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摺裙

正要動筷，一個下人匆匆跑來在沈佑航耳邊低語幾句，便見他皺起了眉。

雲姝含著玉箸道：「有什麼事便先去吧，我等你。」

沈佑航點點頭匆匆離去，雲姝則坐著等他。

一旁鬚髮半白的老管家和藹地靠過來說：「慕小姐若餓可先顧自用膳，不必等王爺。」

「沒關係。」雲姝淺笑。

這個老管家姓張，是個耿直的好人，對沈佑航忠心耿耿，且一直都待她很好，雖已是隔世，雲姝對他仍很有好感，當下也不吝嗇微笑。

溯春亭一面向湖，三面環蔭處栽著薔薇和茶花，一到春日便是花團錦簇，蝶兒翩躚，秀色可餐。

雲姝靠到亭邊上，指銜一朵垂進亭來的粉嫩薔薇，撫摸它薄潤的花瓣。

這些花木她早已熟悉不過，對它們的情愫很複雜，又是眷戀，但又惹得她心痛。

就像面對沈佑航，跟他在一起，她總很害怕自己再變得傻再被他利用然後凄慘地死去，可是她控制不了事態發展，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明明想要避開，卻為何反而越靠越近，越陷越深?

「興緻不錯。」他的聲音溫柔時便愈發撩人，「喜歡嗎？」

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雲姝故意不回答，只是笑笑說：「這麼快便回來了？我以為你還要久些呢。」

「再大的事也不能誤了這頓飯。」沈佑航垂眸，見她一身紅衣將她嬌俏的姿容映得比往日更加明艷美麗，他忍不住伸手撫摸她吹彈可破的臉頰。

雲姝微微一驚，連忙羞澀地側開臉。

他很認真地說：「歡歡，你真是比這滿園春色還要美!」

「沒想到殿下也會說這樣的話。」雲姝不敢看他。

「那得看是對誰了。」興緻盎然時，沈佑航的聲調都不覺提高了一些。

侍從將菜稍稍熱了一遍端上來，兩人回到桌邊享用午膳。

飯間雲姝一顆心都是半空的，成王府的飯食將從前的記憶一股腦兒搜羅出來，那幾年陳舊的時光同如今的境遇糾纏不休，唇齒間都是這種奇怪的感覺，她說不上來自己是不是喜歡。

恍惚終於結束了這頓飯，小憩后沈佑航帶著雲姝在府內閑逛，侍女侍衛一併都沒帶。

春日艷陽懸在藍天中，光芒曾拂曉春暖花開的痕迹，如今又將大地呵護在暖融融的掌心，天氣好得連空氣似乎都變成了陽光般的金色。

「喜歡嗎？」

剛走到一處荷塘前，沈佑航又問。

這已經是他第二回問了，雲姝不能再敷衍了事，好笑地問他：「喜歡什麼?」

「這兒的一切。」

她想了想說：「你將王府打理得很好。」

「我只問你喜不喜歡。」沈佑航倚靠在白玉欄杆上，身子向塘微傾，眼睛跨過來望著雲姝，灼灼的帶著堅毅，絕不讓她再含糊其辭了。

雲姝撇開臉，無聲地點點頭。

「那趁著春暖花開，我們成婚吧。」

她不驚也不喜，仍看著無關緊要的地方。

沈佑航嘆口氣說：「歡歡，有時候我很篤定你心裡有我，但是有時候我又覺得自己當初的感覺是沒錯的，你心裡憎惡我，現在我發現你甚至還憎惡這座宅子。你當初對我冷言冷語並非欲擒故縱，而是真的不願我接近。」

「我沒有。」雲姝蒼白地辯解。

「那是什麼?若你也愛我，為什麼不願嫁給我?」

「我只是覺得……」雲姝看他一眼，又慌張地移開目光，「我今年才十四歲，都還未到出閣的年紀，談婚論嫁有些早了。」

這個理由並非很充分，沈佑航不滿意，但神色如常，沒再說什麼。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沈佑航便說送她回去。

馬車上誰都沒有說話，雲姝了解他，他面上沒什麼，心裡已經氣極了。

待車在相府前停下，沈佑航正要下車，雲姝忙按住他的手，將思考了一路的話說出來：「你讓我想想，過幾日我去找你可好?」

他擰緊俊眉，緩緩點頭。

沈佑航將雲姝牽下車，兩人小小告別後便各自離去。

侍女小玉追上來歡喜地說：「小姐，成王殿下待您可真是好啊！那座王府比相府還要氣派一些呢，小姐您若是成了那兒的女主人可幸福死了！」

「別亂說。」雲姝無奈地低斥。

「就是，又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可別亂說!別到時候嫁不成叫人笑話!」一個尖細的聲音自台階上傳來，慕雲仙提著裙子優雅地走下來，沉魚落雁的臉上帶著不可一世的鄙夷之色。

她身旁跟著田玉婉，仍是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裙。

「三姐，田小姐。」雲姝朝二人福身。

慕雲仙自然是以冷哼回應，雲姝早已習慣，但平常田玉婉也會回她一回，今日卻也只是冷眼瞧著。

怎麼，還不曾嫁給沈佑航，田玉婉的蛇蠍心腸便要原形畢露了么？這時間可提早了許多。

雲姝在心裡嘀咕，面上則是不動聲色。

「唉，真是好福氣啊，明明是庶出的野丫頭竟能攀上那樣的高枝，不知是靠那張狐狸精似的臉還是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腕兒呢。」慕雲仙看著別處，酸溜溜地說，「小心那張臉了，若毀了可真是可憐了！」

慕雲仙身後幾個侍女很會瞧主子的眼色，立刻附和著低聲笑起來。

小玉一張小臉氣得通紅，但因忌憚慕雲仙因而不敢吭一聲。

雲姝神態自若地提步走向門口。

正上台階，突然間身後有什麼扯住了她的曳地裙擺，只聽「次啦」一聲，雲姝猝不及防，當即慘叫著摔在了台階上。

背後猛地爆發更諷刺的大笑，慕雲仙的侍女指著倒在台階上的雲姝笑得前仰後合。

「你們……」小玉氣得幾乎大哭，忙將雲姝扶起。

衣服髒了不說，裙子下擺還被扯破了，雲姝又暗地動了動腿，發現膝蓋磕腫了難以動彈，只能倚靠在小玉身上。

田玉婉走過來，清純的臉上仍是那種人畜無害的表情：「慕雲姝，你裝得清高自傲，心腸其實一樣歹毒下作!哼，這一腳是代仙兒踩的，舒坦么？呵呵!」

代慕雲仙?

後面慕雲仙得意地橫了雲姝一眼。

想必是小宴前夕雲姝勾了慕雲仙腰帶的事吧，她自以為隱藏得好，沒想到卻被田玉婉看出來了，是該說她心機手段不夠，還是田玉婉城府太深了？

「彼此彼此。田小姐往後也要小心了。」雲姝粲然一笑，絲毫不被當場摔倒的事所影響。

田玉婉冷笑：「真想撕爛你這張嘴臉!」

「哦！那雲姝可得努力保護好了呢。」她勾唇，絕不肯在氣勢上輸了田玉婉一點點。

雲姝又向二人福身，膝蓋雖彎不了，但她決不願意示了一點點弱，忍著痛也要行完禮。

（不好意思，小小修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