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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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方時間碎片,您已誤入其中。請安心等候歸彥扛着胡天來解鎖……問者辯口利辭,擊玉敲金。答者玄辭冷語,咳唾成珠。問答之間,權變鋒出,言約旨遠,無限禪機在其中。

胡天聽一耳朵,只覺佛僧吵架真精彩,可惜他聽不明白。

胡天思量片刻,心道還是不同自己過不去,便點頭爬起來。

幸而胡天坐在邊緣,此刻行動也是不打眼。只有易箜察覺,抬頭不解看胡天。

胡天又蹲下,把小沙彌的話重複一遍,復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

「不了吧。」易箜想了想搖了頭,「十方立妙院裏,好些地方都有降魔咒、往生咒念誦,晴乙是靈體,聽不得這些。我就在這兒聽聽大師辯禪好了。」

胡天聳肩站起來,按著易箜的腦袋,把他臉扭去向著台上。

恰好菩回看過來,胡天即刻鬆開易箜,垂袖長揖致意。

清風過境,胡□□袖微擺。

菩回恍惚一瞬,雙掌合十回禮。

胡天這才隨着小沙彌離開。

十方立妙院雖說是個「院」,但內里着實不小。小沙彌引著胡天四處轉悠。

各處佛殿、法堂、鐘樓、鼓樓、伽藍殿、祖師殿、客房、禪房、齋堂、放生池,直連和尚洗澡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小沙彌是個多話的,把各處奇異一一講來。胡天又愛問,再說上兩句「了不得」「長見識」,直引得小沙彌說得更多。

蝰魯在芥子裏卻直要去看「昆雀」。有外人在,胡天也不好多講,只好裝聾,蝰魯片刻也就消停了。

如此一路行來,閑聊趣談,也不講什麼精妙高深玄之又玄的佛法。真是合了胡天心意。

又聊到菩回歸來。胡天少不得吹一吹牛,直把那天情形吹得天上有地上無,菩回便成了如來轉世一般。

胡天:「菩回大師真是太厲害了,三言兩語就打發了那群混賬玩意兒。」

「那是,只絳竺塘一戰,菩回大師救了多少人,從此威名三千界!」小沙彌與有榮焉。

此時恰走到一處佛塔前。

此塔九層高,磚瓦搭建。初見並無什麼驚異之處,細看卻見得塔身之上,有經文流轉,好似游蛇。經文字如蠅頭,銀光閃爍,蜿蜒遊動,時快時慢,入得土中,瞬息不見。

小沙彌便講:「胡施主,此乃我十方立妙院的鎮魔塔。其內有一魔族法器——昆雀。便是絳竺塘一役里,我們十方立妙院征戰所得!」

胡天一聽,心裏直念佛,可算到了這處,不要再聽蝰魯唧歪。兼他自己也有些好奇這件「昆雀」,少不得請小沙彌帶他入塔。

「這件物品可是了不得,幾百年,都未將其中魔氣除盡。這大荒界,也就我們十方立妙院才能壓制住了。」

小沙彌洋洋自得,蝰魯在芥子內冷哼一聲。

胡天自打進了十方立妙院,對裝聾愈發有心得,此時只管跟着小沙彌身後進塔。

塔內空空蕩蕩,只有一處樓梯向上。

甫一進塔,便有一陣寒意襲來,小沙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啊呀,怎麼師叔都不在?哦,怕是都去聽菩回大師講法了。」

胡天好奇:「要有人在才能去看?」

「應是無礙。想這魔物在我十方立妙院裏,掙扎不出什麼大動靜。」

小沙彌笑說,「平日裏僧眾在此處念降魔咒,想近看還有些不易呢。今日倒是便宜。胡施主請隨我來。」

此時小沙彌卻不往塔上走,他帶着胡天繞到木質階梯之後,卻見的一條地道向下去。

小沙彌解釋:「昆雀是被鎮在降魔塔地宮裏……」

小沙彌沒說完,忽地一陣寒風打地道里湧上來。小沙彌被風一吹,張大嘴巴,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阿——嚏!」

胡天倒是未覺涼爽,因而問道:「小師父,你沒事吧?」

小沙彌答曰:「阿嚏——阿嚏——阿嚏——」

胡天不忍直視,把他往外拉。

直到了門口,小沙彌方才轉好了些。他揉着鼻子擦著淚,嘟囔:「這青天白日的,怎麼塔里這麼冷。是了!」

「怎麼?」

「平日人多啊!也是我疏忽,現下沒人好冷啊。我去拿件厚些的衣裳來。胡施主稍候片刻。」

胡天說:「別麻煩……」

「怠慢貴客師父要怪的。」小沙彌說着就跑了。

一時塔里只剩下胡天一個,他在塔里溜達了一圈。

胡天此時無聊敲了敲左手中指的骨頭:「大王,為什麼我沒覺得冷啊。」

「你倒是想起本王來了?」蝰魯頗不高興。

「有外人的時候不好說話,我對着空氣講話,跟個傻缺似的。被誤解了,也是辱沒您名聲。看!」

胡天變了個腔調學路人,「蝰魯大王教出個傻的來。」

蝰魯此時冒出兩個角來,剛要說話,卻忽地止住了。

胡天察覺蝰魯躁動,想起之前易箜說,十方立妙院有些咒語對靈體有影響。

胡天便往塔門去:「大王你還好?要不要走?」

蝰魯冷哼:「哪去?大熊貓基地?」

胡天見得蝰魯無事,還知冷嘲熱諷,便又折回來。

「大熊貓基地怎麼了,我去了大熊貓一準喜歡我。我還會說四川話呢。悶墩兒,嚯內內咯!」

胡天運氣凝神操練了一句,突然拍腦袋:「說起來,我去魔域還得學了個魔族話……也不對啊。」

蝰魯此時卻不作聲。

胡天「喂喂」兩聲。蝰魯醒過神:「什麼?」

胡天愣了愣,便問:「我走了這麼遠了。怎麼這裏的人說話我都聽得清楚明白,連點口音都沒有。你們魔族也說的是人話?」

「少見多怪。這是萬魔珪璋。」

蝰魯不耐煩,隨口講了幾句。

原是成仙也分三六九等。若是個尋常的,成仙也就一道仙劫雷之後登入極境從此再無拘束。若是個道行深的,卻能在一瞬凌駕天道之上,在此天地留下一道規則。

從此天地自然再行運轉,便要遵循此道規則。

這道規則便是「珪璋」。

「當年我魔族有一古魔,名為『萬』。這萬魔臻入極境之時,便留下了這道萬魔珪璋。」蝰魯心不在焉道,「總之,從此後,寰宇凡有靈智的族群,再無語言障礙。」

胡天嘆為觀止:「胡諦考個普通話,整天捏著鼻子練邊音。這兒倒是一個珪璋就搞定,這萬魔還真是普通話障礙者的好朋友。」

「好朋友?」蝰魯提高音調。

「良師益友。」胡天立刻改口,又順勢拍了個馬屁,「大王你也是良師益友。」

蝰魯不置可否。

一時說了一籮筐的話,卻還不見小沙彌來,胡天也有些許不耐煩了。

他又在塔里繞了幾圈,繞到那處走道邊上,向下看了看。胡天這一探頭,卻是什麼也看不見,只有風聲呼嚕嚕。

眼見得外間天色轉暗,胡天心道,等會兒該吃晚飯了。

胡天想了想,還是往外走。

不想蝰魯此時有了說話的興緻:「你不下去看看嗎?昆雀也是個稀罕物件。天干卯級的法器,不是尋常能見得。」

胡天撓了撓頭:「我自己進去……」

「有何不可。」蝰魯語調平平,「有本王在,你還怕昆雀跳起來吃了你?這昆雀當年本王也是見過的,頗是威武。同本王的猿狩刀,也是能比上一比的。」

「嗯。」蝰魯說完又補充,「當然,本王的猿狩刀更霸氣!」

「那你什麼時候給我見見猿狩刀?」胡天聽了蝰魯一勸,也是一時好奇心佔了上風,便提起腳下了地道。

甫一進地道,四周立刻亮起來,卻是地道牆上,無數經文流動,光澤濯濯。同方才塔外所見,如出一轍。

這地道是架旋梯,胡天拾階而下,每下一步,腳底便有一行經文水波般盪開。頗有意趣。

「好玩兒。」胡天低頭去看腳下。快走幾步慢走幾步,經文還有些不同。

胡天玩心大起,只顧低頭走看經文。

也不知走了幾步,忽地踏在了平地上。

四下陰風驟起,胡天打了哆嗦,此時方覺寒意逼人。他抬頭,已然是進了降魔塔地宮內。

這地宮竟頗寬敞,高有三丈,圓形四壁。上下左右也是無數經文如星辰螢火,卻也算得燈火通明。

地上又有百來個蒲團,一圈一圈擺成同心圓。中心一點之上,有個矮台,其上置紅色軟墊。軟墊之上又有一物。

「昆雀!」蝰魯沉聲一句,語帶蒼涼。

那個「稀罕物件」「天干卯級」「不是尋常能見的」「頗是威武」「同本王的猿狩刀也是能比上一比」的昆雀,正是軟墊上一把短斧。

舊的,銹了,細看斧面還缺了一角。

胡天眼皮一跳,安慰蝰魯:「大王,我明天就帶你去魔……」

話沒說完,蝰魯忽地從胡天手指之上彈出來,直奔昆雀而去。

胡天不禁去撈,跌了個狗啃泥,再抬眼,卻是一聲:「擦!」

此時地宮空蕩,即刻無數回聲響起。

「擦擦擦擦擦擦擦。」

蝰魯手扶昆雀,直直站在胡天面前。虎背熊腰,身披甲胄,黑面虯須,目露凶光,頭頂兩根山羊角。

高出胡天一大截。

蝰魯已然沒有方才的興緻,冷笑:「有什麼好講的?不過是起了誓立了約……」

胡天捧場:「後來穆椿沒做到?」

蝰魯:「當然未做到。對方先一步死了,那諾成了穆椿心魔。再待發覺,已然遲了。從此心魔難除,只好費盡千萬心力,以期尋得死人轉世之體。」

胡天目瞪口呆:「這得多大的誓!」

蝰魯:「帶她妹妹去釣魚。」

胡天一個沒坐穩當,差點從樹上掉下去。手忙腳亂抱住樹榦,胡天感嘆:「這真是個痴的。」

此刻這個痴的捻了落在蓑衣上的蝴蝶。一縷青煙凝出沈桉信來。

穆椿身邊有人苦笑:「碟雨洞虛箋?師叔您真是闊綽。師侄也沒幾張用,你把它給家奴使。」

「忒多廢話!」穆椿收了魚竿,「活捉那條旺冠蜥,我改制搜魂羅盤或要用它。」

那人垂手應是,又道:「只是師叔,那事……」

「去大荒界我路過宗里,自會替你去找那人講。」穆椿說完,對着虛空道,「回信沈桉。」

青煙重聚出一張紙。

穆椿扶住蓑笠:「老娘來了。」

此時胡天還不知日後因果,只安心學起修鍊事宜來。

胡天也不奢望日後成仙成聖,只求現在得了一點力量破了「犾言禁綬」,早點找到寸海渺肖塔。

「要破人族道法術咒,你須先修得和施法人道行相當才好。」蝰魯問胡天,「我未曾見過沈桉,那沈桉是個什麼水準?」

胡天:「不知道。這玩意兒還分等級?」

蝰魯哽了哽:「我還是從最基礎的給你講吧。」

蝰魯為了自己,自然盡心教授。只是教了才知道,這活兒當真不好領。

蝰魯日日被胡天攪得窩火,時常想活過來一刀砍了這貨。

譬如蝰魯教他各族練功的境界。

「所謂數起於一,二三四為積畫,余者變化其體,極於九。」蝰魯道,「各族名稱不盡相同,但修為都分九個境界。人族起於鍊氣,築基、金丹、出體為積畫。至於變化其體,修道稱化神、煉虛、合體、天乘。修劍稱劍氣、劍意、劍君、劍聖。再有我們魔族……」

胡天聽着聽着趴下來睡覺。

蝰魯憋火,硬著頭皮講,講完讓他複述:「將方才我說的境界,講一遍來聽。」

胡天坦然道:「九重境界,一二三四五六七□□。最後一個是被雷劈。」

蝰魯氣得打跌。

胡天還有話講:「大家都分九個等階,妖魔鬼怪用不同名字來,那我胡天也給這九階境界起個名。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哦,沒有十。」

蝰魯一怒回了指骨芥子。

再者胡天廢話多,問題古怪又刁鑽。

「大王,這個修真等級怎麼看出來的。鼻子嗅,嘴巴咬,拿手摸?」

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么!

「大王,你腦袋上為什麼是山羊角,不是犀牛角?」

打魔胎里爬出來就是這樣,這要怎麼講!

「大王,五行相生相剋是個什麼原理?」

五行這個蝰魯更是一時哽住了。

魔族修魔氣,不搞人族五行相生相剋的那一套。加之天長日久,魔魂受損。水生啥,啥克土,這些玩意兒突然就卡殼想不起來了。

蝰魯無言,胡天帶着他去後院看兔子打架。

又對蝰魯講:「大王你看,綠兔子總愛咬黑色的尾巴,黃毛的兔子特怕它,它又怕白毛的那隻。綠的是木,黑的是水,黃的是土,白的是金。可見水生木,木克土,金克木啊!」

「你都知了,還問本王個屁!」

蝰魯一怒之下又回了指骨芥子。

胡天聳肩,彈了彈手指:「大王,大王我還有個問題。你們魔域的女孩是不是也長角?」

「滾!」

就這麼跌跌撞撞吵吵鬧鬧,胡天也算學了不少,勉強可以學修行。

蝰魯便教他引氣入體。

「爾等人族修行,先將靈氣蓄於身體之內,再以靈氣塑神魂,修靈根輔神魂進益……」

眼見胡天又要趴下睡覺。

蝰魯立刻改了說辭:「首要做的,便是引靈氣入得軀殼之內。」

胡天頓時來了精神:「靈氣是什麼?」

「呃,不知。」

「要怎麼引入體內?」

「也不知。」

胡天沒好氣:「那你知道什麼?」

蝰魯翻白眼:「本王是魔!自然修魔氣,怎麼知道如何引靈氣!」

「那你說個什麼引靈氣入體,你教我魔氣入體好了!」

蝰魯瞠目結舌。

人魔殊途,修鍊之道自然相去甚遠。小小一個心魔尚能讓人族修士身死道隕,何況直接將魔氣往身上引?

好在這些日子相處,蝰魯也是知了胡天少腦子,此刻收了震驚換鎮靜:「魔氣對人族是大忌。另者,此處魔氣稀薄,不好搞。若是魔氣充沛,本王還等你修鍊再帶我回魔域?」

胡天不解:「魔氣充沛,你還能活過來?」

蝰魯道:「可凝成形體,勉力回魔域,應是行的。」

胡天嘆氣。如此講來,引氣入體蝰魯是示範不了。

蝰魯辯白:「人族引氣入體也不是教出來的。全靠自家感悟。」

胡天翻了個白眼,只得自己去感悟。

可惜靈氣又不是水蒸氣,虛無縹緲。偏生蝰魯還說靈氣無處不在,胡天更是想不懂。

既然無處不在,想不懂就找。之後幾日,胡天想盡各種方法去找靈氣。

雞鳴早起看樹葉。

更深露重拔兔毛。

院裏刨坑埋自己。

倒立一天栽下牆。

自然是摔得鼻青臉腫,慘不忍睹。

胡天趴在前店地上,對蝰魯說:「我剛摔下來的時候,腳好像碰到個東西……你給瞅瞅是什麼。」

胡天趴着將左手從背後舉高。

蝰魯用山羊角看看:「一個金魚缸,翻了。」

沈桉這店裏也沒其他活物,只有前店放着魚缸,養了一對金魚。缸底一層白石頭,金魚一黑一白其實挺丑。

胡天之前沒想起這茬,聽蝰魯說缸翻了,立馬爬起來。

起來一瞧卻傻眼。

魚缸傾倒,缸底那層白石頭散落在地上,水沒了,魚也沒!

「魚呢!」胡天撿起魚缸翻過來看。

從外看,兩隻魚在魚缸里游。

向里望,魚缸裏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胡天瞪大眼睛:「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蝰魯冷笑:「少見多怪,不過鏡魚罷了。洪荒古獸留在世間的影子。也只有你們人族修士,腦子不好,愛用鏡面困住養。」

胡天舉著魚缸看來看去,用手從魚缸里去戳。摸到的只有冰涼的玻璃。

倒是白魚悠然游到胡天面前。白魚睜眼看胡天,驟然脊柱聳動,魚尾搖擺。

下一瞬,白魚變了模樣,頭頂鹿角身如巨蟒,魚鱗在身,分明就是條龍。

異變來得突然,去的也快。瞬息即止,白龍變回白魚,悠然遊走。

胡天看得驚嘆。

「方才那是化形,人族養它也不過是為了看看這個。附庸風雅而已。」

「這玩意兒怎麼養?我也弄個回去玩玩。」

蝰魯哼哼:「用靈石。就是百玉一晶百晶一靈的那個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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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反派成個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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