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第003章

賈政真的要瘋了。

長嫂張氏在半年前病故,尚在襁褓中的璉兒自是被送到了賈母處撫養,之後因忙着辦後事,東院亂成了一鍋粥。偏張氏的嫁妝無比豐厚,為以防萬一,賈母便命原本安置在東院庫房裏的上百抬嫁妝暫時保管於公中庫房,又因着當時無人掌管中饋,便由王氏暫代。本想着如此一來必是萬無一失了,等璉兒長大后也可將其母嫁妝原樣交付,不曾想王氏竟這般心大,名為保管實為霸佔,且在被察覺后還敢留一半還一半。

這個賤婦!!

「立刻叫人將東西給我送到東院去!哪怕只少一根針線我也決不饒你!立刻去!還有,回頭問起來只說你這兒沒有嫁妝單子,抬的時候漏掉了幾抬,把嘴巴給我封嚴實點兒!!」

王夫人面上一陣青一陣紫,她是真沒想到賈赦手裏居然還捏著張氏的嫁妝單子,明明她之前看到那單子被賈母收起來了。可如今也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她得趕緊將東西收拾歸整好往東院送去,哪怕她並不懼賈赦,卻擔心鬧開了丟人,剛到手的管家權搞不好都得還給老太太。

這廂,王夫人忙着喚人開庫房搬嫁妝,那廂,賈政卻已經甩著胳膊疾步往榮慶堂去了。

待到了榮慶堂,賈政立馬跪倒在地。

賈母結結實實的被唬了一大跳:「這是怎的了?快快,起來坐下慢慢說,不急。」說着,趕緊上前親自將賈政扶了起來。

「母親!」賈政未語先落淚,哽咽的說了賈赦使人要嫁妝一事,又道,「王氏沒有大嫂的嫁妝單子,送過去的時候給漏抬了,也怪她人年輕做事不精細,本不是什麼大事,瞧着數目不對使喚人來問問便是,誰想大哥竟直接鬧開了,到大門口去堵了我,兒子丟了這麼大的臉,還怎麼出去見人?看熱鬧的那麼多,回頭傳開來,我的臉往哪兒擱……」

賈母心裏咯噔一下,面上作關切狀:「這事我來想法子,我兒別急。」

說曹操,曹操就到。

外頭小丫鬟來報,賈赦來了。

片刻后,隔着老遠就看到賈赦猛地就朝賈母跟前奔去,噗通跪下:「老太太!您可要為兒子做主啊!兒子受大委屈了!兒子活不了了!!兒子要被逼死了!!!」

「胡鬧!」賈母一想到自己心愛的小兒子回頭可能會被外人嘲笑,就攢了一肚子的火氣,這會兒見賈赦如同嚎喪一般的哭叫,登時叱道,「那件事情政兒已經同我解釋明白了,政兒媳婦兒只是粗心漏了幾樣東西,多大的事兒,你竟這般鬧騰,像甚麼樣子!」

賈赦一臉的震驚:「許二弟支錢不許我支,許二弟妹占我媳婦嫁妝不許我嚎!天理何在?!王氏使人抬嫁妝過去的時候,我可是當面問了數目可對,人家告訴我是對的,這會兒就來顛倒黑白。漏了?還能漏幾十抬?」

賈母長嘆一聲:「偌大的一個榮國府,如今都是政兒媳婦兒管着,她年歲還輕,經手的事兒又多,哪能樣樣親自出面呢?下人做事不盡心,我回頭定讓她好生管教。你呀,也是太衝動了,趕緊出去解釋解釋,免得外頭人還誤以為咱們府上真出了事兒。記得,萬萬不能影響你二弟的仕途。」

「那我受的委屈呢?要不是我點了數,回頭等璉兒長大管我要他娘的嫁妝時,我拿甚麼給他?叫那個管事嬤嬤過來給我解釋清楚,這事兒既不是王氏的錯,那就是狗東西奴打欺主!弟妹慈善狠不下心收拾他們,我非得讓那些個混賬褪層皮!」

「好了!」賈母深吸一口氣,打發人去榮禧堂問清楚,今個兒是哪個往東院送的東西,先打二十藤杖。

賈赦又道:「別隨便拿個人頂上來,那人我認得,就是替咱們家收春秋兩季租子的周瑞他媳婦兒!」

「行行,回頭定叫你弄明白了,再叫人牙子給發賣了,這下總成了罷?」賈母被他鬧得頭疼,為了賈政的仕途,犧牲區區一個奴僕真的不算甚麼。

可賈赦真能如她所願?

等周瑞家的屁|股被打爛之後,他親眼看着老太太喚了人牙子來把人帶走,賈赦格外滿意的真誠感謝了賈母,回頭立馬拍拍屁股走人。賈政仕途如何,同他有甚麼關係?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還斷了王氏一臂,賈赦一臉嘚瑟的哼著小曲兒往東院走去:「……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欠了我的給我補回來,偷了我的給我交出來……」

待回了東院,賈赦發現張氏嫁妝里有好幾個在京郊附近的莊子,登時更樂呵了。他先前就想試試超級雜交稻,可這玩意兒又不能在府里折騰,去莊子的話,榮國府的大小莊子不少,老國公夫婦也給他留下了不少莊子,可這些莊子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姓賈!

賈赦深以為,以賈母和賈政的品性,到時候他要是真的干出了一番事業,這倆絕對能厚著臉皮搶過去獻上邀功,當作賈政陞官的籌碼。為了杜絕這種事兒,賈赦都想掏私房錢偷摸著去買個莊子折騰了,結果瞌睡送來熱枕頭,還有甚麼比張氏的陪嫁莊子更方便的?

打定了主意,賈赦立馬喚來了自己的奶娘趙嬤嬤,吩咐她回家一趟,叫奶兄趙大幫他處理一下莊子的事兒,先將裏頭的管事或調離或遣散或發賣,再重新尋常老實可靠的莊戶,總之一定要本着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的原則,收拾出一個乾乾淨淨的莊子來。

當下,趙嬤嬤兩眼放光的領命而去。

趙嬤嬤是先祖母徐氏給的人,跟賈母素來不對盤,倒是個靠得住的。就是這事兒得盡量快點兒,如今已經是二月初了,就算他拿出來的種子是超級雜交稻,那也是需要時間育苗的。好在趙嬤嬤辦事利索,賈赦倒也還算淡定,吩咐下去后,便起身出了東院,徑直往賬房去了。

昨個兒剛從賬房裏支取了十萬兩銀子,今個兒完全可以繼續的。雖說就連原主都不知曉偌大的一個榮國府里究竟有多少錢財,不過可想而知一定不是個小數目。

十萬兩哪裏夠?起碼再來十萬兩。

再度見到賬房管事,賈赦覺得那張生無可戀的臉還挺親切的,當下招呼了一聲,道:「昨個兒那十萬兩不夠,你老爺我房子翻修到一半等著用錢,趕緊的,再來十萬!」

「大老爺,老太太早先使人來傳話,說往後支錢一次不能超過一百兩銀子。」賬房管事心裏也苦啊,他一個當下人的,哪裏敢插手主子們之間的事兒?偏賈赦怨他不趕緊掏銀子,賈母又怪他不該支那十萬兩椅子,只他受着夾縫氣,兩面不是人。

「一次不能超過一百兩?」賈赦面色古怪的道,「只單指我一人,還有闔府上下?」

賬房管事沒吭聲,答案自是不言而喻。

賈赦冷哼一聲:「罷了,那本大老爺就支一百兩。」

「甚麼?」賬房管事以為自己聽岔了,直到賈赦再度重複一遍,他才顫顫巍巍的記下一筆,同時取了一百兩銀票予賈赦。

接過銀票,賈赦從容離開。

然而,不等賬房管事長出一口氣,賈赦又回來了:「我要挪下院子裏的假山,再支一百兩。」

賬房管事麻木的記賬,麻木的給錢。

不多會兒,賈赦又回來了:「想買幾本書,再一百兩。」

「被褥舊了,支一百兩。」

「椅子斷腿了,支一百兩。」

……

只這般,賈赦來來回回了幾十趟,到最後饒是翹舌如他都編不出甚麼借口來了,索性梗著脖子道:「本老爺要用錢還用你管?趕緊的,支一百兩!」

而這時,榮慶堂那頭也得了消息,賈母直接將賴嬤嬤派了過來,當着賈赦的面吩咐賬房管事,往後任何人來支錢,一次都不能超過十兩。

十兩就十兩唄,等賴嬤嬤一走,賈赦就大手一揮:「給本大老爺把門堵上!」

到底是東院的小廝,況且賈赦再怎麼混賬那都是襲爵的繼承人,他一聲令下,賬房的門立馬就被堵上了。再看賬房管事,這會兒已經面若死灰了,他總覺得下一刻賈赦就會直接開搶。

然而,賈赦只是拖了把椅子坐在他跟前,翹著二郎腿,向小廝招了招手,道:「去幫本大老爺領銀子。先給我十兩,再給十兩,接着給十兩,別磨嘰了來十兩……」

賬房管事眼前一黑,直接暈死過去。在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他暗暗發誓,以後就派人守在外頭,一看到賈赦來了就立馬關門,關門!!!!!!!!

當天晚間,賈母又將賈赦喚到了榮慶堂,好生一通痛斥。

賈赦就不明白了,大老爺們用錢咋還要婦人管着?他又不是小毛孩子,媳婦娶了兒子生了,正正經經襲了爵位的一等將軍,整個榮國府不都是他的嗎?

「……老太太您要是擔心二弟回頭沒錢使,索性分家了事。若不願分家,將來二弟想要繼續賄賂上峰,也可以去賬房支錢,我保准不攔著。」反正公中也沒錢了,他要是能支到也算是他的本事。

「住嘴!不準在跟前提分家一事,還有,往後都不準再去賬房支錢,一文錢都不可以!!」賈母也是動了真火,索性把話給說絕了,看着混賬東西還能如何!

一聽這話,賈赦登時氣瘋了:「既不許我分家,又不許我支錢,我這一等將軍的爵位拿來有何用?要是老太太您真的厭棄了我,索性就去告我不孝!」

「便是要告我不孝,您還得說出一二三四來。我怎的就不孝了?為了讓二弟可勁兒的花錢,您連一文錢都不叫我用。都是兒子,我還是襲爵的嫡長子,憑啥?!」

「你們誰也別攔着我!我這就去戶部找四貝勒,我要告訴他,咱們府上有的是錢,一頓飯吃幾百兩銀子,煮個白菜都拿十幾隻雞吊高湯。我家老有錢了,有錢賄賂上峰就是沒錢還國庫銀子啊!二弟讀個書花了多少錢,從進學開始天天買這個買那個,筆墨紙硯都要珍品的,古籍孤本一沓沓的往家裏送,給上峰的冰炭孝敬就沒少過!就這樣不還是個芝麻官嗎?就這還是老太爺臨終前求來的,要都給我,我一準比他能耐!」

「對了,我還要去找聖人,我給聖人磕頭,告訴他我不孝啊,我二弟不悌啊!我倆都沒資格襲爵,求求聖人趕緊將爵位、宅子都收回去!我賈家有的是錢,還怕置不了宅邸?」

「我不孝!老太太厭棄我我就合該讓出襲爵人的院子滾馬棚邊去,哪能反抗呢?我不孝!老太太不叫我支一文錢我就合該凍死餓死,哪能往公中伸手呢?」

賈母萬萬沒有想到,她原是打算將賈赦喚過來狠狠的一通訓斥,結果她還沒說幾句話,倒是惹出了賈赦這麼一大通話,氣得她胸口一陣翻騰,愣是在大半夜裏喚了一回大夫。

榮慶堂那頭折騰了一宿,賈赦噴了個痛快回來倒頭就睡,睡醒之後,熟門熟路的去了賬房。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左右閑着也是閑着,多支點兒錢總歸是好的。

不想,賬房管事真當喚了個小廝守在門口,遠遠的瞧見賈赦過來了,立馬連滾帶爬的回去報訊。回頭賬房就鐵將軍把門,愣是沒人開門。

賈赦氣運丹田:「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賬房不給錢?他就去找親戚借!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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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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