眯會兒眼,咱們慢慢嘮,慢慢嘮……」

周西西越說聲音越低,華姨的眼皮也越來越沉重,到後來只眯著一道縫,嘴裡仍在念叨著他家少爺的好。周西西口中話不停,一隻手已輕輕將脖間的玉墜取下,握住紅繩那段,慢悠悠地在她眼前小幅度晃蕩起來。

一下,兩下,三下……終於華姨那道眯起的眼縫也闔上了去,鼻間打起了輕微的呼嚕。

周西西耐心地等了好一陣子,終於看見她的手緊緊攥住被單,手背上青筋暴起,呼吸也由鼻換作嘴巴,口齒間含含糊糊地發生恐懼的聲響。

周西西握住他她冰涼的手,仍是剛才那般的語調:「您別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此刻門外陽光正好,兩個大男人正靠著門板邊曬太陽邊閑聊,聊著聊著只聽得房裡的動靜越來越大,那是周西西的聲音,她反覆念叨著什麼「別怕,說出來就好」,語氣還在不斷加重。

「別是出什麼事了吧?」

餘生轉身就要推門進去看,被蕭子凡猛拉回來。他又想張嘴問問裡頭發生了什麼,蕭子凡立馬拖得遠遠的,免得他打擾了周西西。

餘生瞧著他的認真勁,有些明白過來:「喂,你跟周西西很熟啊?都快把她的話當聖旨了。老實說,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蕭子凡的臉刷一下紅到脖子根。

「臉紅什麼,喜歡就去跟她家提親呀。需要聘禮什麼的兄弟給你出。」

蕭子凡吞吞吐吐:「可她好像不喜歡我,老覺得我是騙子。」

餘生順帶把自己的「私貨」夾進去:「要知道怎樣不被人家當成騙子吧?跟兄弟去讀書,考個狀元回來,誰敢說咱是騙子?」

蕭子凡將信將疑:「真的?」

餘生滿臉驕傲:「真的!你看我爹是讀書人吧,誰敢說他是騙子?」

蕭子凡被說得心神蕩漾,那旁屋門吱呀開了,周西西出來叮囑蕭子凡:「今天就到這了,我先走了。她今晚八成能睡好的。不過你還是要注意下,要還做噩夢什麼的你最好拿支筆記下來她都說了些什麼夢話,然後明天告訴我。」

蕭子凡跟雞啄米似地點頭,餘生趁機捅捅他再插播自個兒的主意:「聽見沒有,人家叫你拿筆記下,人家就喜歡讀書人!」

「噢,噢……」蕭子凡心不在焉地答著,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周西西的背影消失在夕陽底下仍是意猶未盡。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重生之我的精分相公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重生之我的精分相公
上一章下一章

7.夢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