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渴求青春

王總徑直向卧室走去，我則站在客廳里一動不敢動。

「我平時晚上散步之後最喜歡看些書了，商業管理的、人物傳記的、古代歷史的，還有一些新聞雜誌；讀到能引起共鳴的精妙之處，還會寫點兒讀書筆記。我有寫工作日誌的習慣，都寫了好幾大本兒了。」此時，王總已然拐進卧室右側了，自顧自饒有興緻地說著。我在外邊能清晰聽到他的聲音，但已經看不到他人了。

「小李，你看這本怎麼……小李？你沒跟進來啊！」發現我沒在身後，他立刻走了出來。

「還傻站在那裡幹嘛？」「沒……沒幹嘛！渴了，剛喝了口茶。」我尷尬地拉了拉衣角，趕緊邁步向卧室走去。

卧室里的陳設布置很簡潔，傢具都是原木色的，左側中間靠牆是一組五斗櫃，五斗柜上方有一台不小的壁掛電視；對面中間是一張標準雙人床，床單潔白乾凈，看上去十分鬆軟舒適；大床外側是一個床頭櫃以及一組高大的推拉門衣櫃，大床內側是一個不大的儲物櫃，上半部分是三層的陳列格，排放著各色外皮的書籍。卧室內嵌套著一個小陽台，門半開著，垂地的亮白色紗簾遮擋住了外面的風景。

王總拿下來好幾本書，《商業黃金法則》、《成功人士的工作習慣》、《我的兵團》、《三國》，還有一本全英文的、希特勒的《我的奮鬥》。

「這書都挺好的，有的是我自己去書店選的，有的是朋友送的，還有在地攤兒上買的，平時讀一讀，挺不錯！」他坐在床邊，不時地翻動著書，眼光停留在一頁頁文字上。

此刻，我緊張的心情慢慢舒緩些了，小心翼翼地坐在離他有一定距離的床邊；我隨手拿起一本書，假裝開始翻閱。

王總又從書架上取下了幾本，還不時地重新整理著圖書的擺放次序。

「小李，這些書有你讀過或者喜歡的嗎？你覺得我的閱讀品味怎麼樣？」他背對著我問到。「您閱讀的範疇挺廣，古今中外，各領域都有涉獵，還有英文版的《我的奮鬥》，您能讀全英文的啊？」

「呵呵！我哪有那本事啊！不像你，英文那麼流利。這書是我兒子給我的，放在這裡充充樣子。」「原來，您這是裝知識分子啊！」我隨口調侃了一句。

我隨手拿起了一本厚厚的《三國》，版本不是很新，封皮設計顯然不具備現代潮流元素。

「俗話說少不看《水滸》、老不看《三國》，王總，您本就叱吒江湖多年，這會兒還看《三國》啊？」

此話一出口，王總忽然抬頭看了看我，一時不語。

緊接著，他從我手中取走《三國》這本書，轉身放回了書架上。

我還沒意識到什麼，他開口道：「老不看《三國》？哎！老話說人過四十天過午，小李，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老了？」

壞了！說錯話了！我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本來挺愉快的氣氛被我一時的失言給破壞了。

「王總，我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您可別多心！咱正聊著書呢，我就是隨口一說。」我想，此刻對方的敏感就如「車薪」，而我被動的補充解釋恐怕只如「杯水」吧。

「那你覺得什麼是老？」在問這句話時，王總的眼神很銳利，但這銳利中不是戾氣，而是一絲絲對慰藉的渴望與企盼。

這一刻，對面的男人在我眼中不再是嚴肅的領導，而瞬間變成了需要安慰與呵護的孩子。

「詩作——《有的人》，紀念魯迅先生有感，臧克家；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套用這個語句，我說，有的人年輕，但早已老去；而有的人年長，卻依舊青春。特別是男人，年輕不在年齡、不在皮囊；在我看來，有閱歷、有思想、有胸懷的男人，逝去的是青蔥歲月，但擁有的卻是真正讓人著迷的成熟魅力。」

我的話說完了，王總看著我，眼裡閃動著晶亮的光。

「時光要是能倒流，哪怕停住就好了！年輕是最寶貴的財富，因為這意味著一切都來得及；來得及憧憬，來得及爭取，也來得及彌補過失。一旦時光溜走了，人就會產生一種無力感；面對往日的缺憾，這種無力感會讓人心酸、會讓人悲傷。」……

準備晚餐的時候，望著身著休閑服、腳踩拖鞋、帶著圍裙、在灶台前忙碌著的王總，我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我暗自猜想著他的過往，設想著他曾經歷的滄桑歲月……

沒過過久，飯菜準備好了，牛排、紅酒、沙拉、鮮蔬、水果一應俱全，看著不勞而獲的滿桌美食，我心情好極了。

「紅酒這東西不能多喝，點到為止，要的是一種感覺，齒頰留香。」王總一邊少量地倒著酒，一邊說著。

牛排外焦里嫩，紅酒醇香宜人，菜品清新爽口，水果甜美多汁。這一份私房烹制的晚餐，比起環島酒店的大廚掌勺，不知要享受多少倍。……

與其說晚餐時光過得真快，不如說我們都餓了，不一會兒一桌子飯菜就被一掃而空。

「王總，今天謝謝您了！讓我享受了一回總裁級的美食，真是大飽口福、回味無窮。」這話一半是真心的，一半也是略帶奉承的；讚美總不會出錯，我可不想再失口說出什麼了。「是嗎？你喜歡就好！我也很久沒有親自下廚了！」

「您平時不自己做飯啊？」我問到。「我平時外面宴請很多，一周有三四天都在飯店應酬；偶爾在家裡吃飯，也是別人做好我吃現成的。」

「那我可真是有福氣，能吃到您親手做的菜！」「呵呵！事實上，做飯做的是心情，只要心情好，做出的菜也格外美味。」

說著，我注意到餐桌上放著王總的手機。

「喲！您這手機不錯，我還是第一次近距離仔細看，這應該是三星最新款吧！聽說功能超級強大，挺貴的吧！」「嗨！我就是看著個兒大，樣子也不錯，就趕時髦買了一個；功能強不強大倒不是特別關心，能打電話、發簡訊、上上網就可以了。」

「這手機超級智能，下載一些軟體后，可以實現許多功能；看視頻特清晰、特立體，連玩兒遊戲都比別人反應速度快。這些您都不用，不免有點兒浪費了，它跟著您委屈啦！」

話音未落，王總馬上接了一句：「它委不委屈倒不要緊，你跟著我別覺得委屈就行了！」……

很快到了九點，我以時間太晚為由，準備告辭；王總說他要出去散步，便起身相送。

「我看見您辦公室里有一尊中國龍的玉雕，剛留意到您卧室書柜上也有一個雕刻著龍的鎮紙，您是不是喜歡龍啊？還是您屬龍啊？」我邊穿外衣，邊說到。「呵呵，我挺喜歡龍，因為它的寓意好！但我不屬龍，差一點兒，我屬蛇。」

「您屬蛇？」我驚而又確認了一次。

瞬間，我腦中閃現了兩個畫面：水渠中，一條蛇纏住了女孩兒的腳；一條大蛇和一隻老鼠依偎在一起；它們分別出現在了母親的夢裡和我的夢裡。……

離開王總的房間，出了樓門，走在石子路上；我能感覺到他應該在陽台上目送著我的離去，但我沒有回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