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選擇二
第五十四章選擇君當做磐石,妾當做蒲葦？
「劉媽媽，我給你留份體面才直接回了太子妃娘娘叫管事進來，您要想背個盜竊、背主的污名再出去，有的是手段，你是有腦子的人，自己好生思量思量。」六娘站在屋子中間道。
劉嬤嬤眼神四處飄乎，只是不甘心，磕著頭道：「小主明鑒，老奴欠了王側妃娘娘天大的恩情，才與她遞消息，但絕沒有真正危害小主的時候。」
六娘冷笑起來，道：「劉媽媽真當自己從宮裡出來犯了自以為無上大雅的小錯就不礙事，不知道劉媽媽哪來的臉面？今兒管事已經來了，劉媽媽老老實實的回安心院，最多擔一個主子用著不順手的名頭，我話已至此，劉媽媽自己瞧著做。」
說罷，只叫人進來把劉嬤嬤屋子收拾了。
劉嬤嬤慌忙之間搶了貴重物品狼狽地出了碧安院。
太子府建府不足十年，府上有資格做管事嬤嬤的只有三類人，一是宮裡派出來的，二是太子最先買回來的一批人，三是太子妃體面的陪嫁。
六娘翻開了管事送過來的名冊，問了幾位嬤嬤的來歷后，又把人叫進來，一一問了各自的擅長的事，選了一位最沒特色年齡最大宮裡出來的苗嬤嬤。
花桃今年已經十七歲了，最多三年就要出嫁，做幾年媳婦子，正好再留在身邊接任。
苗嬤嬤果然一門心思求穩求安，只想著太太平平地干到榮養，事事由著六娘指派，每日只在院子里看看下頭小丫頭和婆子活兒乾的是否利索。
太子妃隔一日就讓太醫去給六娘診脈，十天後，確診六娘是有喜了。
王侍妾得了消息，手裡帕子「撕拉」一聲生生被扯破了。
「小主，您消消氣，您想想呀，這也不全是壞事，蕭小主有了身孕，是皇孫還是郡主根本就不知道，倒是太子爺的恩寵必定是一時半會兒留不住了。」大丫頭上前勸道。
可不就這個理！
王侍妾手上一松，嘴角露出了笑意，「這帕子就賞你了。」
王側妃也揉著肚子氣惱，吩咐身邊的人再去給娘家送信，去尋調理身子方子。
「但凡帶香味兒的，都不許近了小主身，以後院子里什麼貓啊狗啊都別放進來，就是一隻鳥兒也盯牢了，吃食安音妹妹盯著些……」花桃把下人召集到一起一項一項分配下去，又道：「等主子誕下了小皇孫，個個都有重賞，這幾個月都打起精神了！」
眾人齊聲應是，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六娘除了早晚去太子妃那裡一趟，喜歡在園子里散步的習慣也改了，只在自己院子里溜達，出門由原來帶兩位丫頭增加成了四位。
如此，到了太子妃生產那天。
六娘接了消息，挺著已經開始顯懷的肚子侯在太子妃院子里。
太子一早被聖上召去了宮裡，聽聖上訓話，下頭人遞了消息進來。
「女人生孩子，你回去又有什麼用？把朕說的好好反省反省，默上十遍再來跟朕說話。」聖上喝道，伴隨著一陣粗重的喘氣。
旁邊的大宮女慌忙上前給聖上撫胸順氣。
太子恭敬地應了，后槽牙輕輕咬了咬。
大內侍擔憂地看了太子一眼，退了出去。
「快給蕭小主搬張椅子，您如今身子貴重，可不能有什麼閃失。」王嬤嬤道。
六娘也不推辭，小心地坐了下來。
屋裡一聲又一聲慘叫。
這一生就是一天一夜。
太子妃養得好，嬰兒個頭有些大，擅婦科的醫女也摸過胎位，原是正的，只誰人也料不到到生的時候，胎兒竟翻了個身，橫在了產道口。
太子被聖上惡意留在宮裡，府里大管事送了幾次消息都沒能把人請回來。
到了戌時過半，宮門落匙。
太子妃還在生熬，太醫和接生婆子問保大保小，誰也下不了主意，就是太子妃自己偶爾醒過來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到了早上，皇後娘娘才派了身邊嬤嬤過來傳口諭，胎兒已經在腹里悶死了。
接生婆子剪開太子妃產道把憋得渾身紫黑的死嬰拿出來，是個完完整整的小皇孫。
太子妃從劇痛中醒來，當即就嘔了口血出來。
天命難違！
六娘輕輕摸著自己肚子，一陣陣膽寒。
太子午膳后才從宮裡出來。
因是還沒出生就夭折，既沒有名字也不能排序，自然就沒有喪事，死後也得不到供養。
太子妃拉著太子的手，只能流淚，話都說不出來。
「你放心，本宮叫人把他花化了，供在寺里，等你好了，叫人去給他燒幾炷香，是他跟我們無緣，你好好養好身子才是最最要緊的。」太子紅著眼睛勸道。
太子妃才嗚咽出聲，用過湯藥昏睡了過去。
從正院出來，太子在階下站了片刻。
「去碧安院。」
六娘正跟府里一位全須全尾生了十一個孩子的婆子說話。
「小主不怕污了耳朵，老奴可就說了。」
太子伸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站在窗下聽。
「你只管說就是，說好了還有賞，說得不好我們小主才道你不盡心。」是花香的聲音。
那婆子諂笑幾聲，道：「主子們都是千嬌百貴的身子，有了身子都人蔘鮑魚養著，老奴這等粗人，懷了身子能吃上幾頓肉就是日子過得好的，生第一胎的時候，生的前一刻還在門口收拾柴火，哎呀呀，幸虧老奴跑得快，才沒把大小子生在屋子外頭；到懷老二的時候，也不怕主子笑話，老奴當家的能幹，嚇，八個月的時候夜裡還忍不住要折騰……也有生得不順的時候，說腳先出來，卡住了，老奴婆婆直接伸手進去應拽了出來，老五腿都給拽脫節了，如今也長得正正噹噹的……」
那婆子足說了兩盞茶的功夫。
「賞。」
花桃拿了兩個銀錠遞了過去。
那婆子千恩萬謝地出門才看到站在外頭的太子，唬地一屁股跌在地上，好一會兒才哆哆嗦嗦爬起來磕頭。
「快回去當值吧，別在這兒當道。」等太子爺進門后，小喜子低聲提醒道。
那婆子爬起來一步一跌地跑了出去。
六娘羞紅了臉。
「你倒是機靈，知道向這等人取經。」太子道。
太醫都是男子，擅長醫理卻不一定會處理生產時的情況。
「太子妃娘娘怎麼樣？」六娘轉移話題問。
「太醫只說好生養著。」
那就是不一定能養好了，而況生產時糟了那樣的罪，就是身子骨能好起來，也不能再伺候太子了，如此一來，太子妃能剩下的只有正房的體面，六娘不得不開始考慮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又在想什麼？你一慣會審時度勢，想法新奇，你跟本宮說說，接下來本宮要做什麼才好？」太子饒有興緻地問。
六娘示意屋裡人都下去。
花桃親自守在門帘外頭，盯著兩個窗口。
「太子爺真要妾身說，也請先赦妾身無罪。」六娘垂著頭道。
「赦你無罪，你說。」
深宮後院女人要想真正立穩，要麼化身蒲葦，牢牢纏著能當磐石的男子；要麼做源泉，叫男人離不得、捨棄不得！
「市井有句俗語，叫老小兒，意思就是人老了就跟小孩子一樣，聖上如今年歲漸大，恐怕心思也跟小孩兒一樣難琢磨，但是總有一點不變，聖上在一日，就高高在上一日，爺要能拉下臉，不如讓自己更軟弱一些，藉機會尋聖上安慰。」六娘抬頭道，「天命難違，如今，您就把聖上當天。朝上領不領差事又如何，只要聖上不下決議，您中宮太子的位置誰人也動不了。宮中供養太醫無數，就是閻王爺現身，也未嘗不能爭一爭，您千萬不能心急。」
太子盯著看六娘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道：「你好生養身子。」
說罷，起身離開。
「恭送太子爺。」六娘在後頭行禮道。
太子爺衣服都沒換一套，又套了車進宮求見，孩子一般在聖上榻前哭的一塌糊塗，把六娘天命難違的話說了一遍。聖上果然動容，留了太子在宮裡夜宿，又傳旨特封太子府大郡主為寧安公主，接到宮裡教養，體諒太子妃身子骨不好，留公主在府里盡孝，帶太子妃養好了身子再進宮。
至此，太子不再過問朝事，只一心撲在聖上身上，從民間尋了各色延年益壽或養生的偏方交給太醫院先研究，再讓聖上自己定奪是否用一用。又親自從大覺寺尋了一位帶髮修行的奇人大師，據說他是野狼叼到寺廟門口放下的，生來只對佛法過目不忘，年紀輕輕以一副寶相莊嚴之貌，曾有江洋大盜闖到大覺寺，聽君一席話，竟幡然悔悟……
明大師第一次見聖上時，堅持閉目行禮。
聖上大奇，連連追問是為何。
「您乃真龍之體，有金龍護體，吾等凡夫俗子不敢直視，求您恩准，方敢睜眼。」
聖上大喜，留了大師在宮裡講佛法，聽了大師建議，試著吸收日月精華，行善積累功德，減輕護體金龍負擔，心氣不順之時邊聽大師講佛法，順著大師指引看行善後聚集到身上的氣脈，竟真覺得通體舒泰了許多。
太子得聖心，一時，朝上大皇子、二皇子等各派偃旗息鼓。
「呀——」六娘驚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