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直往
第五十三章直往只緣身在此山中
「是！是！」孫二連連應了，磕了好幾個頭，頂著一腦門的汗出了太子妃正院。
太子妃氣順了些，暗道這個蕭六娘倒識相——府里後院主子，但凡有點兒事誰人第一反應都是趁著恩寵，含沙射影地鬧到太子那裡。
天氣一日比一日涼，六娘很快迎來了在太子府的第一個新年。
府里各院除了在門口掛了一對紅燈籠，連炮竹都沒有放，蓋因聖上年前就病重，卧床不起。
太子和太子妃臘月二十二進了宮，到年三十也只叫下頭人帶了幾句口信，叮囑各位主子仔細些。
宮裡年宴朝聖都取消了。
六娘吩咐閉緊門戶，下頭人無事也不得隨意走動。
到了年初七，太子和太子妃才回來。
「爺，可還安好？」站在最前頭的王側妃迎上去問。
宮裡傳來消息，聖上初四就可以起身了，謹慎起見，六娘還是穿的素凈了些，頭上也只帶著珠花，金玉首飾都收拾了起來。
太子甩了甩袖子沒答話，往前院去了。
太子妃滿臉憔悴，臉色差的嚇人，瞪著王側妃道：「守好你的本分就是，不該問的別問！」
王側妃一臉委屈應了一聲。
太子妃請太醫開了安胎的葯，還不敢卧床，如今聖上正對太子猜忌的時候，怎麼敢侍完疾回來就躺下，每日照舊撐著打理中饋。
過了一日，六娘才得到消息，太子身上的差事被卸的乾乾淨淨，每日連朝上都不必去，只在上書房聽幾位老大人教導一個時辰。
「爺，您來了！」六娘從屋裡迎出來道。
太子捏住六娘的手漫不經心地道：「既然無事，來找你說說話，你把上次你講的那個話本子再接著說。」
六娘應了，先與太子鬆了頭髮，換下厚重的朝服。
太子看著六娘小蜜蜂一般圍著自己繞來繞去，心下不由就有股滿足感。
六娘從不叫下人伺候太子，向來是事事親力親為。
這話本子也不是什麼，太子生的高貴，就是偶爾能出去走走，也接觸不到民間后宅**，六娘拿了自己前世小戶人家的經歷，刪刪改改，跟太子講一講。
這一講，就到了晚上，太子用過晚飯，自然就留了下來。
六娘少不得又用了幾個新花樣伺候地太子爺盡興而去。
第二日一早，滿院子下人臉上笑意都重了幾分。
花桃給六娘按摩了一遍，草芳在一旁遞精油毛巾。
等六娘穿衣打扮好，去用早膳的時候，花桃一面給六娘收拾屋子，一面低聲與草芳講解方才按到的穴位。
草芳努力記了，得空就趕緊用燒黑了一頭的細枝在草紙上用只有她能看懂的符號記下來。
六娘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門上有人來傳話，說蕭府差人送了東西來。
這是九個月來，蕭府第一次有信過來。
太子府重地，尋常書信往來，六娘出門前，大老爺就叮囑沒站穩腳前，能免了就免了。
「快請進來。」六娘道。
來的是大太太身邊的吳媽媽，一路目不斜視地跟著小廝進了中門，又跟著一個婆子進了後院，最後由小丫頭領進了六娘院子。
吳媽媽拎著一個籠子，裡頭裝著一隻剛滿月的小奶狗。
「給六姑奶奶請安。」吳媽媽跪下去磕了三個頭。
「媽媽快起來。」六娘道，「賜座。」
花桃扶著吳媽媽起來，坐在小杌子上。
「家裡可都好？母親和爹怎麼樣？」六娘問。
吳媽媽滿臉堆笑，答道：「都好，老爺和太太跟六姑奶奶出門前一樣，五姨奶奶如今信了佛，太太專門准她在自己院子里建了個小佛堂，四少爺個體長得都趕上大少爺了，九姑娘叫大太太親自教養著，白天在正房裡，晚上仍舊回去跟著五姨奶奶，什麼都好，就都念著姑奶奶哩。」
六娘點點頭，把眼下的酸痛眨了下去。
吳媽媽少不得事無巨細把家裡人都細細說了一遍，像大少奶奶和三娘都有了身孕、五娘玩蹴鞠跌了一跤摔破了臉一類。
六娘聽得入神。
「汪汪——嗚——」
籠子里的小狗叫了起來。
「哎喲，看奴婢這老糊塗，險些把重要的事忘了。」吳媽媽扇了自己一耳光道，「這是花球下的第一窩小狗兒，大太太想著六姑奶奶怕是惦記，叫奴婢挑了一隻強壯的送過來。」
花球是只小母狗，只五娘和六娘養著，一直沒想過要讓她下小狗兒，這回大概是大太太特意為之。
「哎呀。」六娘驚喜地叫了起來。
小狗崽子還毛茸茸的，身上一塊黑一塊白，濕漉漉的眼睛圓溜溜的，小尾巴翹地老高，關在籠子里也搖得飛快。
吳媽媽把籠子打開。
小狗崽子試探了一下才鑽出來，身子圓滾滾的，在地上小跑了幾步，蹲在六娘的腳上就不動了。
六娘一把抱了起來，稀罕的不行。
等花香把小狗兒帶下去餵食安置，六娘讓吳媽媽帶了幾句口信回去，才把人送走。
「小主，把小狗兒安頓在哪裡？您看派院子里誰照顧它？」花桃進來問。
六娘沉吟了片刻，手裡彷彿還留著抱起小狗時的溫暖軟乎的觸感，狠著心道：「去叫了外院管事過來，送去溫泉莊子上好生養著。」
花桃楞住了。
「一條狗壽命有十幾年，養了它就得照顧它十幾年，如今這樣，我如何能護得住它一輩子，倒不如叫它在莊子上，好歹性命無憂。」六娘輕聲道。
花桃應了一聲，下去安排起來。
王側妃那邊就得了消息。
花桃前腳提著籠子到前院找管事安排馬車去六娘陪嫁莊子上，王側妃後腳就來了。
「我聽說妹妹這裡得了一隻小狗兒，又不想養著，正好我極喜歡小狗兒，想跟你討來讓姐姐養著，這裡是奇珍齋的一套首飾，送給妹妹戴著玩玩。」王側妃直接把首飾盒推到六娘面前道。
六娘還沒從傷感中抽出來，只覺得身心俱疲，雙手緊緊抓住帕子，也不管得罪不得罪人，道：「側妃娘娘怕是聽岔了，妾身這裡是得了一隻小奶狗，卻不是不想養，只想著太子妃娘娘有了身孕，將來不定哪天，院子里姐姐妹妹們都有了身孕，這狗兒到底是畜生，在院子里怕就不合適，妾身差人送到莊子上養著。」
王側妃臉上陣陣發青，道：「我算是記著了，蕭侍妾這裡是真不歡迎我。」
說著，連首飾盒子都沒拿就往外走。
跟著她來的丫頭，手疾眼快地捧了盒子跟上去。
六娘偶爾也會想，要是能哄著大太太到給自己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過去做正頭娘子，侍奉公婆、督促相公上進、主持中饋，堂堂正正的與姐妹們交往，會是什麼樣子呢……
「小主，辦妥了，只等趙管事送對牌進來。」花桃進來稟報道。
六娘應了一聲，叫下人都退出去，捧著一本書發了足有小半日的呆。
劉嬤嬤是六娘入府的時候，府里安排的管事嬤嬤，無兒無女，是跟著太子從宮裡一起出來的人，只不知為何跟王側妃勾搭上。六娘把院子里的事，大大小小都分到人，劉嬤嬤相當於被架空，卻擋不住她有雙眼睛和嘴巴。
「小主，您小日子沒來。」花桃伺候六娘梳洗的時候提醒道。
六娘注重養生，只小日子剛來的半年不大規律，後頭都是每月日子對日子，這回推遲了三四日還沒換洗。六娘推算了一番，年後這幾個月，太子來的都勤，怕是真有了。
等晚上單獨給太子妃請安的時候，六娘扶著小肚子道：「娘娘，妾身這個月沒有換洗，也不知道做不做的准，妾身院子里的劉嬤嬤伺候的不精心，妾身不喜歡，想換一個有經驗的管事嬤嬤。」
太子妃已經是快七個月的身孕了，平日里精神頭短，聽了六娘的話才醒過神來，道：「可叫太醫診過了？」
六娘低頭道：「妾身年歲還小，不準的時候也是有的，想過幾日在叫太醫診脈。」
「皇嗣是大事，還是叫太醫確認一番。」
太子妃當即叫人喚了太醫來。
太子府常年駐紮了幾位太醫，兩位擅婦科的太醫都趕了過來，輪流給六娘診脈，都說還做不得准。
「你回去好生養著，劉嬤嬤伺候不盡心，換了就是，本宮過一日就叫管事拿了名冊給你選。」太子妃隨意地道。
這些宮中出來的老人，背後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處置起來也麻煩，最好是都榮養著。
第二天管事進來的時候，劉嬤嬤還在屋子裡享受兩個小丫頭敲腿，聞言，「咚」的一下就跪了下去。
「老奴自問伺候主子妥妥噹噹，從小主進門到現在沒有出半點兒差錯，當年在福寧宮因伺候主子精心才叫選了出來跟著太子爺，竟不知在小主這裡是犯了什麼錯。」劉嬤嬤哭訴道。
花香上前半步就要說什麼。
六娘抬手攔了她，讓下人都出去，單獨跟劉嬤嬤說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