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魂斷絕命下

黑霜起身撿起誅魂劍，望向嘶吼的上古魔物，臉中盡顯堅定之色，風嚎地震下，桀驁的身影在傲然佇立，他只對蘭馨說到：「你耗損太大，經不起折騰，先走。」

蘭馨看著眼前的黑霜，目不轉睛，她雖沒見過當年的安祿天殿下，可如今的幽魂王陛下並沒有讓她失望，他是千丈烈焰，奪目耀眼，他從來沒有放棄天下，哪怕殞身魂斷，亦不退縮。蘭馨微微一笑：「我親愛的陛下，你覺得我會跑嗎？既然上天安排此刻我與你一起，我絕不會先走。」

黑霜一笑，他再清楚蘭馨的倔脾氣不過了，回過頭似玩笑般問到：「想一起死嗎？」雖是問題，但黑霜已經猜到了蘭馨會怎麼說。

果然，和他料想一樣，只聽蘭馨說到：「正是此意。」不過，意志雖堅，但蘭馨的身體卻很實誠，她現在連就這麼站著都略顯吃力，先前擋安祿夜一劍，而後又被山泣快抽走半條命，現在想不顫顫巍巍都難。

黑霜看在眼裡，雖有蘭馨一席話，卻只是淺淺一笑，未等她反應，一直身便騰空而起沖了過去。

蘭馨來不及追，只見黑霜踏著霜痕，懸空於石室中，誅魂劍豎在身前，喚出周身靈力，使出了九層冰法，大喚道，「冰封！」他深知此物兇橫，若不一擊致命恐怕再無力回天，也克不住這妖獸。

這是黑霜最強的一招，此招一出，所攻之物，無論大小，無論強弱必然會被封凍，然後碎裂。蘭馨在湖漁村見過此招，當時連面積之廣的琥珀湖都被黑霜給封住了。因此，她只能屏息看著，若連這一招都封不住山泣，恐怕要制服它的希望也是渺渺。她看著發出的寒氣，噴向山泣，空氣凝結之後，山泣的身子也從四隻蹄子開始結冰，慢慢延升到沒有眼睛的頭部，直至全部凍住。

這時，黑霜才脫力跳了下來，急喘著氣，此招太過強勢，連黑霜用后都覺力氣不支。蘭馨急忙跑到黑霜跟前，擔心地搭著他的手背，怨了一聲：「不是說好一起死嗎？」

「誰跟你說好的，我有答應嗎？」黑霜一笑，不過此刻也甚是輕鬆，只要一炷香的功夫，山泣便會化為雪水，先前他還擔心封不住山泣，此刻山泣已結成冰，自然是再無力道可逃。

可是他並沒有想到，山泣終究非常物，沒有一炷香的時間，卻聽到了寒冰破裂的聲音。黑霜慌忙移目，看見山泣毫髮無損地震裂了寒冰，露出身子。待兩人還沒反應，一條長尾便甩了過來，將兩人打落兩處，黑霜的誅魂劍也掉落一旁。

黑霜急忙爬起來，伸手去喚誅魂劍，可偏巧這會兒誅魂劍再次異常，不聽使喚，停在遠處沒有反應。正當此刻，一條長尾襲來，將黑霜緊緊拴住，拽到了半空。蘭馨爬起來，焦急地大喊著：「黑霜！」她看見，纏著黑霜的長尾勢必要把黑霜的骨頭都捏碎一樣，黑霜從未有如此危機萬分的時候，她的心都快沉了，她要救他，拼盡所有都要救他。

她的內心風起雲湧，血液翻騰，體內的經脈在急躁地顫動，她再次喊道：「黑霜！」伴隨著蘭馨的聲音，她鎖骨間的花雪蓮印開始發出紅光，刺目奪眼，瞬時間一股強勁的靈氣在蘭馨體內四竄，她感覺到了萬物的氣息。

此刻一幕幕片段在她腦中回蕩，她憶起了前夜跟疾風的對話——「你想靈力抽空了，只剩一具空殼，難道不會死嗎？」，「放心吧，我又不會什麼霸道法術」；又想到她翻看花若影贈予她的兩本書，其中一本寫到——「此術為世間霸道之術，靈動萬物，且需慎用」。

那本書中的霸道法術口訣第一頁在蘭馨眼中浮現，她很清晰的記得那段口訣，若能使出恐可與山泣一戰，可是她如何使用。蘭馨不停回憶自己當時的思路，她曾經懷疑那本書記載的是第十層木系法術，可卻看起來和前九層毫無關係。

想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了在雷鳴山蕭辰天古畫中的那句話：「當末尾浮現，之前種種皆成過往雲煙，只不過是曇花一現」，心念一想，難道這第十層法術是獨立在九層法術之外，當九層法術皆為雲煙后，便可喚醒這深層秘術。加上花雪蓮爆發的強大靈力在蘭馨體內奔騰，何患祭不起這層法術。

蘭馨天資聰穎，當悟出其中之道時，心念一定，在體內將先前所學化作了無根無法的自己的力量。又將所有口訣逆流忘卻，心中只剩唯一一道十層功法。

一切既定，她雙手憑空畫著咒符，指尖挪動，紅色的符文慢慢顯出，她閉眼定神頌道：「諸生之魂，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在最後一個字呼出后，蘭馨猛然睜開眼，咒符成形，續而念到，「大地之靈，天地萬物：醒！」瞬時間咒符化成了前所未見的力量，撼動整個空間，好像萬物靈氣都集中於蘭馨體內，由她身體迸發而出。

老化脫落的樹枝，盤滿石階的青苔，稀稀落落的楓藤…除人以外的生物瘋狂生長，突向山泣涌去，扳開了山泣的巨尾，將其困住，再無可動彈。黑霜趁勢脫離長尾，跳到誅魂劍旁，拾起誅魂劍，不耽擱半秒，移至山泣後背，直劍長入，狠狠刺進了山泣後背那獨一無二的眼睛。

原來那眼睛是它的唯一弱點，被刺破后，只聽山泣一聲怒吼，隨即炸裂，化為烏有。蘭馨看著山泣已死，黑霜無事，終於收回了法術，橫橫躺到了地上。她感覺身體內什麼被抽空一樣，抱著必死的心閉上了眼睛。

黑霜見狀大驚，一面跑向蘭馨，一面喊到：「衛蘭馨。」

不過，只是虛驚一場。還沒到蘭馨跟前，就見她躺在地上，又把眼睛睜開了，她似乎也很奇怪自己怎麼沒有死，眨了眨眼睛，但身體卻一點也動不了，萬分虛弱地說到：「我沒事，只是好像是靈力耗盡，一時動不了了。」

看著蘭馨一臉無事，黑霜鬆了口氣，只要她沒事就好，他雖也精疲力竭，但要把蘭馨抱出去的力氣還是有的。

可事情還未過去，山泣已死，鐵鏈崩潰，石室震動，再無法維持，這從地道升起來的石室，終究要回歸原來的位置。地下開始破裂，它要塌陷了。

還未等蘭馨說出「黑霜，快走」的話，她身下的石地裂開了，沒能有半點反抗就掉了下去，她的身體失重的往下墜，只覺一片黑暗，不知下面是深淵還是幽冥地府，只知恐怕這次再無可逃脫。黑霜自然不會讓蘭馨一個人掉下去，追上蘭馨飄搖的粉色長裙，抓住了蘭馨懸在半空的手，將她抱在懷裡，重重下落。

在黑霜堅實有力的懷抱里，即便周圍落石滾滾，性命危在旦夕，卻能安心。若要選一處葬身之地，在他懷裡便是死得其所。可是蘭馨並沒算到，他不會讓她死的，就在跌落那深淵地面的前一瞬，他抱著她翻轉身體，用他的身體狠狠撞向地底，為她墊起了一片柔軟。

蘭馨從他身上滑落一旁，不能動的身體看不到黑霜的樣子，懼怕地使儘力氣大喊到：「黑霜！」上空的巨石還在往下落，上面已經全部塌陷，一塊一塊的砸了下來，無窮無盡。

黑霜撞到地上，感覺胸口一悶，鮮血往上涌著，就好像要噴出一樣，四肢像是撞裂了，可他還是憑藉一絲力氣，在蘭馨喊他時，側身翻到了蘭馨身前。用手腕僅剩力氣杵著地，整個身體擋在蘭馨上面，和那晚吻她時一樣的姿勢，他看著擔憂萬分的蘭馨，擠出一絲笑：「這次可不是要吻你。」

蘭馨當然知道，他在做什麼，他還在剩最後一口氣幫她擋住還在往下掉的落石，一塊塊巨大的岩石砸了下來，她什麼也做不了，連伸出手推開黑霜的力氣都沒有，她心中痛絕，深恨為什麼偏偏自己動不了，她的淚止不住了，不斷滑落。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黑霜，見他拚命忍著，可唇邊流出的鮮血仍舊一點一滴地落在她的臉上，和她無法決堤的眼淚一起滑過她的臉頰。

一顆巨大的岩石又砸了下來，毫不留情地砸到黑霜的背上，巨石隕落的聲音蓋過了他骨頭斷裂的聲音，他無法喚起不聽使喚的誅魂劍來抵禦，用大戰後僅剩的半點靈力扛著。他咬著牙，忍著巨痛，對蘭馨嘴角上揚。

他憑什麼笑，先前他還抱著只有半日性命的她說，他絕對不會失去她，此刻卻要讓她失去他。蘭馨哭喊著，只能眼睜睜地滾落眼淚：「不…不要！」

可他還這麼霸道，對她說到：「衛蘭馨，別喊！聽著！那日你問我，是不是生她的氣，我還沒回答你。你聽好了，這一生這一世我只獨在意一個人，在意到會生氣，那人叫衛蘭馨。」這句話屏蔽了所有的聲音，他只知若此刻不說，便是沒有機會了。

這彷如遺言的警鐘，灼燒著蘭馨絕望的心，淚流成河，她寧願不聽，他沒說就還沒到結束。一句訴請，竟是黃泉路近，痛徹心扉，魂斷絕命不再相隨，身雖未死，心卻已絕，她除了絕望的哭喊再不剩下什麼：「黑霜，求求你…不要說…不要…」她不停喊著，哭泣聲和喊聲渾濁在一起。

黑霜看著她的絕望，沒有道理地輕鬆說著：「我都說過了，我受不了你哭。」話落之後，黑霜心一狠，另一隻手朝蘭馨脖頸處狠狠擊下，蘭馨瞬時暈厥過去，只有這樣她才能不哭，不用忍受。蘭馨昏睡過去后，黑霜看著她沉睡的臉，輕輕扶開她凌亂的發梢，微微一笑，漸漸地眼前黑了下去。碎石落盡，一切歸於寂靜。

PS.好像這種時候不該有作者的話，但是我文中有引用所以還是得有註釋，不好意思，讓親們齣戲了，哈哈。文中所提「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原文是這樣的，引子《佛典》——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凈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註釋：我用我的話來解釋一下，其實就是一朵花就是一個宇宙，一個人也是一個宇宙，芸芸眾生皆生於世，存於世，也宏於世。所以蘭蘭所用的功法之所以能喚起萬物靈力就是因為她也是世界中的人，而萬物諸生皆無不同，任何人都可化作世界。好吧，有點超脫了，親們大致意會就行了，當然也可以完全無視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