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兩本賬冊
掌柜如此猶豫，背後還有另外的緣由。
原來福源當鋪和巡捕司背地裏一向是做長久買賣的。
巡捕司的一些捕快們，都知道福源當鋪後台硬，出手快，出價高，因此免不了經常拿一些私吞的贓物或是盤剝來的物件套利，來往的生意不少，要不然，那文昌門守門的胖子和瘦子豈會把這麼貴重的玉佩如此隨意地拿到他們店裏出手。
「什麼這個那個的？你現在還不說，難不成想留到法場上掉腦袋的時候再說嗎？」
對掌柜吞吞吐吐的內情，王照其實已經能猜到一些了。可眼下這個環節，他又豈能在郭平的面前耍手段應付遮掩？再問下去，說不定掌柜的嘴一禿嚕，把自己拉下水都有可能，是以他也加重了語氣。
郭平卻在旁邊略帶諷刺地酸了幾句：「反正現在玉佩已經找到了，本官的時間倒是一下子充裕了起來。掌柜若是不想說，倒也不用那麼着急。這裏不說，可以到公堂上慢慢說嘛！」
那公堂上？那還了得！
做當鋪生意的，最怕就是吃官司，若是上了公堂，可就真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以後在這行業內的聲譽也就全沒了。
再說了，到那地方，夾棍，板子什麼的來幾下，皮肉之痛也受不了啊。
掌柜的想到此處，禁不住打了幾個冷顫，思來想去，只得道：「我說！我說！這東西，就是本府的巡捕司門下，文昌門守衛薛三和趙六拿來當的。」
「好啊，查了半天，原來竟然是內鬼！黃立！」
「在！」
「你馬上帶人，將薛三和趙六速速拿了，押到堂上候着，再把捕頭何舟等人也傳過來！」
「領命！」黃立接了令，轉頭帶人就走。
「諸位大人，現在三日剛過了兩日，我們就把東西給找到了。不如咱們三人一起，將這玉佩送到侯爺府上去吧！」郭平向林楓和王照發出了邀請。
王照此刻有些泄氣，可又不能拒絕，只得點點頭。
「哈哈哈哈！」在定安候府，田溥聽說郭平已經是將玉佩尋到了，欣喜得連外衣都沒有穿好，敞着衣襟就是快步出來迎接了：「聽說郭大人在施恩縣就曾有『郭青天』的美譽，先前我還說一個年輕人怎麼會有如此的本領？現在我是徹底心服口服了。」
這一番讚譽，連帶着郭平是有點臉紅，這本來是他和陳亦文商量下做的局，把這位侯爺還蒙在鼓裏真切地配合演習，現在又拿出這麼高的讚譽，忙拱手謝道：「侯爺如此誇獎可真是折煞下官了，這些都是有賴林大人和王大人等鼎力協助啊。不過此刻玉佩雖然尋到，但是賊人和財物還在追尋之中，下官有些慚愧啊！」
「嗨！其他財物，追不回來就算了，就當是我破財消災了，只要這塊玉佩回來就好。至於賊人的追捕，那是你們的事情了！案子有結果了，通知我一下便可。」
郭平自然是滿口應承，邊上站的林楓也是滿臉笑呵呵的，光彩增加不少，只有王照，笑容背後，卻是有點酸酸的表情。
此後定安候是一定要宴請郭平等人，郭平以還要趕回去深挖線索和追捕餘黨為由，才得以擺脫。
田溥自是千叮萬囑約好了後續雙方要多多交流，又定了結案后一定要宴請漢昌府的幾位主官才罷。
離開氣氛融洽的侯府，回到了府里的公堂之上，氣氛可就沒那麼輕鬆了。
黃立現是帶着眾人凶神惡煞地拿着殺威棒，站在公堂的兩側，死死盯着跪在大堂上的福源當鋪的掌柜、朝奉以及薛三趙六等人。
薛三、趙六二人，已認出了堂上坐的知府老爺，就是之前曾經敲詐過的青年，此刻心裏都是不停地在打鼓。
堂上還站着惴惴不安的何舟。自郭平上任以來，他只是見過這位上司一面，還沒想好該採用什麼形式去巴結呢，就被莫名其妙的地喚了過來。等見到堂上后跪着的眾人，心裏一驚，隱隱覺得今天有點不妙了。
郭平整了整官服和官帽，正坐高堂之上后，一拍驚堂木，先是把堂下各人都是驚了：「堂下之人，都姓什麼？叫什麼？所為何事,都給本官細細我講出來，是非曲直，自有公斷！」
黃立欠身道：「啟稟大人，堂下跪的，乃是福源當鋪的掌柜田二、朝奉孫賢以及本府巡捕司門下，文昌門的守衛門丁薛三、趙六四人。案由乃是定安候府的府內財物失竊案，贓物已經從福源當鋪被起獲了，因此便拘了相關人前來候審！」
「哼！有事沒事上堂，先打個十板，來人！」這件案子人證物證都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郭平也不講什麼斯文了，為了防止這幾個人堂上狡辯拖延時間，直接就抽出令簽扔了下去。
黃立接令，不容那四人分辯，一個眼神，三寶四樂帶人直接上前，剝了四人的褲子，按倒在地。
黃立親自上前掄板，手起板落之間，啪啪有聲。
朝奉年紀較大，黃立留了點分寸，饒是如此，他也是嚎叫不已，昏死了過去，另外三人更是皮開肉綻，血跡斑斑，只得是趴在那裏鬼哭狼嚎。
打完之後，郭平才問道：「田二，你是掌柜，我先問你，那玉佩你從何而來？」
「回老爺，那玉佩乃是本當鋪朝奉從薛三、趙六處收來的，小的實在不知這是從侯爺府中盜出來的贓物啊。」田掌柜是有氣無力地回答。
「回老爺，田掌柜所言不差，確實如此！」孫朝奉看起來是上氣不接下氣了，隨後附和。
「哦，薛三，趙六！嘿嘿，我們可又見面了啊！」郭平轉向二人笑道。
薛三趙六是暗叫不好，他們哪裏猜得當日那年輕人竟然是本府的新任知府老爺，郭平此刻的笑聲，在此時聽來，格外滲人。
「老爺！小的們知錯了。」薛三趙六兩人認了慫，跪在地上認錯。
「哦？且說說看何錯之有啊。「
「小的錯在曾對老爺不敬，沒認出老爺出來，還請老爺原諒！」薛三是那瘦子，算是有點腦子。
「哼！你還有臉說曾經！別給本官裝蒜，本官今天問你的，是這玉佩到底是哪裏來的！」郭平桌子一拍怒道。
「這…這….」
「你不說是吧？看來是今天的料沒加夠啊！左右！」
「在！」左右衙役接令，一聲齊喝。黃立是早有準備，將夾棍、挖眼勺、割耳刀、掌嘴尺等不同類型的刑具，在公堂上叮叮噹噹一起扔了出來。
薛三趙六都是公門中人，這些刑具的厲害豈會不知道，趙六更是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牙齒不停地打顫。
薛三咬咬牙，只得認了：「回老爺，那玉佩是小的從過門的路人中勒索來的。」
「哦？你們承擔着是守門之職，怎麼是干起了這般攔路勒索的強人勾當呢？」
「啟稟老爺，小的當時也是臨時起意，被豬油蒙了心了，就做了那麼一次啊!」
「呵呵，不見得吧？」郭平一拍桌子，拿出了當日那張告示，遍歷了堂上眾官員道：「就連本官進城時，都被你們倆個敲了一筆，你們還敢說是臨時起意，就這麼一次？」
「太不像話了！」林楓看了告示之後，坐不住了，怒拍了椅子扶手一下，堂上其他主官也都是議論紛紛。
「再說，你要是說臨時起意，那這賬本上記載的這麼多的進進出出的條目，如何解釋？田掌柜都招過了，這些條目的記載，都是你倆來當的！」
原來福源當鋪的賬本上，是細細地記載着兩人每次去當鋪套現的時間、物件、金額等等，郭平拿到證據，都是一併展示了出來。
「依照本朝律法，這涉案的錢財數目，可是夠得上問斬的標準了。薛三趙六，你說你倆是願意留着脖子上的兩顆腦袋呢？還是喜歡在大牢裏面候着，準備秋後去鬧市口走一遭？」
此言一出，二人身軀皆是一震，薛三本來還撐得住的腦袋，一下子耷拉了下來：「回老爺，小的認罪，認罪！」
「好！本官就給你一次機會，如實招來，還能留一條小命！」郭平此時將手是放在那幾本賬冊之上，故意點了幾下，意在告誡兩人，這賬本中的其他秘密，都已經被他掌握了，若是心存僥倖，那就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薛三抬頭先看了一眼何舟，何舟也正是瞪眼望着他。
薛三微微搖搖頭，心想此刻還是活命要緊，心一橫，眼睛一閉，直道：「老爺，小的所作所為，都是捕頭何舟直接分派下來的。我們每個守城門的兵丁，每月都有任務，該收多少，該上交於他多少，卻是都有詳細規定。小的也是奉命行事，還望老爺給條活路啊！」
「你住口！」何舟一聽，急了，顧不得在公堂上，拿起鐵尺就要朝薛三扇過去，卻在半空中被黃立給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