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夜車異夢
雖是韓國人舉辦的晚宴，但唱主調的還是中餐；煎、炒、烹、炸、燜、溜、熬、燉，主材、配品、調料、火候還有廚師的匠心技法，或醇香、或濃烈地讓食客們陶醉在味蕾盛宴中。
每每遇到美食，王總總是格外興奮，他愛吃、也會吃，總能品出門道、講出精彩。一道香烤牛排，他能聯想到自己在德國考察時的有趣經歷：晚飯時間，中國的「領導們」都餓了，已經能看到橋對面的牛排館了，可駕車的德國司機堅持說到了休息時間，死活不開車過橋了，愣是原地休息了半個多小時；一盤甜醬時令鮮蔬，他覺得甜醬的味道很像在澳大利亞吃過的沙拉醬，遂回憶起悉尼清晨時分漫步椰林的清爽感覺，神情中滿是念念難忘。
晚宴上的佳肴與紅酒、親近與暢談，令我覺得工作和生活是這樣美好，酒未多飲、心已先醉。……
晚上10點多，驅車返回公司的途中，望著窗外夜色中閃爍的霓虹，聽著車上播放的薩克斯吹奏曲《回家》，我感覺身體輕飄飄的；許是多喝了幾杯紅酒，漸漸地，我有些睏倦了，不知不覺中合上了眼睛……
忽然，車子猛地一顫，瞬間強烈的衝擊感和顛簸感使我一下子驚醒了。
「怎麼了？王師傅！」我趕緊問到。
王師傅——王總的專車司機，40歲出頭，不僅人長得精神，車技也相當不錯，多次在集團車隊競技大賽中取勝。
「應該沒什麼大事兒！我下車看看。」王師傅回答到。此時，王總也跟著下了車。
「這當間兒怎麼有塊石頭啊！還是尖的，把咱右前輪兒給割破了。」借著王師傅手機的光亮，我看到了車輪側面的大口子。「這大半夜的，還能開嗎？要不要換個輪胎啊？」環顧黑漆漆的四周，我不禁有些害怕，便焦急地問到。
「太不巧了！前天兒，小唐把咱隨車配套的工具給借走了，還沒還呢！現在，咱有備用輪胎也換不了啊！」王師傅的回答頓時讓我心涼了半截。
「那……怎麼辦啊？」我再次問到。王師傅定了定神，四下看了看，對我說：「小李，這兒應該離咱公司不遠了，你給車隊值班室打個電話，讓他們派車來救援，估計一會兒就能到。」
「好！這是個辦法。對了，咱現在的具體位置是哪裡？叫什麼路什麼街？我得說明救援地點啊！」我對王師傅說到。「我平時倒是總走這兒，就是沒特意注意路名；這裡是開發區，好多路又都是新修的，道路標識也不很清楚；這黑燈瞎火的，就更不容易找路標了。我想想，印象中好像……好像叫什麼什麼口道」。王師傅的回答並不確定。
就在這時，王總忽然指了指路旁，對我說：「小李，我看道邊有個路牌，你走過去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路？」順著王總手指的方向望去，隱隱約約還真瞧見有個路牌，孤零零地立在路邊。「好！我過去看看！」我邊說邊快步朝道邊走去。
道旁沒有路燈，只能依靠手機自帶手電筒的光亮，費力地去看清牌子上的字。
「蛇口道！王總，這條路叫蛇口道。」很快，我看清了路牌上的字，並大聲念給王總聽。
蛇口道！就在念出路名的一剎那，我不由地心中一顫，這路名怎麼有些瘮人啊！有句話叫羊入虎口，我屬鼠，難不成是鼠入蛇口？
一瞬間，母親因夢而獲的啟示、言猶在耳的忠告、還有自己至今費解的「蛇鼠相依」的奇怪夢境紛紛湧上心頭。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我得趕緊回去！
可是，還沒等我轉身，道邊的雜草叢裡突然鑽出好幾條蛇，快速向我腳邊襲來，我大驚失色，嚇得掉頭就跑。
轉過身剛要加速跑，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王總和王師傅都不見了，只剩下奧迪車打著雙閃停在茫茫暗夜之中。
空曠的黑夜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喊叫。
「啊！啊！」猛然間，我感覺背後有人，往後一看竟是王總。他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了？
他微笑著出現在我眼前，安詳自若；更為神奇的是，剛才要襲擊我的幾條蛇，此時被王總阻擋在了身後，如被降服般諾諾地向後退去了。
我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裡，哭著說：「你和王師傅剛才去哪兒了啊？有蛇竄出來！嚇死我了！嗚嗚嗚……」他一手攬住我，一手輕拍著我的頭，說：「不要怕，我都在！那些蛇都逃走了，我擋住了它們。你不用怕，我絕對不會讓它們傷害你的。記住！有我在，什麼東西都不敢傷害你！」
此時此刻，這懷抱、這撫慰，對於頓受驚嚇的我來講，是莫大的恩賜與眷顧。……
「小李！小李！到公司了，醒醒吧！」不知什麼時候，一股涼風撲到臉上，我睜開了雙眼，只覺得頭昏沉沉的。稍稍清醒了一下，仔細一看，王師傅正站在車門旁邊。
「小李，別睡了，該下車了。」王師傅又說了一遍。我一下醒過盹兒來，再看看四周，已經進了集團產業園了，車子正停在離泰康大樓不遠的主道上。
「王師傅，不好意思，我睡著了。」我趕緊拿著包走下了車。
「王師傅，今天辛苦了；趕緊把車入庫，回家休息吧，我也回公寓了。小李，你也趕緊去泰康五樓的客房休息吧。」王總打了個哈欠，對我倆說到。……
車子慢慢開走了，我抓緊看了一眼車輪，四個車輪完好無損。這時，我才徹底明白過來：原來，剛才我在車上睡著了，還做了一場夢。
「王總！您先別走！」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還有事兒？」他顯然有點疑惑。
我故意咳嗽了一聲，慢慢放開了他的手。
「太……太晚了，產業園裡太黑，我有點兒害怕，您能送我到泰康大門口嗎？裡面有值班的安保人員，見到他之後您再走，可以嗎？」雖說剛才是場夢，但它留給我的恐懼卻絲毫不亞於現實發生過的。「好吧！你膽子這麼小啊！怕遇見鬼啊！」王總一口答應了我的請求，卻不忘調侃幾句。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老話兒就是這麼說的。」我邊走邊說到。聽完這話，王總哈哈地笑了起來，對我說：「那可好，我就能當一回鍾馗，來他個捉鬼打鬼了！」
「吹牛！要是真遇到了鬼，您也得害怕，說不定早就扔下我逃命去了！」我不屑地回了一句。「那還叫男人嗎？小李，別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就是現在真出現了一個，我不僅不會自己先跑，還會留下來保護你。這可不是吹牛喲，這是男人的擔當。要記住！有我在，什麼東西都不敢傷害你！」……
「要記住！有我在，什麼東西都不敢傷害你！」這句話真熟悉，夢裡他斬釘截鐵地說了一遍，而現實中他又毫不猶豫地說了一遍。
王總陪我走到泰康大門口，值夜的保安給我打開了門。在王總的授意關照下，保安師傅打著手電筒一直把我送到了五層507客房，看著我安全進入后才離開，走時還不忘留下他的手機號碼，讓我有事可以隨時打電話尋求幫助。……
洗完澡，躺在鬆軟的大床上，新換的床單散發著淡淡的茉莉香氣。看一眼手機，已是凌晨0點20分了，雖忙了一整天，可現在卻怎麼也不想睡了。
回憶著車上的夢，回想著剛才與他的對話，那種恐懼感已然完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溫暖、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要不是太晚，我真想給母親發條信息，告訴她：媽媽，兒時我夜啼不休，在您夢中是一位老婆婆解救了我；而現在，我於深夜遭遇驚恐，也是在夢中，一個男人保護了我；現實中，您並沒有真遇到那位婆婆，而我卻真真切切地與這個男人相遇了。也許，夢中出現的蛇不再是我生命中厄運的昭示；相反，它的出現更如同「蛇鼠相依」的夢境一般，帶給我無限的溫存與愜意，成為圓滿美好的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