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暴君何樣

天邊魚肚白。

紫嫣一早，便去集市上買了一條新鮮的鯽魚，回到家后，便做了清蒸鯽魚，增翁依然是讚不絕口。

幾日下來，紫嫣和增翁相處得甚是融洽。

這些時日，她每天除了在家做好一日三餐，其餘時間都是到吳中的街上閑逛，以期待能遇到項羽。卻是日日失望而歸。

然而，那一日那個黑衣男子的身影，卻時不時出現在她腦海中。每每憶起，她和他在井底的那一幕，她的心頭就泛起一絲甜甜的暖意。

這日下午，紫嫣再次來到初遇增翁的河邊，看到老人家依然靜坐垂釣。

紫嫣也湊到他身邊坐下，輕聲笑了笑道：「前輩可是要做姜太公，等待前來拜謁的周文王？」

老翁握著魚竿的手，陡然僵住。他顯然未曾料到一個貌似只有十七八歲的小女子，能說出這番話來，有些詫然道：「你竟知道姜太公？」

紫嫣的目光落在平靜的河面上，唇角淡淡一笑：「前輩見笑了，被諸子百家皆奉為本家太祖的『百家宗師』，紫嫣又豈會不知？這些時日的相處，紫嫣越來越覺得，前輩跟姜太公有許多相似之處呢。」

增前輩將魚竿拽了上來，邊卷著魚竿，邊道：「丫頭太抬舉老夫咯。姜太公輔佐周文王滅掉了無道的紂王，建立大周王朝的千年基業，乃兵家之鼻祖，軍事之淵藪。其文治武功，怎是老夫一介俗人可以望塵的？」

紫嫣幫增翁收了魚桶，恭維道：「是前輩謙虛，前輩氣宇不俗，絕非是泛泛之輩。」

增翁聽到紫嫣這番言論，轉過身來看了她一眼，低聲道：「生逢亂世，泛泛之輩也好，卓世超凡也罷，又有何分別？暴秦無道，還指望能有一番作為不可？」

紫嫣懷捧著魚桶，向遠方眺望著，那蔚藍無際的天空，是一片瞭然的雲淡風清。

她的眸中亦是一片瞭然的胸有成竹：「亂世出英雄！正因暴秦無道，百姓苦不堪言，才會極過必反。終有一天，百姓會拿起武器，捍衛自己的尊嚴！」

增翁忙打斷她，謹慎地環顧了四周，確定無旁人後，以極低的聲音嗔道：「依大秦律法，黔首不得議政！你這般忤逆之言，可是要誅滅九族的。」

他雖是嗔怒，但那關心的神色，卻讓紫嫣心底升起一層暖意，不禁嗤嗤一笑。

增翁雖嘴上訓斥著，然而心裡卻非常喜歡這個頗有見地的小丫頭。回去的路上，他突然開口道：「以後別總前輩、前輩地叫。」

「那不叫前輩，該叫什麼？」紫嫣愣了一下，旋即問道：「那不如叫師傅吧？」

增翁反對道：「老夫又不是教藝的，叫什麼師傅？」

紫嫣冥思苦索了好一路，自言自語地嘟囔個不停，她猛然想到，歷史上的項羽不是有個『亞父』？她不妨也為自己認個亞父。便突然有了主意。她快步追上前面的增翁，試探地問道：「前輩，您可有女兒啊？」

增翁的眉頭陡然蹙起，很沒好氣地道：「老夫不曾婚娶，何來女兒？」

紫嫣卻有些欣喜，搖著他的手臂道：「那敢情好啊！不如我做您女兒吧？尊您為『亞父』可好？」

增翁口中念著：「亞父？亞父……聽起來，確實比師傅啊，義父啊什麼的順耳多了。」

紫嫣見他面露喜悅之色，忙走到他面前，「噗通」就跪在地上：「亞父在上，請受嫣兒一拜。」

亞父亦是欣喜，忙扶起紫嫣，道：「好好，丫頭快起來。想不到老夫，年近七旬，竟有了女兒。」

當年秦始皇，曾聽說「東南有天子之氣」。便命人夜觀星象。

得到回報說：「『天子氣』盤踞在金陵之野。稀世的美玉珍寶，能抵擋王者之氣。」

於是，秦始皇不惜代價派人去金陵附近埋下許多奇珍異寶，其中不乏長約二尺以上的銅匣，匣蓋以琉璃製成，裝飾以雲母，匣中裝著白玉如意，手柄部位刻著螭虎文蠅及蟬等圖案。並將金陵改名為「秣陵」。

秦始皇東遊至金陵時，特命人整治當地的地脈山形。他派人翻江倒海，造湖挖山。凡看起來有點氣勢的山峰統統削平。對於始皇來說，這就意味著另一個「天子」隱藏在世上，對秦朝江山構成了威脅，他出巡就是要壓住這一帶的「天子氣」。

秦始皇36年（公元前211年），火星侵入心宿，這種天象象徵著帝王有災。

有顆隕星墜落在東郡，落地后變為石塊，那塊石頭上刻著「始皇帝死而地分」。秦始皇聽說后，就派御史前去挨家查問，自然沒有人認罪，始皇於是下命，把居住在那塊石頭周圍的人全部殺死，便焚毀了那塊隕石。

有方士向秦始皇稟告，天子之氣漂游在舊楚國的上空。秦始皇決定第五次出巡，以壓制不正之氣。

【秦始皇三十七年十月葵丑日（公元前210年10月）。】

秦始皇開始了他的第五次全國大巡遊，他出武關、去雲夢、到零陵、下同安、臨浙江、過潤州、上琅玡、登成山。

紫嫣算著日子，秦始皇的下一步應該就會到會稽，再登會稽山，祭拜大禹。

便尋了個亞父心情好的時候，商量道：「亞父，聽說秦始皇出巡到了江浙一帶，就要到會稽郡了，嫣兒想去看看，亞父可願陪嫣兒同去？」

亞父瞥了她一眼：「一個女孩子，怎麼竟喜歡些男子做的事情？那始皇無道，有何好看的？」

「亞父，正因他無道，才要去看看這『暴君』究竟長得是什麼模樣啊？何況，這次秦始皇出巡，是因為他聽說『東南有天子之氣』。」紫嫣微頓了一下，湊耳低聲道：「保不齊，這嬴氏江山就要被新主代替了呢，若是錯過此等機會，待嬴政崩逝，怕是再難一睹了。」

亞父聽紫嫣說出這般逆天之話，輕拍了下她的手背，斥道：「你這丫頭，愈發得口沒遮攔。這話傳出去，定又是滅九族的大罪。不過……若真能有新主易了暴君江山，倒是正中老夫下懷。」

紫嫣撫弄著右鬢的一綹秀髮，調皮地笑一笑，道：「亞父，嫣兒又不是傻瓜，這些話當然只會對著您說說。怎可對外人言？」

她旋即湊耳，低聲道：「這保不齊啊，還真能如亞父所願呢。」

見亞父仍在猶豫，紫嫣便以雙手握拳幫他錘著後背，柔聲道：「這生命啊，在於運動。瞧您成日里悶在吳中，不是在家自顧自地閑坐，便是到那河邊打坐，不覺無聊啊？不如隨嫣兒同去吧，也好熱鬧熱鬧。」

亞父剛要開口，紫嫣搶先道：「您不作聲，我就當您應允了啊。」

「你這丫頭，竟會作弄老夫。」亞父搖著頭，那眼神里卻流露出無限慈愛。

紫嫣側過頭，就見亞父正閉著眼睛享受自己的按摩手藝，遂輕聲道：「還不是亞父疼嫣兒？」

亞父睜開眼睛，正看到紫嫣歪著頭看自己，兩人目光相對，忍不住哈哈大笑。

因要去看秦始皇，避免一路上會有麻煩，紫嫣特意去綉庄定做了一身男兒裝。

她將烏黑的長發紮成長長的馬尾，髮根處以銀色簪纓固定。一番裝扮后，那傾世的美貌，瞬間在男兒裝的映襯下，多了幾分英姿颯爽。

【PS：始皇帝三十七年初，十月葵丑日：因秦漢時期以「十月」為一年的初始，所以，此時為公元前210年10月。】