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若即若離
此時，總裁辦公室儼如一座明辨善惡、裁奪是非的公堂，王總就是「青天大老爺」，錢坤是來勢洶洶、氣焰囂張的「原告」，張旺是左右顧盼、唯唯諾諾的「證人」，至於我呢，則是心中忐忑、有口難辯的「被告」。
王總喝了口茶，依次看了看我們三人，他目光中帶著一種審視但又暗含著一縷不屑，這種不屑是暗暗隱藏的，但我能捕捉到。
「事情的原委我都清楚了，我不想糾結於某個具體細節，而是想從大局的角度表達一些自己看法與建議。首先，小錢，現階段你作為市場部門的主管領導之一、作為我們泰康的營銷骨幹，你的合理工作訴求我都非常支持，可以說是鼎力相助！為的不是別的，是為了我們泰康整體的快速提升。」
聽到這裡，錢坤立刻來了精神，當即插了一句：「謝謝王總的大力支持！總裁就是總裁，講話就是到位，讓人聽著就帶勁！」
「你不要打斷我的話！張旺，你作為市場部的業務助理，提出合理化建議是好的，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尊重部門領導，充分徵求他們的意見，按照規範流程向總裁辦提出協助申請，這才是你正確的工作狀態。事前隨口一說，事後模稜兩可，這是不對的。你要多反省，下不為例。」聽著王總的訓話，張旺略微低著頭，一言不發。
「小李，我著重要說的就是你。作為我的秘書，你待人處事都應該更加職業化，處理各種協調性事務，既要高效又要嚴謹，既要靈活變通又要堅持原則。電話移機這件事，你的站位和處理方式都不夠成熟，不僅沒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還引起了部門間的誤會與爭執。這是小錢來找我，我親自出面解決；要是換作別人，我根本沒時間搭理他，你們自己處理一切問題！」
王總極為強勢的斥責，讓我心裡非常難受。我沒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一觸碰到那炯炯的目光，自己會控制不住地用淚水表達委屈與不平。我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哭！絕對不能哭！這麼點小事兒就掉眼淚，太沒出息了！
此刻，與員工接受領導的批評不同，我並不是生氣與對抗，而是一種孩子般的傷心與難過。
「好了！我不再多說了，大家都有事要忙。小錢，400電話還是照舊放置在你的辦公室，但務必要安排好人員，保證電話接聽的及時與暢通，無論如何，絕不能影響業務。張旺，趕快回去，新版中英文宣傳材料的印製，你們還得抓緊，我等著看樣稿。小李，你馬上去準備一下，一會兒有領導來視察參觀，你和我一起去泰康。」……
王總的訓話結束了，我剛要轉身出去，這時，錢坤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思夢，姐剛才態度不是很好，確實是因為業務上的事兒，著急了點兒，你別往心裡去啊！我這人沒什麼，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這不！不僅讓王總著了半天急，也害你挨了罵。哎呀！我這人就是壓不住脾氣，你可千萬別記恨啊！」
錢坤的話充滿了偽善，讓人覺得十分荒謬。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張旺，淡淡地回了一句：「錢經理，你放心，一點兒小事而已，我不會記恨的。」……
錢坤和張旺走後，409里只剩下了王總和我；坐在辦公桌前，我獃獃地望著電腦屏幕。
「小李，走吧。」「哦！好！」……
從409一直到泰康大樓，一路上我沒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跟在他身後。
走進泰康一樓大廳，超大屏幕上「歡迎領導蒞臨參觀」的紅字格外醒目，商總、喬總都在，前台客服姑娘們也打扮得比平時鮮亮很多。看來今天要迎接的領導非比尋常，連董事長辦公室的人都來了。在等待的過程中，我一直望著泰康大門口，保持著沉默。
「小李，想什麼呢？是不是還在琢磨剛才的事啊？」不知什麼時候，王總走到了我的身後。「沒有。」我答到。
「真沒有嗎？心裡不覺得憋悶和委屈？」他繼續問到。「憋悶和委屈？難道王總覺得我受什麼委屈了嗎？」我不假思索地反問到。
「沒有就好！要是有完全可以說出來，咱們可以交流。我以前跟你講過，工作上你我是上下級，但私下裡我們可以是朋友，可以坦誠相待、暢所欲言。」「朋友？您這樣高高在上的朋友，我可不敢交！」
剛剛不分青紅皂白地訓了我一番，可現在卻突然要和我論起朋友來。此刻，我極為反感他這種過於自我的角色變換。
「呵呵！小李，你還是個孩子啊！耐不住性子，喜歡說氣話。」王總笑著說到。「我倒想當小孩兒呢！可這裡沒有懂事的大人啊！」說罷，我冷笑了一聲。
很顯然，這句話有點觸怒了他，他壓低聲音對我說：「我發現你這孩子怎麼總是抗上啊！說話越發沒有分寸了，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嗎？你這樣，以後秘書還怎麼當啊！」……
參觀過程中，聽客服部徐經理說，今天來的是市裡的高級領導，對我們騰飛集團十分重視，董事長一會兒也會特別組織彙報會並設歡迎午宴。
我一直跟在參觀人流的最後面，看著王總與市領導交流時的氣定神閑、言談自若，再聯想他平日工作中的種種，我再一次感覺到自己和他之間有著不小的距離。可反過來，回想起我們共進晚餐的美好時刻，這種距離感又突然會變得不那麼明顯。若遠若近、若即若離，似有溝壑、亦似隔紗。我只覺得心中一陣陣翻滾，如同在夢中一般，恍惚參半、清醒參半……
參觀結束后，王總自去參加彙報會和午宴；我則獨自回到了辦公室，沒有去食堂吃午飯。
「一個人發獃呢？王總沒在裡面吧？」回到409不久，田芳走了進來，還拿了個紅彤彤的蘋果給我。「他沒在，參加午宴去了，估計正喝著呢。」
「領導嘛！總會有應酬的，酒桌上也能把事兒給談成了。」「呵呵！但願領導別喝懵了，工作中，還是清醒些比較好。」
「你怎麼了？受委屈了？是不是上午那個姓錢的聯合張旺，把你給圈了啊？王總沒給你做主？」此時，田芳的話一下驚著了我。「你是怎麼猜到的？」
「這還用猜啊！一早錢坤就在門口吵，我多少聽到了一點兒；之後，你們三個又一同進了王總辦公室；等出來時，一看你們的神情，一切就全都明白了。」田芳風輕雲淡地說著。「你怎麼看得這麼准！田芳，你說實話，我這個秘書是不是當得很被動、很窩囊啊！要是陳小菲還在，她會不會處理得比我好多了？」我悻悻地說到。
田芳坐下來，把蘋果塞到我手中，用食指託了托眼鏡，說到：「思夢，其實事情的真相挺清楚的，張旺請求了，王總首肯了，你也積極協助了；可後來就變成了人家沒正式申請，部門領導也毫不知情，總裁更是審時度勢、顧全大局，最後，只有你落得一個有失周全、處理不當。錢和張有沒有聯手整你，我不好妄下定論，但我知道錢和陳的關係很好。錢現在是營銷的一員大將，至少，在目前來看她是比較重要的；所以，當出現矛盾的時候，領導必須從大局出發，以最適宜的方法處理問題，以保證整體的最優態勢。」
「為了顧全大局，就可以黑白不分？」「思夢，不是黑白不分！你要注意，他用的是最適宜的，即權宜之計，但不一定是最正確的、最本心的，這點你能理解吧！能在騰飛集團當高層領導的都不是一般人，他們都是立體的，都有很多個側面；這樣的人，你可以跟隨學習、也可以體會感悟，至於要不要慢慢靠近或者全心地信賴，那就得看你的個人選擇了。」……
「田芳，是不是走入了社會、步入了職場，人就得學著左右權衡、學著圓滑事故，而不能再單單憑一顆初心來為人處事了？」「嗯……很多時候，我們的確需要打磨自己，從而更好地適應和嵌入環境。如果你不能與環境相融合，很多事情就會出現阻礙，那樣，你就會步步維艱甚至寸步難行。」……
談到與身邊的環境相融合，說實話，自從第一次進入騰飛集團，我就對這裡有一種特殊的感覺；這裡對我有一種吸引力，一種莫名的吸引力，甚至是一種闊別已久、終得重逢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