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清談入迷 信佛成風

六八、清談入迷 信佛成風

公元335年(東晉咸和十年)正月,晉成帝已經十五歲了。從他年僅五歲即位起已經在位十年了,朝廷為他舉行了加元服之禮,也就是成年之禮,同時改元咸康。

這樣重大的儀式司徒王導沒參加,而且好幾天的朝會也沒有出席。因為他病了,患了手足麻木之症。

三月十七日,成帝駕臨司徒王導府第,親自看望王導。

成帝和群臣在王導的司徒內府宴飲,並向王導及妻子曹氏行跪拜禮。

按說皇帝為了尊重三朝元老,問候病情行了跪拜禮,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吧。從即位當皇帝以來不都是向王導跪拜嗎?但偏偏有人看不慣了。

這人就是正直坦率的侍中孔坦。

於是侍中孔坦私下裡寫文上表向皇上懇切勸諫,認為元帝舉行了加冠之禮,已經是成人了,舉動應當遵從禮儀,不應向大臣下拜。成帝認為說的對。

孔坦又因為成帝繼續將朝政託付給王導,悄悄進言說:「陛下年齡已經漸漸長大,學業和從政經驗也每天都有提高,應當廣泛聽取群臣的意見,才能取得正確的治國辦法。」

這事傳到司徒王導的耳朵里,讓王導非常憎恨孔坦。便調出孔坦擔任廷尉。王導這也算不上是「宰相肚裡能撐船」吧。

偏偏孔坦心眼更小,工作職位一調動,便明白是王導對他不滿,是藉機報復。孔坦感覺鬱郁不得志,一氣之下便稱病辭職。

有失意的便有得意的。

丹楊尹桓景,見風使舵,是個讒佞之徒,深受王導的信任和喜愛,是朝臣們公認的王導面前的「大紅人」。

這個時候恰好火星在南斗六星位滯留了十餘天。

當時的諺語說:「熒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火星是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星之一,它火焰似的紅色,鮮明地佔據著夜空中最顯著的位置,長久以來深深吸引著人類仰望星空的目光。因為它的亮度常常變化,在天空中運動不定,情況複雜,令人捉摸不定。熒熒火光,離離亂惑,在中國古代便被稱為「熒惑」。陰陽五行之說興起之後,五大行星與五行相配,因為它的那身紅色又被稱為火星。

在中國古代的星學中,火星是凶星。熒惑,是不祥之兆。火星的紅色是死亡、戰亂與鮮血的象徵。熒惑守心、火星犯南斗等現象更是極為兇險,預示著帝王之災、天下大亂。火星便這樣變成中國歷史上也許最重要的星星,令欽天監們徹夜難眠,讓帝王愁眉不展。普天之下,率土之濱,都畏懼地拜倒在紅色的陰影之下。

這顆火星在這個時期如此之「火」,讓王導內心十分不安。他對領軍將軍陶回說:「南斗是揚州的分野,我將退位來安定上天對我的譴責。」

這次王導又碰上了一個犟驢子——陶回又是個有啥說啥,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陶回當即給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司徒大人「上了一課」,他說:「司徒大人啊,您憑仗的是顯明的道德出任皇帝最重要的輔佐大臣,卻與桓景那個讒佞小人如膠似膝,如影隨形,你想想吧,這樣的話,怎麼才能使火星退歸正位呢?」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在這逆耳忠言之下,王導對此深感慚愧。

王導沒有沖陶回撒氣,因為這個陶回是王導敬重的將軍,也是王導一手提拔起來的。

蘇峻之亂時,陶回和孔坦向王導進言,請求儘早出兵守衛長江渡口。蘇峻將到時,陶回又對庾亮說:「蘇峻知道石頭有重兵守衛,不敢直下,必定會朝小丹楊南路步行而來,應當伏兵截擊,可以一戰而擒。」

庾亮沒有聽從他的建議。不久蘇峻果然從小丹楊經由秣陵繞道,而且迷了路。後來碰見當地人,便抓住當嚮導。當時蘇峻夜行,隊形也很不整齊。庾亮得知后,很後悔沒有聽從陶回等人的計策。

不久朝廷軍隊大敗,陶回回到丹陽,聚集義軍,得到一千多人,都是步兵。於是陶回與陶侃、溫嶠等并力攻擊蘇峻,又另外擊敗韓晁,因功封為康樂伯。

當時剛剛平定大亂,法紀廢弛,司徒王導因陶回有才幹,提拔他補任北軍中候,不久轉任中護軍。過了很久,升任征虜將軍、吳興太守。當時飢荒糧貴,三吳地區特別嚴重。詔令提出聽任百姓賣兒賣女,以救一時之急。

陶回上疏說:「當今天下不是普遍飢荒,只有一些地方谷價貴了,如果就這樣讓百姓賣兒賣女的話,消息必然遠遠散播,北方敵國聽說后,肯定會來窺視邊境,乘虛而入。依愚臣之意,不如打開倉廩(儲藏米穀之所)賑濟百姓。」

陶回上疏后,也沒有等朝廷批複,就自己果斷下令開倉,拿出府郡的軍糧幾萬斛米來救濟窮困百姓。境內因此得以保全。不久詔令宣布,命令會稽、吳郡都依照陶回的辦法賑濟災民,二郡百姓也靠此得以保全。陶回在郡中四年之後,受朝廷徵召入朝擔任領軍將軍,加授散騎常侍,仍舊兼任征虜將軍之職。

陶回稟性高尚正直,不畏強權。丹楊尹桓景諂媚討好王導,很得王導的寵幸喜愛。陶回經常慷慨激憤地說桓景不是正人君子,不宜親近。

王導不以為意,繼續我行我素。

正在這個時候,晉朝廷接到歷陽太守袁耽奏報,說石虎率大軍來到長江邊,將要攻打我大晉朝。

奏報里沒提石虎來了多少人,因為袁耽慌慌張張也根本鬧不清對方多少人,所以朝廷不知道石虎僅僅過來十多人,而且更不可能知道他的意圖僅僅是「到此一游」而已。因此晉朝上下如臨大敵,震動恐懼,人心惶惶,談「虎」色變。

病中的司徒王導請求帶兵征討。

經過研究、討論、準備等等好一陣折騰,晉朝廷終於有了應對方案。四月,晉朝廷授予王導大司馬、假黃鉞、都督征討諸軍事。像是發布了全國軍事動員令,分別命令眾將領救援歷陽,以及戍守慈湖、牛渚、蕪湖。

司空郗鑒讓廣陵相陳光領兵進入京城護衛。

成帝到都城北門廣莫門檢閱出征的軍隊。

王導的大隊人馬剛出城門不久,他們就聽探馬來報,趙國來到長江邊的騎兵數量極少,而且在歷陽附近呆的時間不長,又已經離去。很明顯,人家石虎根本沒有攻打歷陽的意圖和跡象。

咳!一場虛驚啊。

晉朝廷這才發現上上下下的慌亂、折騰都是在捕風捉影,都是在自亂陣腳,自己嚇唬自己,自己捉弄自己。朝廷下令解除軍隊的戒備狀態,免去王導的大司馬一職,袁耽因失察之罪被免官。

你說石虎的江邊一游,讓人家晉朝廷多麼驚恐,讓人家袁耽多麼倒霉吧!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變動了工作的孔坦,開始是稱病辭職,沒多久卻真的病了,而且病情越來越嚴重,幾個月後竟然到了瀕危狀態。

在他病重期間,他的好友、振威將軍、會稽內史庾冰去看望他。見短短几個月沒見面的好友孔坦變成了這麼一副行將就木、垂死掙扎的樣子,庾冰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令人想不到的是,病榻上的孔坦一見好友來訪,精神頭兒很足,他倒慷慨激昂地責備起庾冰來了:「大丈夫將要辭世了,你不向他詢問治國安民的方法,卻像小孩子一樣哭哭啼啼,這像話嗎?」

一句話,竟讓庾冰感覺到非常慚愧。

孔坦勉強掙紮起病體,提筆給庾亮寫了一封信,大意是:「我孔坦自己短命,沒什麼值得悲哀的。但是遺憾的是,對朝廷的恩德沒有報答,本來還想跟隨您出征,為四海一統流血流汗,只可惜英雄無用武之地,沒法再效命沙場了,倘若我死後有靈,希望能看到您帶領大軍,踏破匈奴,實現華夏一統……」

書信一寫完,孔坦就撒手人寰了。年僅五十一歲。朝廷追贈光祿勛,謚號「簡」。

再看王導的司徒府里,卻是賓客不斷,談興正濃。

王導聽說在庾亮屬下擔任長史的殷浩進京了,王導為此把大家聚在一起清談。桓溫、左長史王濛、藍田侯王述、鎮西將軍謝尚、丹陽尹劉惔都在座。

王導離座親自去解下掛在帳帶上的拂塵,對殷浩說:「我今天要和您一起談論、辨析玄理。」兩人一起清談完后,已到三更時分。

王導和殷浩兩人從容爭辯,其他眾人靜靜旁聽,絲毫也沒法牽涉進去。兩個人彼此盡情辯論以後,王導便嘆道:「一向談論玄理,竟然還不知道玄理的本源在什麼地方。當然,旨趣和比喻也不能互相違背。我想,正始年間的清談,也不過如此呀!」

殷浩向大夥發問:「大自然賦予人類什麼樣的天性,本來是無心的,為什麼世上恰恰好人少,壞人多?」

在座的人沒有誰回答得了。

最後還是丹陽尹劉惔回答說:「這個問題很好解釋——這就好比把水傾瀉到地上,水只是四處流淌,絕沒有恰好流成方形或圓形的。」

大家一聽,非常讚賞,認為這是精當的比喻,也是至理名言啊。

這年九月,趙王石虎遷都於鄴,同時實行大赦。前些年石勒親自選址營造的豪華壯麗的鄴宮終於派上了用場。

因為石虎特別尊崇佛圖澄及其佛教,導致拜佛出家的人越來越多,到了後來,僧人中便真偽雜混,有的好吃懶做,也有的藉此躲避賦稅和徭役,有的甚至披著僧人的外衣干著不法的勾當。

於是石虎下詔書問中書衙門,說:「佛教是國家所尊奉的,平民百姓里沒有官爵的人,是否應當事佛?再者,僧人都應是高潔正派之人,精進佛法,身體力行,然後才能成為有道之士。現在僧人多得要命,裡邊出現了許多姦邪違法之徒,根本不適合做僧人。這些事兒你們商議一下,看看怎麼辦才好。」

著作郎王度評議說:「君王的祭祀,有典制禮儀可供遵循。佛是外國的神靈,不是天子和各華夏民族所應尊奉的。自漢朝以來,佛教開始傳入,當時只是允許西域人在都邑建立寺廟來供奉,漢人都不讓出家,魏朝也是這樣。現在應當禁止公卿以下的人等,不讓他們到寺廟燒香、拜佛;凡趙國平民當和尚的,都恢復原先的服飾。」

王度的意思是,佛教是外國教,中原各族是不該崇信的。中書令王波等也隨聲附和。

這話石虎當然不願聽。像他這種以「羌胡」身份入主中原的人,心理是十分敏感的。

他最後下詔書說:「王度等人說佛是外國神,天子不應信奉。朕本來出生在邊鄙之地,愧為華夏民族的君上,至於祭祀,應當遵從本來的習俗。佛是戎神正合此例不應排斥。制度定出,永世作則,但若這樣做於事無損,何必拘泥前代?夷、趙蠻諸類人,凡夷族、趙國百姓樂意尊崇佛教的,聽任其便。」

意思是,你們說佛是外國神,可我這個皇帝恰恰正是外族人;你們說中華原本不信外國神,我這個外族皇帝偏偏正好要破例尊崇外國神!別爭了,老百姓樂意信佛教,就別干涉人家了!

話很沖,帶著火藥味,自謙也好,自傲也罷,來了一頓夾槍帶棒的回擊,總算給「宗教自由」定了調子。

詔書一出,國內僧人頓時鬆了一口氣。但也使一些奸佞之徒,有了護身符,較以前的作為更變本加厲。這種狀況誰能禁止呢?誰能清除盡龐然大物身上的寄生蟲呢?神明如佛圖澄者,也只能望洋興嘆。況且,些許寄生物的存在,不正說明被寄生者的勃勃生機嗎?無論怎麼說,佛法是興起來了,趙國境內的血腥味淡下去了。

而這,正是佛圖澄和佛法的功勞。

於是,佛教成了國教,百姓都爭著入寺出家。

佛圖澄的心血沒有白費。幾十年間,佛法算是在大眾心中紮下根了,上自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都知禮佛敬佛。佛教在趙國大地得到進一步弘揚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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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叢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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