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詞文

15.詞文

餘生聽著宋茜那話差點沒急得跳起來:「可是,夫子,您不是還跟我說歡迎我們兩個都來的嗎?況且,況且我們還有前面兩人的引薦信。」說著便急急地往懷裡掏出信來,一封是周東東寫的,另一封是另一名孔夫子的愛徒寫的,只是兩封信都隨著餘生沾了屠坊的腥臭。

孔明接過書信也不看,只揣進袖裡,淡淡道:「非是他們讓出學位老夫就定要收你們。童懷遠既然來得早,又頗合老夫眼緣,收了便收了。」

童懷遠躊躇滿志,宋茜更像只驕傲的大公雞,昂著脖子叫道:「你們兩個算什麼東西?懷遠哥可是我們宋家的女婿,豈是你們這些個鄉野小民能比的?」

她不這般說還好,一說就給周西西抓住把柄:「敢問夫子,你收他可是因為他是宋縣令的女婿?」

不待孔明回答,他身旁的弟子們就按捺不住嚷嚷起來,連連斥責周西西膽敢如此污衊先生。

周西西不管他們,繼續質疑:「夫子,我再請教,你說的眼緣又是什麼?」

孔明本就對婦道人家打心底里瞧不起,正眼都不看她,只是禮貌性地回答:「眼緣便是眼緣,何必多說?」

「這恐怕有違聖人之道吧?」周西西朗聲駁斥,「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凡四者之外,都可言明道理,辨明內在。夫子如今說眼緣就是眼緣,豈不是又怪又神不明所以?」

方才那些呵斥西西的書生們全傻了眼,連得孔明先生都扭過頭來臉色駭然。且不說這永安縣裡懂得儒門經典的女子寥寥無幾,像她這般解經便是學堂里的男子也不能。一時之間四下寂靜,無人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發問。

孔明不得不開口收場:「懷遠有才氣,難得一見。這便是合我眼緣。」

周西西抓住破綻:「若論才氣,蕭子凡和餘生更在他之上。夫子為何不給他們個展示的機會,隨後再行定奪?」

孔明卻不鬆口,只道:「懷遠先來,已然成我弟子,這便是他的命。所謂『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逆命而為,不合聖訓。」

這老先生把儒家經典背得實在是滾瓜爛熟,周西西也就懂得中學課本上必背的那幾句,立馬被逆轉局勢。

好在蕭子凡也不是省油的燈,攔下周西西,向孔明作揖道:「夫子,既然只有一席,便請收下餘生如何?」

蕭子凡忙替他將拜帖遞上,孔明接過來粗略讀過,從眉目里的欣喜便能看出他對餘生是真的肯定。果不其然,很快他便命弟子取來印鑒,在上頭蓋上了自個兒的名字,算是認可餘生的門徒身份。

「可是子凡,你怎麼辦啊?」餘生手裡捧著帖,不甘心地道。

蕭子凡這才亮出王牌:「先生,我比餘生早到,帖子也早就送入堂中,更自問才氣不在他之下,何以先生取他而不取我?」

蕭子凡所言不虛,昨天餘生有事耽擱,他左右無事便自個兒先投了帖,只是還堆在孔明案頭,來不及看而已。

周西西也在旁幫腔:「是啊是啊,要按著夫子先來後到兼看才氣的說法,不取蕭子凡可不是自相矛盾?」

她可真是第一次覺得跟那個騙子合起來忽悠人是這麼痛快!

童懷遠不知是想在老師面前刷好感還是害怕跟蕭子凡當同學,指著餘生道:「蕭兄弟,你可得想好。你若拜入,余兄弟便只好不作數了。」

蕭子凡舉著餘生的拜帖,上頭夫子的紅印四四方方:「他已是孔門弟子,哪來的不作數?他若不作數,你的更不作數!」

這可真讓孔明老先生為難了。似他這般身份學問的人,做事偏偏就是帶著強迫症般地要求盡善盡美,不能有半分差錯。他一邊要顧全自己剛剛說的兩個標準,另一邊又不能無視了才在餘生拜帖上蓋下的紅印,想來想去只好在蕭子凡所謂的「才氣」上下功夫,立馬吩咐弟子去把蕭子凡的拜帖取來,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才氣。

餘生屏住口氣,所謂才氣不才氣的,全看先生喜歡不喜歡,他若真不像收蕭子凡為徒,只消一句「不知所云」就可打發走人。

周西西卻不這麼想。像孔明先生這樣的迂腐夫子說得好聽點叫大儒,說得難聽點就是偏執狂。只消把握住了他行事的那套標準,便幾乎能跟操縱機器人那樣操縱於他。對付小人,誘之以利;對付君子,則誘之以理。這是周西西兩世穿越總結出來的黃金法則。只消蕭子凡的文章真的有理有據,孔先生就是再不喜歡這人,定然也會偏執得依理辦事收他為徒。

只是,蕭子凡的文才真能蓋過餘生入得先生法眼?周西西可沒多大把握。

她不由自主地替蕭子凡擔心起來,習慣性地捏捏自己的大腿讓自己鎮靜下來。

可是奇怪的是不知為何捏了好幾下反倒更緊張了,兼且大腿也不覺得疼痛。

蕭子凡狠狠瞪著她:「你捏我做什麼?」

周西西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一直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先生的神情,竟沒注意到捏錯人了。也罷,只好將錯就錯,尷尬幾秒后馬上找個理由搪塞過去:「我,呃,我在想萬一你筆頭比餘生的爛怎麼辦?」

他又壞壞地笑了:「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啊,真感動。」

「誰關心你啦,我是看不得童懷遠囂張。」

兩人越說越過火,竟忘了現場還有好多人在呢,還是被孔明打斷,他只說兩個字:「不錯。」

蕭子凡會意,就要行禮:「老師在上,請受……」

可那童懷遠就是不罷休,非出來阻攔不可,又尋出個理由:「老師,他既與餘生是好友,倘若帖子為餘生代寫,自然不相上下。不若請他現場作文,以證其才。」

周西西聽得刺耳,旁人或許聽不出其中陰毒,她可是摸得明明白白。臨場發揮哪裡比得上在家裡安安靜靜冥思苦想寫出來的東西,便是水準下降也在情理之中啊。她唯恐孔明先生不知有詐,只要開口提醒,蕭子凡已上前幾步大方地應承下來。

學堂的弟子們搬來桌子和筆墨,蕭子凡在桌前站定,沉吟片刻,忽然換個方向,朝著周西西這邊站定。

眾人俱是議論紛紛,他這可是背對著先生呀,可太失禮了吧。

蕭子凡只把這些個閑言碎語都拋諸腦後,提筆便就往紙上寫道:

楚女腰肢越女腮,粉圓雙蕊髻中開。

他便寫便念,念著念著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周西西的身上。腰身纖細高挺,紅腮微鼓皙白,再加上頭頂梳起的髮髻樣式,這詞文中所寫的女子可不就是周西西么?

周西西被瞧得滿臉通紅,比之越女的腮幫子更甚,但聽得蕭子凡繼續往下念:

林間落葉緣秋至,燈里伊人自夜來。

周西西越聽越覺得對上號,七月孟秋的初七那天夜裡,她就是被那傢伙放的天燈吸引過去的!

難道他現在是要即興作首詞送給自己嗎?

她迫不及待地聽他繼續念下去:

新擲果,舊分釵。人情時事何自哀?

蕭子凡寫這句時目光投向童懷遠,眼中儘是滿滿的優越感。這也難怪,擲果即定情,分釵即離異,他這個得了果子的自然有資格嘲笑那隻剩下半根釵的。反觀童懷遠,眸子里則浸透了憤怒與憎恨。

可是周西西也不覺得蕭子凡能自在多久。因為孔先生的神情很不好,看來是不怎麼喜歡他這詞文的緣故。其實就理而論,儒家的詩詞俱要浸染著家國情懷大仁大義方才算是正道,似蕭子凡這等公然向女子示好的可謂不入流。

唉,真是個笨蛋。就算要討寶寶歡心也不用現在吧?

在周西西欣喜與惋惜之間,蕭子凡最後一句也落筆告成:

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金陵台。

筆落,紙收,蕭子凡捧起完成的詞文,恭恭敬敬地遞到孔夫子手中。

「夫子,你看我這詞還算湊和?」

周西西驚奇地發現孔老夫子竟然像被施了魔咒那般地連連點頭,到最後朗聲大笑:「好詞,好詞。你有如此胸襟,將來必成大器。」

起初是孔夫子身邊幾個湊著看的弟子交頭接耳地說好,後來那些不懂的人也都跟著交口稱讚,再到後來,便是童懷遠也無奈地點頭稱是。

蕭子凡不失時機地問道:「那老師是願收下我這個學生了?」

他甫說著就要行大禮,孔明按住他的手道:「我門徒的規矩不可破。」見得蕭子凡面有不服,孔明接著道:「你可拜入我老師虛谷先生門下。」

那邊童懷遠聞得此言差點沒跌暈過去,千算萬算這煞星反倒成他的師叔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重生之我的精分相公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重生之我的精分相公
上一章下一章

15.詞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