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直來
第五十二章
等太子妃從太后那裡過來，皇后便叫太子妃帶了一句口諭，拿了一本《女戒》給六娘。
六娘在院子里跪著頂著王侍妾得意的神色領了皇后口諭，老老實實地閉門抄書。
這一日六娘一筆一劃地落下最後一筆，侯在一旁的花桃仔細把寫好的紙收起來。
「小主，歇一歇吧。」花桃勸道。
六娘應了一聲，把筆放好，站到窗下凝目遠望。
「小主，太子妃娘娘那邊的花晴姐姐來了。」草芳在屋外通傳道。
草芳上回得罪了花香，花桃幾次早起就看到草芳跪在廊下擦滿是鏤空雕花的欄杆，回了六娘一句，把人調到了自己手下。
安紋還不服氣。
「就是要想往上爬，這樣的人至少先會一心一意向著小主。」花桃教道。
花桃得了六娘的示意，親自出去把人迎了進來。
「蕭小主。」
花晴剛蹲下去，六娘就把人扶住。
花桃見機搬了個小杌子放在六娘下首，讓花晴坐下。
「好叫小主知道，我們娘娘屋裡的花枝姐姐為人最是體貼，昨兒得幸叫太子爺收了房，太子妃娘娘明天要在回春堂擺兩桌席面，請各位主子過去熱鬧熱鬧。」花晴帶著得體的笑容道。
六娘自然是無不應的，這也意味著隨著皇后口諭暗示的禁足結束。
等花桃送走了花晴的回來，六娘吩咐道：「去我的陪嫁里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送給有孕的人的貴重物品，凡是入口的、帶香味兒的都不要。」
「是。」花桃念頭一轉就明白了，應了一聲，拿著鑰匙下去忙活起來。
太子妃主動給太子安排身邊的人為通房，必定是太子爺去了她卻不方便伺候，並且不是一天兩天，那就只有可能是懷孕了。
六娘備了兩份禮帶過去，一顆足有半個巴掌大的藍寶石和一對小巧的金簪。
「喲，蕭妹妹可是好久不見了。」
如今已經是秋天了，早晚已是涼意陣陣，王侍妾穿著一件走動間都會輕飄的紗裙，畫著精緻的妝容，侯在太子妃院子口。
六娘上下打量了王侍妾一眼，行了半個禮，叫了一聲姐姐，緊了緊身上的緞面披風。
皇後娘娘娘家要送人到太子妃後院，於相貌上自然不差，王侍妾是時下典型的美人，瓜子臉、大眼睛、身材高挑，再精心打扮一番，如今太子後院，單論相貌，是數一數二的，只從她進了府，每個月能見太子的時候跟郭、劉兩位通房的日子一樣多，等王側妃和六娘進門，時常一個月到頭太子爺不定會去一次。
王側妃能說會笑，雖個子也高挑，臉蛋兒卻是鵝蛋型；六娘生的小小巧巧，一張圓圓臉，王侍妾對著鏡子，時常就想興許是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太子爺就喜歡圓潤些的臉蛋兒，更是整夜難眠。
「說來也是，妹妹也有些日子沒看到王姐姐了，姐姐看著彷彿清瘦了些，可是有了什麼難處？」
王侍妾柳眉一揚，道：「我會有什麼難處！」
「那就好，只看著姐姐日漸消瘦，妹妹有些擔心罷了。」六娘掩著嘴道。
「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罷，太子妃娘娘不定這一日兩日就又要進宮，不知道你的書學的怎麼樣了？」王侍妾故意問道。
六娘對著皇宮方向，遙遙地行了一禮，道：「能得皇後娘娘教誨，是妾身天大的福氣，妹妹自然是好生學了。」
王侍妾恨急，於口舌上從來討不到便宜。
「各位小主，太子妃娘娘請大家進去入座。」有大丫頭出來道。
六娘往旁邊側了側身，讓王侍妾先走。
王侍妾用力轉身，帶的輕紗裙擺飄了老高。
劉姑娘扶著病歪歪的郭姑娘隱形人一般跟在六娘後面走了進去。
照例是大家都到齊了，王側妃才姍姍來遲。
「太子妃娘娘到。」
太子妃在兩位大丫頭的攙扶下走進來。
眾人一起起身給太子妃行禮。
「大家都坐，今兒叫大家過來，也不是別的，府里有了喜事，叫大家都高興高興。一則，本宮得上天眷顧，有了身子；二則，以後你們就又多了一位妹妹，可都要好好相處。」
剛坐下的眾人，又一起起身，給太子妃道賀，紛紛呈上賀禮。
在座都不是糊塗人，有如六娘一般敏感的立即就猜到太子妃有了身孕，或是如王側妃大條一些，下頭人著意去打聽得到消息也不是難事。
太子妃一一收了賀禮，笑著叫已經梳了婦人頭的花枝上前給大家見禮。
「花枝娘家人姓劉，以後府里都稱她小劉姑娘就是。」
屋子裡下人一起行禮應是。
花枝是太子妃陪嫁，是劉家家生子，因有些體面，早早就賜了主家姓。
「咳咳，小劉妹妹見諒，今兒是你好日子，姐姐拖著這幅身子原不該來的，這隻鐲子還是太子妃娘娘賞給我的，今兒送給妹妹賠罪。」郭姑娘瘦的青筋暴起的手抓著小劉姑娘的手不放說。
小劉姑娘在深宅大院看人眼色長大，輕輕一掙，把手抽出來，道：「郭姐姐說的什麼話，要能分點兒喜氣給姐姐，姐姐能早日康復，才是妹妹真有福氣。姐姐頭上的這對珠花，妹妹極喜歡，不知道姐姐舍不捨得割愛？這玉鐲貴重，妹妹怕折了福氣，郭姐姐還是自己留著才是。」
郭姑娘艱難地笑了笑，從頭上把珠花取下來給了小劉姑娘。
依次見過禮，大家才又入座，吃了幾杯酒，各自說著違心的祝福話，眼睛卻時不時往門口掃，可惜一直到宴席結束，太子也沒有現身。
小劉姑娘是太子妃身邊的人，抬做通房后，拒絕了太子妃另外與她收拾院子的提議，仍舊住在正院里，每日與往常一樣給太子妃端水射門簾。
太子妃有孕，太子隔幾日就會過去問一次，三回里總有一次還是留在正院歇息。
王側妃父兄正回京城敘職，他們是武將，多年鎮守一方，若無大過，多數時候還是回調原職。
太子爺往王側妃院子也去的勤了些。
六娘抄完書，偶爾想起來才發覺，打上回太子妃從宮裡回來，太子快有一個月沒來碧安院了。
「小主，大廚房裡沒給您準備蓮藕筒骨湯。」安音掀開門帘憤憤地道。
太子府大廚做菜，什麼都要弄出花樣子出來，盡往煩瑣了做，一道骨頭湯，非要加些雞汁兒、山菇調鮮，又有三七、靈芝粉養身等等，也不是味兒不好，像六娘這樣要只想喝口清清淡淡的骨頭湯還得專門往大廚房交代。
六娘正跟花香一起打絡子，聞言道：「可有說怎麼回事？」
二等丫頭裡六娘帶過來的安紋管著各院丫鬟婆子的人情往來，安頌擅長理花草，安昕雖然話極少卻有一手好針線，下頭小丫頭和婆子也都各司其職，倒是安音這個二等丫頭只每日搭把手伺候六娘更衣洗漱，並沒有專司。
安音索性接了婆子和小丫頭們輪值領飯的差事，又讓家裡走了路子，拜廚房善造湯的曲婆子為師，私下裡學手藝。
六娘曉得后，拿了一貫銅錢賞她，又特意找了專熬粥的婆子打點一番，讓安音一併學著。碧安院不能設小廚房，生個爐子做個湯卻是沒問題的。
「曲媽媽說大廚房採買沒買到蓮藕。」安音道。
六娘願意栽培這個丫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一點，有什麼說什麼，半點兒油醋都不添。
「小主，他們也欺人太甚，太子爺府上的採買，怎麼會有買不到東西！」花香掃了安音一眼道。
六娘沒接話，叫安音下去。
安音要學手藝，回了劉嬤嬤，除了每日三頓幫六娘領膳食，余的事情都不安排，待在大廚房裡。
太子妃才兩個月的身子，她奶嬤嬤原本不同意公開消息。
「這樣的喜事，本宮何必藏著掖著，叫院子里人都仔細些就是，本宮倒要看看誰真敢把手伸過來。」太子妃冷笑著說了一句。
王嬤嬤只能作罷。
到了晚上，六娘拿著剛打的絡子，去了太子妃院子。
「娘娘，今兒用飯可用著還好？」六娘道。
「左不過與前幾日一樣，這是你新打的？瞧著倒有幾分趣味。」
六娘自己設計的樣子，打了一個童子抱鯉的絡子，連童子身上的小雀兒也能看出來。
「娘娘喜歡就好，妾身是個嘴饞的，就想喝碗大骨蓮藕湯，想從娘娘這裡討幾段蓮藕。」六娘笑著道。
太子妃看了過來，問：「這是怎麼了？大廚房沒有？」
「下頭人是這樣說呢！」六娘直直地道。
太子妃叫下頭人給六娘包了幾節蓮藕讓她帶走，回頭就把大廚房採買叫了來。
「娘娘恕罪，實在是這時候並不是吃蓮藕的季節，下頭統共找了那麼幾節，奴才想先緊著娘娘和小皇孫才沒往大廚房送。」孫二暗暗叫苦，道。
太子妃面無表情地道：「府里統共才幾位主子，是要吃一車不成！本宮只叫你來說這一次話，以後幹活眼睛擦亮些，不然，府裡頭多的事長眼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