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說者無心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鵠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腸。
古往今來，很多懷古念君、傾訴衷腸的詩詞都會以秋冬季的凋敝景象為色板，從而描繪勾勒出悲傷憂鬱之心志。冬天，萬物收藏的季節；比起春夏之時的欣欣向榮，騰飛集團產業園中的自然景象越發沉悶而荒落了。
這天下午，開完周例會，王總和我一起從泰康大樓往主辦公樓走。
他立了立衣領，搓了搓手，對我說：「天氣越發冷了，園子里也不比原來茂盛了，加上今天還陰沉沉的，整個人都覺得不陽光了。」「很冷嗎？我覺得還可以啊！」
「真挺冷的！你們這是年輕，火力壯，今天中午我還看見小田兒吃冰淇淋呢。」「是嗎？她那是心火旺！不過也是，年輕人陽氣旺盛，抵禦嚴寒的中氣足。俗話說人過四十天過午，隨著年齡的增長，陽氣日漸微弱，陰陽不調，就會又怕熱又不耐寒。」畢竟科班學過多年中醫，講起基礎理論來我還是門兒清的。
剛要進主辦公樓，此時，迎面走過來一個人。我一看是客服部的徐經理，她因公出缺席了剛才的周例會。
「徐經理，您回來了！今天的事辦得順利嗎？」我主動與她打招呼。「王總，思夢，今天還挺順的。去拜訪咱們上次的超級大客戶，人家的反饋很不錯，計劃與我們長期合作呢。這不，我正要去四樓向王總彙報情況，連著請王總簽一份呈文。」
「那真是太好了！」……
我和徐經理的對話王總一直聽著，一言未發。
緊接著，徐經理拿出一份文件和一隻簽字筆，遞到了王總面前。
「王總，這就是上次的業務招待請款，按照您的要求寫得更細緻了，又重新列印了一份，您給簽個字吧。」
這件事情是在專項小會上商議通過的，王總已經應允批款，只需走完呈文簽字流程，財務部就可以憑此放款了；我對此事的來龍去脈十分了解，故對徐經理的做法也沒什麼異議。
為了讓王總簽字的時候比較方便舒適，我特意伸過手去把自己的硬皮筆記本墊在了只有一頁紙的文件底下。可是，誰料王總一把推開了我拿著筆記本的手，徐經理手中的筆也被碰到了地上。
「徐玉明，你有這麼著急嗎？非得在這兒截著我把字簽了！簽批文件的事情不能到辦公室里安安穩穩地完成嗎？寫個呈文得改好幾次，你不覺得難為情嗎？再說，內容沒問題了，但你這格式標準嗎？是集團的統一模板嗎？怎麼做事總是不夠精細！照我看，你這個部門經理是當夠了！還有，以後沒有極特殊的情況，經理不能缺席周例會，你自己要安排好。如果你安排不好，我就只能安排別人頂替你了。」
王總發火了，火氣很大，一瞬間，我感覺周圍的空氣都熱騰騰的，寒冷的冬日立馬變得「驕陽似火」。
說完，王總快步走進了一樓大廳直奔電梯間。徐經理明顯有點發懵，與我面面相覷。我不敢多作停留，趕緊小跑著去追王總。
到四層后，剛下電梯，王總便對我說到：「小李，我要批評你了，你現在工作雖說越發熟練與靈活了，但在嚴謹細緻方面卻大大退步了，沒有了剛來時的小心與持重，這點很不好！作為秘書，你犯了大忌！」他斥責我的聲音並不小，以致周邊的同事都能聽得到。
進了409，王總並沒有停止訓話，而是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徐玉明這人本質是不錯，工作也算認真負責、任勞任怨，可就是站位不夠高、細節也不夠到位，所以當個經理已經算是重用了，要想再提升就比較難了。但你是知名大學的研究生，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企業在培養你，我本人也對你也十分看重，可你怎麼也做事沒有分寸呢？一個經理攔著總裁在道邊上籤文件，這合乎規矩嗎？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做得一點兒都不合禮數與規程。這要是半路攔著讓董事長簽字，估計她徐玉明轉天就得被開！」「王總，對不起，剛剛我做的確實有失穩妥，以後一定多多注意，下不為例。」……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緩了口氣。拿起手機一看，一條來自徐經理的簡訊：「思夢，王總怎麼了，剛才發這麼大火，現在好些了嗎？還請你在旁多多美言幾句，拜託了！」
剛要回複信息，王總從屋裡走了出來，我趕忙條件反射般地起身。
「我去董辦和董事長談事情，估計時間短不了，你把我要的材料整理齊全，下班之前放到桌上，我晚上要看。」聽著他部署工作，我連連點頭應和，不敢絲毫馬虎。
王總走後，我這才放鬆地坐下，隨手擰開一瓶可樂，連喝了好幾大口。
「領導又發飆了？」沒過多一會兒，田芳的頭探進了409。「哎！別提了，剛才因為徐玉明發了頓火兒，連帶著把我也教訓了一通。剛才走過來時，你們應該都聽到了吧。」接著，我簡要地把事情經過跟田芳複述了一遍。
「不至於吧！咱王總是個講究人，做事也有自己的風格；就簽字這麼點兒小事兒，還是預先通過的常規事件，不應該大發雷霆啊！」田芳也有些納悶兒。「伴君如伴虎啊！你也不知道突然他就哪裡覺得不爽了。」
「思夢，徐經理在泰康，離咱們這裡遠，加上近日外出公幹比較忙，所以簽字就得抓時間、趕機會；就算我們人事行政部離409這麼近，找領導簽字都不是想簽就簽的，也得等機會。前天，我還真是在一樓大廳請王總簽的字，批的是購買重要固定資產的呈文，已經走完所有流程了，就差王總的字了。當時我剛從老廠區坐車回來，正巧碰上王總就簽了，簽完我就去後勤部辦了。」田芳描述了前天發生的情景。
「我知道這事啊，當天快下班時你跟我說了。對了！當時他沒跟你發火吧？」我問田芳。「絲毫沒有，王總還誇我辦事速度快呢！」
「這就怪了，怎麼還一時一變呢？那天跟你沒發火，今天跟徐倒是上綱上線的，標準也太不統一了吧。」說完，我抬頭看了看田芳。
她也看了看我，摸了摸我桌上放著的銅製指南針的鑰匙扣，露出了一絲淺笑。
「我分析，八成是徐玉明趕上不合適的當口兒了，王總正不高興呢，她出現了，結果就成了出氣筒，當了一回受氣替死鬼。」「不會吧！王總一天心情挺好的，例會也開得順暢，大家上報的統計數據顯示形勢一片大好，咱泰康的業務進展得有聲有色，這都是高興事兒啊！」我說到。
「啊呀！王總也是人，除了工作就不能有點兒其它煩心事啊！也許壓根兒就不是工作上的不愉快，是別的什麼呢！人家還能跟你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啊！」……
聽完田芳這句話，我靈機一動，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不久后，我給徐玉明回了條信息，內容如下：「徐經理，您不用擔心，王總已然不生氣了。要簽批的文件，您可遣人送到我這裡，簽好后我再通知您來取。」
收到我的簡訊后，徐打來電話表示感謝；聽著她的聲聲道謝，我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絲歉疚。
眼看就要到下班時間了，王總果然還沒回來，需要的文件我早已整理好並放在了他的桌上，一個固定的位置——他最習慣取閱的位置。
我沒有急著收拾物品下班，而是沖了一杯咖啡，靜靜地坐了下來。
雖然有些猶豫，但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今天不走了，晚上住在公司里。
我暗暗在心中準備著一會兒要說的話，一字一句，反覆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