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縱論天下

第六十八章 縱論天下

這村子外面看起來還算錯落有致,走進去之後才知道村內道路是污穢不堪。

前幾日剛下過一場雨,現在路上是泥濘不堪,且有一股惡臭撲面而來,也不知是人留下的還是畜生留下的。

村裏時不時便能見到一些三五歲的小孩,衣衫襤褸,在那泥濘中嬉戲,也沒有人管,這樣的污穢環境,在郭平治下的施恩縣也是難見。

主僕進村之後便是不停在搖頭,行路中只得是不停地跨步跳躍,踩在路邊的野草上而行,一直到了草屋跟前,路面情況才稍好轉,房前屋后都鋪上一些小沙石,不至來賓的鞋襪被泥濘弄髒了。

二人剛一站定,就聽見草屋內傳出了詩詞的吟誦聲:「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老爺!老爺!這詩我聽過,說書先生經常說的《三國演義》裏面就有,就是諸葛丞相念的。老爺我明白了,原來老爺今天要自己來演《三顧茅廬》,唱戲的郭老闆就是我們啊?」郭伍欣喜地叫了出來。

郭平笑着朝他擺擺手,示意不可吵鬧,又低聲說:「今日你便來演一演那張翼德可好?」

主僕說到此處,屋內吟詩的聲音是戛然而聽,一個男子的聲音卻又把一句名言唱了出來:「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郭伍聽了,快步走進草堂門前的庭院,做了番唱戲的動作,腔調十足地將戲文念白了出來:「哈哈,這廝如此傲慢!大哥在階下侍立,他竟高卧不起,就是將他請到新野,也還是這麼大模大樣!我且到後面放起火來,看他還睡與不睡!」

郭平是啞然失笑,這小五這一起一落,動作還真的像模像樣,真把這庭院當成戲枱子了。

郭伍這麼一鬧還真有效,只見屋門一開,一男子羽扇綸巾,腳穿木屐,真是郭平前幾天見過的陳亦文。

只見他飄飄然走了出來后,見到郭伍后也是一段念白:「童子無知,不來通報,使皇叔久候多時,幸勿怪罪。」

他念完后抬頭一看,笑道:「哦!原來是熟人到訪,郭公子郭老弟來了啊!」

「大膽,你怎麼可以隨意與我們大人稱兄道弟?你可知我家老爺乃是這漢昌的什麼人么?」郭伍護主心切,此刻不待郭平阻止便出聲呵斥。

「你家老爺是這漢昌府的知府老爺吧?」陳亦文自己說了出來。

郭平忙斥退了小五,上前拱手而道:「原來陳兄已經知道郭某的身份了?」

「郭大人自上任以來,把這漢昌城裏大大小小的官員見了個遍,現在市井之中都在相傳說來了一位俊知府。這樣的消息,陳某想不知道都難啊。」

二人如此都是會心一笑,對於當日在野外初次見面之事自然也不用再提了。

進屋之後郭平粗粗掃了幾眼,只見陳亦文的草屋光線雖然不佳,傢具也很少,只不過屋內鋪了一層光油地板,打掃得卻頗為整潔,進門后首先得除去鞋子。

屋內牆邊都是擺滿了書架,陳列著各類書籍,經史典籍,琳琅滿目,此外幾個大書櫃也是封著,想來定是裝了不少的書籍古本。

這些書之中,擺在最顯眼處的,是些《水經注》、《夢溪筆談》等等一類。

「草屋簡陋,一無書僮、二無傭僕,端茶倒水,就得自便了。」

「斯是陋室,唯此德馨啊。如此小事,豈能勞煩陳兄?小五,你就代勞一下吧!」郭平覺得今天把郭伍帶過來真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禮畢后,主賓二人分頭坐下,邊上郭伍便開始自行忙碌去了。不一會他便是把水燒,然後泡上了春茶,隨後乖巧地退出了屋外。

「郭大人自上任以來,憂府憂民,日理萬機,今日又來此陋室,陳某實在是感激萬分。」

「陳兄足不出戶,卻能知曉本府大小事情。郭某實在是佩服。不過陳兄也別挖苦了,我自上任以來,是心有惶惶,今日更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還請陳兄不吝賜教!」

「願聞其詳。」

「郭某現在有為難之處,不知如何是好。一則漢昌府此刻形勢複雜,不知從何着手;二則不知漢昌全府今後前途何在;三則,郭某想拜請先生出山,共圖偉業。」郭平開門見山,直接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陳亦文笑道:「郭大人眼中的各項難題,在陳某眼中不過爾爾。只不過陳某今天想要問一句,郭大人為官何為?」

郭平吃不准他這問此問題的本意何在:「陳兄何有此一問?」

「若是大人想過個安穩日子,做一任平安知府,那隻需在府內端坐即可,所謂上不究,下不問,過了現在這個階段,以後倒也不會煩心到哪裏去;若是想造福一方,留個好口碑,陳某倒也可以出點微薄之力,相助大人幾個錦囊便可,也無需過多煩擾;不過過大人若是有青雲之志,想要千古留名,封侯拜相,那就另談了!」

陳亦文這一番說話出來,郭平心裏不由是嘆了一聲:所謂人不可貌相,想不到這普通的草堂也是藏龍卧虎。眼前的這位普通書生,竟是胸懷天下,志在屠龍之輩。

郭平想到此處,正色回道:「郭某本出寒門,有賴聖恩眷顧,自入官以來,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且當今天下積弊重重,郭平早有奮發之志,若有機會,肝腦塗地亦在所不惜,陳兄切勿懷疑郭某的本心。」

「如此,甚好,甚好!」

陳亦文聽他此言,也是贊了幾聲,起身後便是向著牆角的箱子走去。他打開大木箱之後,從裏面取出了兩幅畫卷,依次掛在了堂前。

郭平待他掛完第一幅之後,細細觀看,發現這乃是以本省漢昌為中心的一幅地圖。

陳亦文指著這幅畫卷,侃侃而談:「大人現在所頭疼的一些事情,在下看來,不過是舉手之勞。但若是要在漢昌真正干出一番事業,才是需要從長計議的。荊楚省處於我大齊的中心位置,境內沃野千里,民風淳樸,千百年來便有魚米之鄉的美譽。再從地理形勢來看,北接陝甘,且有秦嶺守衛,南連湘湖,西通巴蜀,東下江南。再說這漢昌府,條件更是優越,處於荊楚平原正中,府內水流縱橫、道路交錯,且出府後東北而行,可直到上都城,地勢也較為平坦,步行不過十餘日。若是在戰時,真乃是兵家必爭之地。」

「現在太平年間,則更是發展通商、貨通全國的一塊絕佳寶地。惜乎這些年來,歷任知府或是陷於朝廷黨爭,或是只知悶頭撈財,白白浪費。大人若有志向青史留名,那陳某早就替大人規劃好了。一可利用荊楚及湘湖的平原之利,以漢昌為中心,將周邊發展成為大齊朝的糧倉;二可利用漢昌絕佳的周轉交通條件,鼓勵通商,成為全國商賈的集中來往之地;三則,當今西北及北部邊境時時都有可能爆發戰事,漢昌可在如今軍糧中轉地的基礎上,進一步而成為兵工重地,將兵器、甲胄、戰車、養馬、軍服等各類產業發展起來。如此,何愁我漢昌幾十萬百姓不富?何愁我漢昌不富?何愁我荊楚不富?何愁天下不平?」

郭平一聽,興奮不已,連連拍著大腿道:「若真能如陳兄所言施行,且不說日後能不能封侯拜相。但就此生而言,郭某定然無憾了!」

陳亦文沒有說完,他將此畫卷收起后,又展開了另外一幅畫卷道:「且不忙歡喜,大人若為官能造福一方,自然功德無量。但此生為大丈夫,又豈可局限於一城之地,做些陋室掃塵之舉?此圖乃是陳某從各類典籍中鑽研收集十餘年,又遍訪當今曾經略邊境各要地的退休官員,還曾孤身遊歷北方一一核實,才得以繪出。請看,此部分乃是被逆賊佔據的西北寧夏五州三十城地形要素圖,此處乃是北胡地形要素圖。圖中且不說城池、山川、河流等,就連何處有那多少人口,何處有水源,何處有經脈,何處又適合養馬放牧,全繪於此。

「若有此圖,可說是天下平定已成一半。大人將漢昌經營成功后,必有機會升遷。此後再上書爭取到經略邊境機會,練就虎狼之師,收復寧夏,再北擊狄胡,便可立下不世功業。如此,才是我輩踐行聖人之言,行那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舉也。」

郭平聽完,情不由己,站起身來便朝陳亦文作了一個長揖:「今日聽君一席話,驚醒夢中人啊。郭某此刻如夢初醒,才曉得之前煩擾之事,不過云云。只不過陳兄,既談到此處,則請陳兄不要拒絕郭某的第三個要求,與郭某一同為天下蒼生做些事情吧!」

陳亦文也是哈哈一笑:「大人,我可不會學那姜子牙或是諸葛丞相,扭扭捏捏,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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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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